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的紈绔篡位后 第57節
當時關州人人皆兵,她說自己殺過蠻人,指不定就是真的。 而客棧中的諸位,皆想入朝為官,誰肯莫名其妙被抓去守邊疆? 于是黎云書身邊,終于消停了五日。 這幾日她隨顧子墨去了趟貢院,了解下科考事宜,剩余時日,都在客棧內準備鄉試內容。 本該一直平靜下去。 直到某日她走到大堂,撞見了兩個白衣束發、腰間別劍的男子,正與掌柜爭論著什么。 她慢了腳步,聽一人著急而不滿地問著:“一間客房要五兩銀子?就算是快科考了,也不至于比鄴京的價格還高吧?” 另一人摁住他肩頭,亦面露難色,“掌柜,我們好不容易奔波至此,實在是沒了其他去處。您看能不能......” ——清安城是陽關道省城,一到科考的時候,四面八方的考生都會涌來,客房價格自然也水漲船高。 可她初來時,客房價位高不過一兩,掌柜抬價到五兩,擺明了是看著他們二人衣著闊綽,想宰一頭肥羊。 周遭有不少考生聽見了,卻全都紛紛閉嘴看熱鬧。 黎云書也在打量。 這兩人氣質與常人不同。她與關州兵在一起許久,一眼便瞧得出是出身軍營的。 沉思片刻后,黎云書換作笑臉,“兩位大哥是二殿下的人吧?我在關州似乎見過你們?!?/br> 心急的男子正要辯駁,被另一男子止住,“姑娘是......?” 她淺淺一笑,“關州黎云書,見過二位軍爺?!?/br> “竟然是二殿下的人?”掌柜震驚片刻后,立馬堆笑著朝二人拱手,“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二殿下為陽關道勞神費心,小店招呼軍爺們還來不及呢,費用就不必了。軍爺要幾間房?” “三間?!?/br> 穩重些的那人沒有拆臺,朝她拋了個感謝的眼神,握住劍柄隨掌柜上樓。 掌柜在前面點頭哈腰,“軍爺,先前抬價這么高也不是我們愿意的,您可千萬別放心上??!” 黎云書正要離開,忽有個瞧不慣她的考生,冷笑著拍案而起。 “掌柜,這人在撒謊,他們根本就不是二殿下的人!” 那兩人皺住眉,聽書生得意地繼續:“我見過二殿下的人,他們的束腰上必然會有暗紋。你們要說自己是二殿下的,可有二殿下的令符?” 掌柜一愣——他方才只當二人是二殿下遣人來調查的,沒敢多看,也沒敢多問??磿_了頭,他也琢磨過味兒來,“沒錯,你們有二殿下的令符嗎?” 急的那人率先開口:“我們來得匆忙,令符沒在身上?!?/br> “那衣上的暗紋呢?” 另一人硬著頭皮,“換錯了衣服?!?/br> “怎么可能兩樣都出錯?”書生咄咄不休,“我看你們就是假的!偽裝官員可是重罪,何況如今臨近科考,誰知你們是來干什么的!” 說完他一指黎云書,“還有你,竟然和他們認識,你這人果然不對勁!” “......” 原本黎云書拿二殿下出來,是想著給這兩人解圍。 倒沒想到,這人居然對二殿下這么了解,毫不留情地拆了她的臺。 那語氣稍緩的白衣男子袒護道:“還請兄臺不要遷怒于他人。這位姑娘,大抵是認錯人了?!?/br> “所以你們不是二殿下的人?”書生嘲諷一笑,一字一頓,“我偏說她和你們是同伙了!有本事咱們去衙門走一趟,看你們偽裝官員還有什么話說!” 掌柜看二人被戳穿,想到自己被騙后,怒不可遏,“把他們三個送到衙門去!” “你們敢!” 急得那位早將手搭在劍柄上。 此時考生們紛紛“同仇敵愾”起來,如判官般團團圍住三人,將他們推搡著走向門口。 便聽一人倚在門旁,閑散道:“干什么呢,這么熱鬧?” 這聲音像有一種魔力,方才熱血沸騰的眾人頃刻安靜下來。兩個白衣男子聞聲,欣喜地掉轉頭去,“阿容!” 黎云書亦循聲望去。 那人隔著重重人群,佇立在她余光的末端。一眾的白衣書生之中,他分明不該這么顯眼,可單是方才的一句話,她腦中就莫名浮現起關乎這人的所有畫面,想起他手執折扇的猖狂,以及那雙時常盈溢著笑意的眼。 她頓了好久才看向他。 沈清容一襲長衫,長發束得極為干凈利落,似比往日板正了不少。