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的紈绔篡位后 第51節
“不是?” 他閉眼,任憑那刀刃又一次貼到自己脖頸上,有板有眼地編排起來—— “沈將軍確實救下了五殿下。但他怕五殿下會惹人注目,就將他送入軍營,當了一位尋常的軍爺?!?/br> “五殿下的身份一直被瞞著,沈將軍去北疆時,殿下也跟去了。后來沈少爺透露了此事,沈將軍才告訴了殿下真相,讓殿下割血送回城中?!?/br> 姜鴻軒凝起眉。 ——他敢確信四殿下沒有幫助黎云書,是因東、南兩座城門皆由他護著,一旦有風聲,他定能聽到。 可西面與北面的城門,就不一定了。 “那他現在人在何處?” 顧郎中扯扯唇角,“死了?!?/br> “沈將軍帶的人,沒有幾個活著回來的......包括那位殿下?!?/br> 他說完后,姜鴻軒陷入沉默。 顧郎中手心有汗,鼻尖發酸,還故作從容。 姜鴻軒會信嗎? 他不知道。 他一介平民,沒有膽量直接同姜鴻軒抗衡,所能做的,也不過是引開他們對沈家的注意力。 然后,留下那一個希望。 姜鴻軒聲音漸冷,“我有理由懷疑你在騙我?!?/br> 顧郎中笑了,“是嗎?” “可我知道的就是如此?!?/br> 他想明白了。 落入這人手中,就算他把沈清容供出來,這人大概也不會饒了他。 顧郎中只有一條命。他死了,會有其他人辦醫館,有其他人替他救死扶傷。 但能夠在危難時挺身而出、守住關州若干人的人,只有沈清容。 “我都說完了?!鳖櫪芍芯従彽?,“你們動手吧?!?/br> 姜鴻軒看著他臉上漸漸坦然的神色,一時煩躁無比。 他想不明白,為什么這么多人都向著沈家,為什么沈家那個廢物,能守住關州城,能讓關州百姓都仰仗他。 這讓他覺出了前所未有的挫敗。 還是敗給了一個他認為一無是處的廢物。 他一刀結果了顧郎中性命,冷聲道:“正巧,今天風大?!?/br> 仆從沒聽明白他的意思,姜鴻軒已自行編造起來。 “把當年程家的物件拿來造些證據,上奏朝廷,說沈家意圖謀反?!?/br> “沈少爺本是個平庸無能之輩,全靠沈將軍在關州的積淀才守下了關州城?!?/br> “關州太守縣令,看似向著朝廷,實際早已與沈家沆瀣一氣。更關鍵的,他們守下關州的過程中,還在拉攏其他地方勢力,儼然要形成割據局面......” “事已至此,我先下手為強,不過分吧?” * 次日二人去醫館時,顧郎中還沒有回來。 醫館的小弟子倒是心大,對二人道:“師父以往的時候,一出門就是一天多,許是這次的傷患隔得遠?!?/br> 沈清容還是覺得不對,“還是讓人去找找吧?,F在外面不太平,我不放心?!?/br> 早飯后不久,一輛馬車停在醫館門前。 車夫和馬看起來都風塵仆仆,唯獨車中之人一身綢緞,身上不染毫塵,模樣不凡。 他手中握著竹簡,一身白衣比天上的云還白,襯得臉色也沒什么血氣。醫館中的小徒弟們見了人,熱切地圍上來,“顧公子您來了?” 顧子墨瞧著路面上的灰塵,皺眉斂起衣擺,“沒有打掃嗎?” 小徒弟們面面相覷——其實是打掃了的,但礙不住關州風沙大,也礙不住顧公子事兒多。 今天天晴,風大得很,簡直像是把城外的沙土全都吹了進來。即便他們辰時掃過,時間一長,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罷了?!鳖欁幽曇詾槌5負u頭,“我父親呢?” “師父他昨夜出去救人了,現下還沒回來?!