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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話讓瑾石的耳朵有些紅,他想沒這么夸張吧,但緊抓著筆的手微微放松,他哭笑不得:“神明……不至于吧……” 陸年禮也笑了下:“神明確實是夸張了,可對于那時候我的我們來說,他是個不可能被追趕上的存在。直到你站在了睚眥陣境之上,然后和他有了那一場斗陣,那一場差點把他拉下神壇的斗陣?!?/br> 梁方是孩子里的不敗戰神,如果說以前的雛鷹冬戰魁首還能有追趕的余地,那么那時候的梁方給他們的,便是絕對的壓制,那種你連反抗和努力的想法都不會有壓制。 “我記得那場我輸了?!?/br> “對,”陸年禮點頭道,“你用了一種奇怪的、我們都沒有見過的陣法,那陣法不是攻擊、不是防御,但就是成功從國師手里奪下了一半的屬地,如果不是最后那一下,國師很可能就敗在你的手里。那是我見過最無趣的一場斗陣,可那時候的大人們,都在說你是天才,和國師不相上下的天才。我不明白,明明你也輸了,而且看起來也沒有用什么厲害的陣法,為什么大人們會如此夸獎你,為什么連吉祥如意陣都是你和國師一起,要知道,前一年年夜的吉祥童子明明是我。我很不服氣,可所有人,甚至連國師都認為只有你才能和他相提并論?!?/br> ……原來之前被梁方說“不用特別記名字”的吉祥童子陸小公子真的是陸年禮。 瑾石眨了眨眼,好了,現在他知道為什么陸年禮會一直看自己不順眼了。 “后來文王之亂,元九曜和你被流放南鄉,然后國師就好像……好像被什么東西冰封了一般,他變了很多,”陸年禮輕輕嘆了口氣,“如果說以前的他還有些孩童的天真,但是那之后,他就……變得和我的父兄一樣,我們還是孩子,可他已經游走在了各方勢力之中。當了國師之后,除了京城的護城大陣外,他就很少繪陣了。父親曾經惋惜,說他曾經是有天賦的繪陣師,可卻要蹉跎于俗務之中?!?/br> 瑾石的眼皮輕顫。 “……直到你回來,”陸年禮看向他,“你回來之后,國師他,他的臉上終于又有了笑容,他的臉色不再是緊繃著的。要去見你的時候,他會表現出明顯的開心,知道默容赫sao擾你,他會生氣,他好像……好像又活了過來?!标懩甓Y低頭笑著搖了搖頭,“你和元九曜離開的這九年,明明是我們陸家一直在和他走得近,可我知道,他的心一直不在這里,一直到你回來,他的心才回來?!?/br> 瑾石不知道該說真么,他起身,給陸年禮到了茶水。 “我不喜歡你,”陸年禮喝了一口茶后說道,“我一直覺得,你不過是在小時候用一個投機取巧的的無名陣法差點贏了他的人,怎么他就這么承認你呢。你斗陣奪得魁首的那年,我生病沒能參加,他們說你很強,但我卻想,那一定是因為國師沒參加,所以你才能贏。在我看來,你的一切,都是投機取巧得來的,等你九年后回來,我想的也是你定然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赡呐戮褪沁@樣,國師依然那樣看重你?!?/br> 瑾石垂下眼睛,他看著自己茶盞里清亮的茶湯:“兒時和梁方的那場斗陣,我確實投機取巧?!?/br> “不,”陸年禮搖頭,“是我被嫉妒蒙蔽了眼睛。陣考那次后,我便知道你確實很有能力,但那時候我還是不服。然后你成為南衙右使,又想出來奇奇怪怪的方法管住那幫官宦子弟,又開辟了南衙首次招收女繪陣師的先河,這些舉動就和你的陣一樣,不拘一格,讓人想不到會落成什么模樣。后來直到默容赫的陣境里,我看到了你和國師的合繪?!标懩甓Y誠懇道,“那之后我就知道,確實只有你能和國師比肩,你們之間有著誰都不能打破的紐帶?!?/br> 瑾石放下茶盞,他笑道:“你是專門留下來奉承我的嗎?” 陸年禮也放下茶盞,他的眼神里帶著些不解:“不,我是來請教你的。一個有著這樣七竅玲瓏心的繪陣師,一個從小就不拘泥于凡塵俗世的繪陣師,一個會為了他的啟蒙老師而傷心的繪陣師,一個哪怕知道南衙會蹉跎人生也要去為了民生接下這爛攤子并努力治理好、哪怕暫時放下去云游精進修為念頭的繪陣師,為什么突然會變得如此精于算計,甚至提出不惜讓海晏河清的大沐有陷入混亂危險的建議呢?” 瑾石明白了陸年禮留下的目的。 陸年禮是一個一直處于陰影處觀察著他的人,他是一個知曉瑾石和梁方童年的人,他也許知道得不多,卻也是現在還存活于世的,和他們有過些許交集的人。 他目睹了梁方的轉變,也目睹了瑾石的變化。 當局者迷。 這是當時元初給宋成園的定語,瑾石覺得這放到他自己身上也合適。 他垂眸,看著自己的手,這雙手已經可以不用靈執繪陣。 “因為……”瑾石想笑一下,可他笑不出來,“因為我不能再天真下去了,我得……我得保護住我最后的一條命?!?/br> 他生命中只有兩個最重要的人,元初和梁方。 他會守護大沐,是因為元初告訴他如果沒有安穩的大沐,他們也無法獨善其身;也是因為梁方告訴他,保護大沐是梁家人的責任,這是從梁杭傳到梁方身上的責任。 可現在,大沐的皇帝卻要奪走梁方的命,那就是要奪走他瑾石的一條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