如今他斜靠著門軸,動作是如出一轍的閑散,可眼中的戲謔被一抹淡漠的流光壓住,顯出了些許涼薄。唯獨望向黎云書時,那流光泛出星星點點的波動。 待認清來人后,挑事的考生不耐煩道:“閃開閃開,有人在客棧鬧事兒,我們得趕緊上報給衙門!” 沈清容問:“什么事兒?” “偽裝官兵!” 他朝黎云書揚下巴,“那她呢?” “她故意捏造事實,差點害小店生意受損!”掌柜十分氣憤,揚起聲,“清安城不需要你這樣的人,朝廷也不需要你這樣的考生,早點從我的店里滾出去!” “就是,指不定她這秀才身份也是捏造的!” 一伙考生嘰嘰喳喳地附和起來。 沈清容挑眉,走向被圍困住的三人,從袖中摸出一個物件,拍在一人身上,“下次還是你們拿著吧?!?/br> 而后他笑著將黎云書打量一番,單手摁住她肩頭,望著她的眸子,“就不反駁一下?” 黎云書被他摁得抽不開身,勉強淡道:“沒必要?!?/br> “也是?!鄙蚯迦蔹c頭,親昵地替她別過碎發,“隨便考個解元出來,大家就明白了?!?/br> “......” 考生懵逼地看著二人。 看出他那令符上代表四殿下的紋樣,亦看出這兩人關系之間的微妙。 解元何其難考。 一個秀才考上二三十年都未必中舉,遑論解元了。 結果這個四殿下的親信不僅說她能考解元,還添了個“隨便”。 難道這姑娘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黎云書不愿在科考前招太多風,“我沒......” 本想說“沒那本事”,沈清容卻道:“你沒那心思,也有實力擺著,莫慌?!?/br> “......” 她不好再說什么。 只是她剛想走,沈清容佯作漫不經心地問:“你方才偽造什么了?” 于是又一陣沉默。 黎云書自然知道,姜鴻軒是沈清容的死敵。 可當時也是事急從權。陽關道最有權勢的是二殿下,她為了幫二人,也只好把姜鴻軒抓出來背鍋。 但姜鴻軒畢竟毀了沈府,殺了沈清容的娘親和沈府那么多侍從。 告訴沈清容,難免會讓他難受或者生疑。 正想裝聾作啞,身后男子接道:“她說我們是二殿下的人?!?/br> 黎云書:“......” 沈清容意味不明地看著她,“二殿下?” 她喉嚨有些澀,不知該如何去接,沈清容又一笑,“都是殿下,大差不差。下次記住就好,我和二殿下沒關系,是四殿下的下屬?!币活D,他繼續,“姜容?!?/br> 黎云書驀地睜大雙眼,“姜?” 沈清容仔細地捕捉她的神色,一點點凝住笑意。 他消瘦了許多,襯得臉上輪廓愈發明晰、愈發冷峻。須她在他的眉眼、在他的談吐里細細翻找,才能翻出些當年那個少爺的影子。 眾人亦是愣住。 他們先前都沒見過沈清容,看他甩出四殿下的令符、報出自己的身份,已是十分震驚。 再聽他說出自己名姓,簡直像聽見了驚雷。 這姜字,可是國姓。 雖未聽過姜容的名號,但能隨了國姓的,必然是他們不了解的大人物——即便他們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呼啦啦的,客棧中跪倒了一大片。 黎云書也回過神,正準備屈膝,被沈清容攙住。 他截下她的動作,眸色幽深,“黎姑娘,幸會?!?/br> 黎姑娘。 幸會。 她內心翻江倒海,卻道:“阿容,久違?!?/br> 沈清容壓著她肩膀的手忽緊了幾分。 他眼中泛起波紋,嘴唇輕顫,似有千萬話語要說。 到最后只是苦笑了下,指尖碰了碰她的臉,收回手去。 黎云書看著他的背影,看他面無表情地讓眾人起身,“你們剛剛讓誰滾出去?” 掌柜慌得話都說不順,“我......我說的我自己,我說的我自己?!?/br> “倒還識相?!彼T口揚下巴,“滾一個?!?/br> 黎云書覺得有些過火,剛想勸他,沈清容淡道:“他自找的?!?/br> 而后瞥向那群考生,“方才說過她不是的,說一個字掌嘴一次,別等我動手。誰侮辱了她,誰說過什么話,我可都記得一清二楚?!?/br> 這回黎云書終于體會到,自己當年幫弟弟出頭時,黎子序是個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