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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榮修深吸一口氣,將碎發攏到耳后,似乎并沒有要反抗的意思。 空氣中飄來飯菜的香氣,裊裊縈繞,意外的溫馨。 這讓和父母meimei分別多年的文熙淳隱約起了惻隱之心。 “你們先吃飯,我們在外面等?!蔽奈醮救酉逻@么一句話,不去理會其他警員異樣的目光,扭頭出了屋子。 精神有異常的小孩被余榮修牽回了家,乖乖坐在飯桌前一反常態,像個正常孩子一樣老老實實吃飯。 “今天mama買了你喜歡吃的漢堡排,小勇,多吃點?!庇鄻s修夾起一塊最厚實的漢堡排放到小勇碗里。 小勇看著那塊漢堡排,半晌,忽然傻笑兩聲,手指扭曲著夾起漢堡排,學著余榮修的模樣又送回到他的碗中,口齒不清道:“次漢堡……排?!?/br> 或許這個孩子清醒的時候不多,但清醒后唯一會做的事,就是去愛這個收養他的“母親”。 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警員們就在門口站了一個多小時,全程沒有一個人抱怨,因為大家都清楚,可能這一別,就是永遠。 吃完飯,余榮修刷完碗,哄著小勇去午睡。 孩子睡著之后,他終于從屋里走了出來,望著那群略顯疲憊的警察,慢慢鞠了一躬:“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br> 真的是很有素質教養的一個人。 文熙淳放下手機,打開警車車門,也不同他過多浪費口舌,一個眼神過去示意他上車。 余榮修緩緩回頭,最后看了眼身后那間低矮的小破屋。 剛踏進警車,木門忽然動了兩下,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一個小男孩就跌跌撞撞從屋子里跑出來,環顧一圈后徑直向警車這邊走來。 車窗上映照出孩子亂糟糟的頭發、焦急的面容。 “出來!”小勇敲打著車窗,另一只手毫無頭緒的在車門上胡亂摸索著。 他不知道要怎么打開這個奇怪的龐然大物,只知道mama就坐在里面,不知道要去哪,但他很怕,怕mama不要他了,或許是常年相處下來的心靈感應,沒心沒肺的他第一次感覺到擔憂和害怕。 余榮修坐在警車里,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但不斷抽動的肩頭還是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 痛苦?不甘?悔恨? 其實文熙淳更愿意相信,他只是覺得不舍,僅此而已。 “mama,別,別粥!”小勇哭喊著拍打著車門,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看起來像個臟兮兮的小乞丐。 而后排的余榮修在聽到這聲“mama”以后,心中最后一道防線被徹底擊潰,他已經顧不上形象,只是低著頭,像個小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車子緩緩發動,壓過坑坑洼洼的土路。 小勇拉著車子門把手,兩條纖細的小腿踏過遍地泥濘,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跟著車跑。 但無奈車速過快,孩子一個踉蹌摔進了泥坑。 他趴在坭坑里努力想要站起身,但污泥纏住了腳,他倔強地支撐起身體,但還是一頭扎進了泥坑里。 “mama,別粥……” 黃赳回頭透過車窗看著這一幕,良久,輕輕嘆了口氣。 **** 審訊室內,余榮修沒有絲毫掩飾交代了全部犯罪過程。 他來崇門村也是跟著任思禹而來,當年高考前因為聚眾斗毆被取消了考試資格,母親因為這事突發腦溢血身亡,所以對于余榮修來說,任思禹已然成了他的全部。 但任思禹并不喜歡男人,即使是余榮修為了他放棄大好前程,他也沒辦法用愛情回報他。 余榮修很固執,固執到可怕,既然他喜歡女孩,那自己也要努力變成一個女孩。 關于這件事,任思禹不是不清楚,只是真的沒法回應。 來到崇門村,遇到了一個父母早亡精神又有異常的小孩,本來只是覺得他可憐才收養了他,但幾年過去,那句“并不是只有血緣關系的人才叫親人”便得到了驗證,在余榮修心里,小勇便成了放到心底疼愛的孩子。 后來因為何盈盈的事,任思禹確實對那一家人起了殺心,早前先藏在老夫妻倆的床底摸清他們的作息規律以便下手,但還沒等自己下手,便有人捷足先登。 也不是別人,正是余榮修。 對于任思禹,哪怕曾經吃過一次虧,但他還是愿意付出自己的全部,所以他干脆替任思禹了結了這對毫無人性的夫妻。 有時候所謂的“依賴性”并不單指離不開這個人,而是對這個人的付出,變成了依賴,好好活著的唯一信仰就是為這個人付出。 哪怕是牢獄之災的代價。 其實文熙淳和姚景容兩人偽裝成房產開發商重回崇門村查案的那個晚上,恰好余榮修返回現場清理罪證,他聽到柜子里發出的聲音,心里也明了了幾分。 他完全可以利用手中的工具將兩人一起了結,但他其實并無一絲半點想動手的想法。 因為他總覺得,自己是讀過書的人,不是劊子手,冤頭債有主,誰犯了錯誰就該死,而不是這些與這件事毫不相干的人。 所以即便沒有那兩個偷偷潛入案發現場順手牽羊的村民,余榮修也并沒有打算動手。 鮮紅的指印落在了認罪書上之后,案子終于告一段落,移交看守所后,余榮修剩下的日子就是等待法院的判決。 窗外又稀稀拉拉下起小雨,天空一片陰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