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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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間,出道即巔峰既是榮譽也是質疑,但聞月州一直站在巔峰上。他演電影不看導演出身,只看劇本,偏愛現實題材和動作片,在這接近八年的電影生涯中只接過一部愛情片,還是全程悲傷的BE題材,被人冠以聞法海之稱。 他在如今二十五歲的年紀站到許多同行一輩子都達不到的高度,萬眾矚目。 我怎么敢!李愚害怕得揚聲,前后的氣勢變化像巴掌似的甩在他臉上,打得又紅又腫。 他不知道紀安洵和聞月州竟然認識,聞月州還會為這小賤蹄子出頭,但他知道聞月州的脾性:不喜被冒犯,強硬得不可忤逆,隨心所欲,隨時犯渾,且聞月州身后站著能支撐他如此強勢的龐然大物。 惹了聞月州,在圈子里基本上就沒了活路。 聞聞先 聞月州并不打算浪費時間聽一大段求饒的話語,他掛斷電話,卻沒有把手機還給紀安洵,而是盯著低頭發呆的紀安洵,轉過來。 這話里帶了點命令的意思,紀安洵轉過身,在衣衫摩擦的細碎響聲中紅了耳朵,不知是因為被撞破窘境的尷尬還是那句再正經不過的祖宗。 聞月州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們直視彼此,還學會忍氣吞聲了? 他語氣平淡,紀安洵卻聽出不悅來,下意識地將自己的心思和盤托出,你不幫我,我也會找大哥解決,還能趁機和好,一舉兩得。 和好?聞月州平靜的面色被打破,他緊緊地盯著紀安洵的臉,試圖從中辨別出此話的真假。 紀安洵只覺聞月州的眼神太過guntang,便用下巴蹭開他的手指,順勢眼神下移,落到對方喉結上。那里釘著一顆黑色小痣,這好像是聞月州身上唯一一處不規整的跳脫,不動聲色地打破了一片冷白色的禁欲感。 剛剛脫離深邃的眼神漩渦,又跳入胡來的欲望陷阱,紀安洵倉皇移開眼神,泄氣般地往后一仰,靠上池壁,借此機會不動聲色地離聞月州的環抱遠了一點。 聞月州察覺他的反應,下意識用舌尖抵住下齒尖,直到發麻才將手機塞進他手里,語氣平靜,這個人不會再吵到你。 紀安洵捏住手機,你打算怎么辦? 聞月州說:他本來就不干凈,想讓他跳不動的方法多的是。 紀安洵無端想起李愚上輩子的下場,他還想說什么,聞月州已經讓開道,先回去吃飯,不然又該胃疼了。 你怎么知道? 還沒來得及問,聞月州已經朝外走去,步子邁得又急又快,莫名顯得煩躁。紀安洵只得壓下疑惑,快步跟上去。 樓然正在和人聊天,抬頭見紀安洵湊在聞月州后頭,宛如一只靈智沒開化的呆頭鵝,不禁取笑道:剛才沒問,月州,從哪拐來的弟弟? 他這話說的不正經,聞月州居高臨下地睨他一眼,出言警告,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 才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明明在他十四歲的時候就缺席了。紀安洵生氣地默默反駁:騙子。 樓然陰陽怪氣地哦了一聲,看向聞月州的眼神帶了些打量 聞月州眼睛狹長,細而不小,內勾外翹,瞳色極深,黑白分明。單看的確漂亮又貴氣,可它常年是死的,和聞月州這個人一樣,冷淡示人,沒什么生氣,所以眾人只能在屏幕里欣賞它,一旦當面,欣賞就變成了畏懼,齊飛的眼淚和口水就含蓄低調地化為烏有。 像他,能算作聞月州的身邊人,卻也不敢在私下里太直視這雙眼,太冷了,活像冰棱子,沒什么觀賞性,又滲人又沒意思。但此時此刻,那冰棱也被紀安洵這口溫吞漂亮的蜜水含化了,平靜而冰冷的湖面被撞碎,竟秋波瀲滟起來。 這說法新鮮又鮮活,樓然笑了一聲,轉念又一想:既然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看月州這態度,對這小竹馬也算得上極好,怎么還讓紀安洵落到這幅田地? 既然是月州的弟弟,我就不客氣了,叫你一聲小洵?樓然有自己的心思,見紀安洵點頭就直接詢問對方近段時間的安排。 紀安洵也不怕丟臉,直說:剛才黃了個綜藝,暫時還沒有什么確切的安排。 