第61頁
池嶼抬頭,眼眶發紅,白眼球上密布著血絲。 宋唯真的心跳沒來由地空了一拍。 “宋唯真?!?/br> 池嶼聲音哽咽,“季崇理這幾天都不能來了?!?/br> “季爺爺走了?!?/br> 第31章 .Chapter 31“你是上天送給…… “走了?” 宋唯真愣愣地看著池嶼,仿佛一時間不能理解他的話。 走了? 梧桐院是季爺爺的家,他又能走去哪里? 以往聰慧敏捷的大腦此刻正遲鈍地運轉著,宋唯真無助地望向張白和侯鴻飛。 兩個人的臉色很難看。 宋唯真垂眸,看見池嶼的眼淚落在他深藍色校褲上,宛若泥牛入海,不見蹤跡。 “那季崇理呢?!?/br> 宋唯真聽見自己帶著哭腔的聲音,“他現在在哪里?!?/br> 池嶼聲音嘶啞,“在梧桐院?!?/br> - 宋唯真做了她十幾年的人生中,最叛逆,最自我,最勇敢的決定。 她讓池嶼幫忙請假,趁江海還沒到,去梧桐院找季崇理。 宜城一高對學生管理很嚴,非放學時間段,沒有班主任假條,學校一律只進不出。 宋唯真背著包,偷偷繞到之前和季崇理去教務處取卷子時,兩人一起發現的荒廢校門。 那是一高的老校門,新任領導上任前請大師算了風水,大師說校門有地煞,沖南開是大兇,對學生安全不利,于是他們緊趕慢趕修了個新校門,原來的老校門自然而然地荒廢掉。平時學校里有很多關于老校門的恐怖傳說,學生和老師都不會來這里。 鐵制校門的欄桿根根塑成尖矛的形狀,周邊光禿禿的,只有一顆歪脖子老樹,粗壯的枝椏伸向院墻之外。 宋唯真回憶著那天季崇理爬上山楂樹的敏捷動作,緊了緊書包帶,爬上樹干。 粗糙堅硬的樹皮磨得手心發紅,宋唯真不得要領,一次次從樹身滑下來,又咬著牙一次次爬上去。她吸了吸鼻子,眼眶里泛著淚花,嘴唇抿成一條緊繃的線。 她不能讓季崇理一個人。 不能讓她喜歡的人,孤身一人面對這樣的時刻。 手心被鋒利枝條劃傷,傷口里滲出血珠,宋唯真忍著痛,終于顫顫巍巍地爬上了歪脖子樹。 跳下去,比爬上來需要更多的勇敢。 那只流血的手心被宋唯真緊緊攥著,她怕暈血,始終沒敢低頭看一眼手心的傷勢。 “季爺爺走了?!?/br> “他這幾天都不會來了?!?/br> “他一個人在梧桐院?!?/br> 宋唯真咬住下唇,閉眼跳了下去。 校褲上滾了許多灰塵,所幸沒有崴腳。她飛快起身,跑去停車棚找自己的小輪車。 耳邊還是池嶼叫她到門外時,說的話。 “一個星期前,季爺爺突發腦溢血,去世了。葬禮辦的很匆忙,我爺爺按照季爺爺的遺愿,一切從簡,除了幾個還在世的老戰友,誰也沒有通知。包括老季的爸爸季決明?!?/br> “老季不讓我告訴你,但我和夏鴦給你打了很多電話,都是關機?!?/br> “季爺爺臨走前還在找你,說有話想跟你說。老季給他準備了玉蘭花,和季爺爺的骨灰燒在一起,與慧蘭奶奶合葬了?!?/br> 池嶼說這句話時,聲音哽咽,撐在窗臺的手指用力到發青,“老季他爸是個有錢的臭傻逼,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從不重樣??赡軌氖伦龆嗔?,相好的沒一個給他生兒子,他又回來找老季……老季他媽是個搞藝術的,年輕時覺得他是累贅,現在結婚后每天被害妄想,生怕老季把她小兒子掐死?!?/br> “他們離婚時老季才五歲。那兩個爛人拍拍屁股各過各的,把一個小孩關在別墅將近半個月,后來還是季老爺子去把他接回去養著,他才能活下來?!?/br> “宋唯真?!?/br> 池嶼的手指顫抖得幾近痙攣,聲音艱澀,“老季他不信任所有人。但如果他對這個世界還有一丁點信任和眷戀,那一定是因為你?!?/br> “因為你是他……最重要的,朋友?!?/br> …… 宋唯真用力踩著小輪車的踏板,耳邊刮過凜冽的風,眼角濕潤的淚痕在寒風中留下一道淡淡的冰棱。 她第一次后悔沒有聽梅清的建議。 如果當初買了一輛山地車,她現在一定,唰的一下就能到季崇理的身邊。 - 梧桐院的鐵門開著一道窄細的縫,平時掛在里面的門鎖,孤零零地懸在一邊的門板上。 宋唯真推開門,輕輕喊了一聲,“季崇理?!?/br> 院內沒有應聲。 山楂樹和杏樹的樹根有幾簇潔白的積雪,季英河常坐的竹藤搖椅,還在積雪旁不遠處放著,風吹過來時,還能聽見吱呀的響聲。 通往老屋的路上有幾道雜亂的腳印,輕薄蓬松的細雪,被踩實成骯臟烏黑的雪泥。 宋唯真走進門,心中泛起難以言喻的震驚和酸澀—— 客廳沙發前的茶幾上,季爺爺最喜歡的那套景德鎮的老茶具,碎得不成樣子,紫砂壺的壺嘴和壺身分崩離析;一向亮如鏡片的瓷磚地面,滿是灰塵和干涸的鞋??;季爺爺用來藏點心的紅木立柜,現在柜門大敞,每個抽屜都被拉開,衣服、書本、舊錢幣……被翻得亂七八糟,到處都是。 廚房里也是一片狼藉。 宋唯真推開次臥的門,還沒開口,眼淚無聲地順著眼尾落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