那綜藝黃了也好,本來就只是個刷臉炒熱度的套路節目,沒什么意思。既然要重新做人,扭正職業道路,那從這個綜藝里消失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開端,不過接下來必須得爭取到一個合適的角色。紀安洵安靜琢磨。 是這樣的,我這兒有個同性電影,叫《嗅月》,正在籌備選角,我覺得你的外形條件和主角受季洵挺貼合的,你要不要來試試戲?樓然提出這個建議完全是從心。雖然紀安洵的演技實在爛得一批,但是他和季洵太貼合了,如果就這么放過,實在可惜。這種情況下,紀安洵就算試戲被刷下去,也能讓十分可惜變成五分。 這是什么狗屎運?紀安洵的第一反應就是這。 樓然是金牌制片,他眼光獨到,至今沒有翻車,就算此次恰好翻車,那也不可能比他以前演的本子還爛,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想睡覺就有人遞枕頭? 見紀安洵不說話,樓然以為他眼光太獨到,看不上正常劇本,正想再勸說一次,就見紀安洵猛地小雞啄米,眼睛發亮,要! 這小孩兒的眼睛實在太漂亮了。樓然松了口氣的同時在心里嘀咕,就那么認真地盯著你看,誰不迷糊??? 三人用過晚飯后已經接近凌晨。 樓然一心思索,紀安洵專職發呆,負責結賬的聞月州完成任務后說:時間不早了,我送阿洵回家。 話里趕人的意思大喇喇的,樓然不悅,陰陽怪氣道:我一個人回去多危險吶,把我一起送回去唄! 聞月州只瞥了他一眼,連半個字都吝嗇,只伸手挑起紀安洵的衛衣帽子,輕輕地往他頭上一扣,又下意識地用手掌罩住紀安洵的腦袋,隔著帽子揉了兩下,對著那雙懵然的眼睛說:走吧。 * 夜間的秋風威力不小,紀安洵被吹得頭疼,他睜開眼睛,用余光瞥了眼駕駛位。 聞月州將右邊袖口向上挽起,露出一截修長有力的手臂,膚色冷白,青色的筋脈細細的活躍,很是惹眼。他收回眼神,又看向窗外。 街邊的木槿早就開了,紀安洵在一片粉紅中花了眼,索性升起車窗,正襟危坐、目視前方。正是氣氛沉默到尷尬時,一旁的手機好心地發出聲來。他暗自叫了聲好寶子,求救似的打開手機。 白連哥哥:【安洵,熱搜的內容我看了,你別放在心上,我相信你?!?/br> 【我正在挑劇本,看見一個不錯的角色,我們又可以一起拍戲了?!?/br> 對方發了份文件。 只高興一瞬,紀安洵就嫌惡地皺了皺鼻子。他先將備注改成白連,又取消對方的置頂,這才點開文件。果不其然,白連口中那個不錯的角色正是《仙君》中的反派配角之一黃昀。 這年頭演反派不失為一個好出路。 一個人設生動鮮明的反派角色遠比死板的正派角色圈粉,如果飾演的演員顏值出挑或演技精湛,那效果直接加倍。但反派世界也是有階層的,如果是一個愚蠢、猥瑣,覬覦男主傷害女主和其他討喜角色總之毫無討喜之處的反派角色搭配一位名聲不好、演技奇差的黑紅流量型演員,那直接就成了本色出演,網友必定貢獻3600 種絞rou機式唾罵。 上輩子的紀安洵就是在白連的誘哄下接演了這個角色。 對方說這樣的角色和他以前飾演的傻白甜角色有很大的差距,可以給觀眾新鮮感。 這話是沒錯,錯的是他按照和白連合作的慣例,采用了狂躁派狗屎式演技,劇播后被罵得狗血淋頭,甚至還在宣傳現場被潑了墨水。事后他所有的委屈憤怒都在白連的溫柔安撫下化為烏有,現在想來白連的確不負其名 先利用劇中黃昀的舔狗人設來影射他,讓網友,尤其是白連的粉絲產生一種黃昀在劇中sao擾男主,紀安洵就在劇外sao擾白連的夢幻聯動,送他上口水戰場,又在這場罵戰的高/潮點出現,以溫和的口吻表示人劇分離,加強不管我怎么被sao擾,我都不會公報私仇,依然溫柔善良的人設,再圈一波粉絲,最后更能幫他固定住白連牌舔狗追蹤機的人設,一石三鳥,實在是妙。 紀安洵放下手機,半垂的眼皮擋住冷光。 待車拐入熟悉的路口,又掠過家門口的路標,停在樓下時,他才咳了咳嗓子,一邊解安全帶一邊問:你什么時候對我住的地方這么熟悉? 沉默被打破,聞月州說:你住進來的那一天。 哦。不對 紀安洵抓住他話中的把柄,再次發難,可你對路太熟悉了,不像第一次來,你甚至沒有開導航。外面的路還說得清,里面怎么解釋? 聞月州沒有回答,像是答不上來,這讓紀安洵有些得意。聞月州吃癟的模樣十分罕見,他不肯放棄,咄咄逼人道:你為什么突然理我了?還那么叫我? 阿洵。聞月州又這樣叫他,這是獨屬于我的資格,不是么? 紀安洵怔住了,看見他和聞月州被歲月倒壓成小矮子,一起站在老宅的花園前,他右手捏著聞月州的左手尾指,左手捧著盡在咫尺的蜜桃雪山,就那么一字一句的、認真堅定地說:我喜歡哥哥叫我阿洵,只喜歡哥哥一個人這么叫我。 那束淡色月季仿佛又憑空出現在掌心里,紀安洵實實地一握,被少刺的枝條扎得手指一疼。他松開拳頭,不清楚自己是不愿意再聽到,還是太慶幸還可以聽到這樣親昵的稱呼,只好伸手去開車門。 掰了兩下,沒反應。 聞月州沒動作,問:白連是不是邀請你去試黃昀? 你怎么知道?紀安洵睜大了眼睛,猜測對方是不是偷偷在國外學占卜了。 黃昀這個角色不適合你,飾演他對你毫無好處,不準接。聞月州說完意識到自己話里帶著明顯的命令,握著方向盤的手稍微握緊。他轉頭去看紀安洵,發覺對方并不在意,只是睜大著眼,迷怔了。 紀安洵的確迷了,怔了。 上輩子聞月州沒有勸過他不要演黃昀,因為他們根本沒有在雁來居相遇,也沒有突然破冰,更沒有能在樓下和平交談的機會。 現在想想,如果當時聞月州勸他了呢?他會聽嗎? 當局者迷的威力實在不容小覷,但當對手是聞月州,他曾經最信任依賴的人 曾經二字實在惱人,紀安洵轉了轉眼睛,故意作對,我為什么要聽你的? 作為你的前輩,我在提醒你;作為你的哥哥,我在心疼你。聞月州直白地往他心上扎刀,白連在哄騙你利用你,你的喜歡在他眼里只是可轉化成利益的籌碼。 紀安洵原本以為他會被這記簡潔而精煉的刀扎中,畢竟他曾經對白連付出過真心,但是很奇怪,此時他坐在副駕駛上,近得能看見聞月州下垂的睫毛,這把刀卻失了準頭。 該有的情緒都沒有出現,他只在心里咬住聞月州話里的心疼,委屈得生氣,氣得撒火! 你憑什么心疼我?他看著聞月州,學足對方當初那十成十的狠心,聞月州,是你先丟掉我的! 聞月州在他的控訴下呼吸急促,他從來都以冷淡平靜示人,活得像冰冷機器,紀安洵有幸見識過他大半的失態、或者說人氣,但還是沒出息,受不住,忙趁機傾身按下中控鎖,頭也不回地跑了。 鞋帶不知何時散了,紀安洵跑得急,沒幾步就平地摔了個狗吃屎。 cao!紀安洵咬牙切齒地爬起來,不因此尷尬,也不覺疼痛丟臉,只抓住發泄的機會,轉頭對著沖出車門的聞月州喊 cao! 聞月州,王八蛋! 第4章 guntang煙頭 晚間的秋風裹了刺,紀安洵氣勢洶洶地打了聲噴嚏,轉頭就跑。 聞月州捏著后視鏡,雙腿灌了鉛,看著紀安洵罵罵咧咧地跑了個沒影,直到十二層的燈光亮起,他試圖隔著一層窗簾窺視卻無果,才泄氣般地收回眼神,扶著車門坐進去。 副駕駛沒了人,可能是剛才的紀安洵太鮮活,所以他連幻想紀安洵繼續存在都不能成功。 聞月州下意識地掏出煙盒,手指摩挲開盒蓋,卻突然頓住了老鸛草玫瑰夾雜著茉莉的味道悄無聲息地竄入呼吸之中,這是紀安洵慣愛的香水,被他下車時遺漏,又被緊閉的車窗鎖在了原地。 不可以抽,煙味厚重,可以輕易掩蓋香水的余香。聞月州放下煙盒,忍耐地吸了口氣,這時一旁的手機響起,他瞥了一眼,接起電話,喂? 把人送回家了?聽見應聲,樓然壞笑,有沒有留宿??? 沒。積累的疲倦終于找到機會涌上,聞月州啞了喉嚨,懨懨道,一口水都不肯賞。 樓然嘲諷地笑了兩聲,我說你晚上剛回國,拒了那么多邀約也不回去休息,卻約我去雁來居,你故意去求偶遇的吧?我可算是確定你的心思了,你對小竹馬不一般嘛。 聞月州沒有否認。 既然可以近水樓臺先得月,你怎么還讓他喜歡上個哪哪兒都不如你的人了?樓然嘖聲,搞不懂啊搞不懂。 我自找的。聞月州聞著余香,語氣乍一聽平靜,仔細再琢磨,卻是冰錐子碎地,噼里啪啦一頓響,冷意滲骨。 樓然隔著電線搓了搓胳膊,同時轉了話鋒,我查了查你弟弟入圈后干的事。拍的戲沒幾部,但每一部戲都是給白連搭配角,主配無所謂,但他演的要么是工具人,要么是不討喜的角色,他腦子怎么了?那張臉就是用來浪費的?還有,他是華影畢業的吧?我剛才聯系人翻出他之前年末大考的視頻,靈氣十足,絕對有天分,怎么一畢業就沒了?簡直是在給觀眾喂屎的道路上一路遠航!你錢多的沒地花,就不能帶他去看看腦子? 聞月州沒說話,只伸手解了顆衣扣,好似這樣就能呼吸順暢一些。 但可惜作用不大。 他捏著煙盒下車,抽出一根,快速老練地塞進嘴里,眼中郁氣涌動,別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