毙⊥降芴嵝牡跄懙卣f著,“您的房間都收拾好了,要不先進醫館里等等?” 顧子墨皺眉。 小徒弟明顯看出他的不悅——畢竟親兒子八百年回來一次,一回來就聽說老爹不在,放在誰身上都不太好受。 他賠笑著剛要開口,顧子墨又嘆一聲,“罷了,救人要緊?!?/br> 醫館內,黎云書和沈清容面對面坐著,一個在看書,一個在發呆。 黎云書聽見顧子墨聲音,扯了沈清容一把,“去迎一下吧?!?/br> 沈清容極不情愿地“哦”了一聲,隨她站起來。 他本不想來的。 也沒想明白,人家兒子回家,他跟著慶祝個什么勁兒。 但他與黎云書恰巧走到這里,恰巧顧子墨就快到醫館,恰巧黎云書和顧子墨是舊友。舊友到來,再怎么也要打個招呼。沈清容雖瞧不起顧子墨,但從他的邏輯來看,黎云書的朋友似乎也能算是他的朋友。他這人向來重義氣,只好硬著頭皮陪她。 黎云書才剛剛走過去,顧子墨立刻欣喜道:“云書?” “云書”二字一落地,立馬激起了沈清容極大的心理不適。他沉著臉,看顧子墨擠過人群上前,激動地問黎云書:“聽說李先生有部詩稿,在關州已有人傳閱抄錄。你可曾看過那詩稿?里面寫了什么?” 黎云書淡笑著正要答,忽聽沈清容拖著長腔背了出來: “夜明釃酒,兩廂長對,何必恨別飲泣?!?/br> “縱余生,簪纓橫槊,為誰河山天地。[1]” 兩人皆作一愣。 顧子墨這才注意到沈清容,“沈少爺剛剛在說什么?” “詩稿啊?!鄙蚯迦轁M不在意地答著,“你方才說的詩稿是這個嗎?” 顧子墨沒看過,自然也沒聽過里面的詩。 黎云書則反應過來,吃驚道:“你把詩稿都背了?” 顧子墨一愣,“他背的......是李先生的詩?” 沈清容那叫一個得意。 當時應付考試,他生怕有所遺漏,專門朝李謙討來詩稿,全都背了下來。 此事他沒讓黎云書知道。今日在顧子墨面前揚眉吐氣,他也沒收斂,“這詩又不難,翻一翻不就記住了?!?/br> 顧子墨愕然看他。 許久后,他還勉強笑道:“果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br> 黎云書亦沒料到沈清容今日背詩背得這般積極,猜測他是看不慣顧子墨,正要讓他打住,沈清容又道:“不是我厲害,是師姐教得好?!?/br> 說完他彎起唇角,意味不明地朝黎云書一笑:“對嗎,師姐?” 黎云書:“......” 她確認,這人就是發病了。 正巧這時,有衛兵來找沈清容。他道:“先行一步?!?/br> 走的時候還聽顧子墨問:“聽說沈少爺考中了案首?是你教的他?” “不錯?!?/br> “你我才學相當,但在傳道解惑之上,我卻是大大不如你?!?/br> “哪里是我厲害,是他自己努力罷了?!?/br> 不知兩人又交涉了什么,黎云書忽然道:“沈少爺是個挺好相處的人,又豁達,又大度。只要你愿意同他做朋友,他會認真待你的?!?/br> 沈清容反應了片刻,才意識到黎云書是在夸他。 ......黎云書竟然會在背后夸自己? 她夸他好相處,還夸他豁達大度! 他忽然回過神來—— 沒錯,他本就是個豁達大度的人啊,同顧子墨置氣干什么? 黎云書結識到的友人不止顧子墨一個,但是她教出來的案首只有他一人??! 他已經與其他人不一樣了! 沈清容的氣消了。 甚至讓人找來扶松,“顧公子難得來一趟關州,現下顧郎中還沒回來,不如請他來沈家坐坐,也算盡一下地主之誼?!?/br> * 于是那日下午,顧子墨小心謹慎地踏入沈家。 他和沈清容交集不多,也不知沈清容這般熱情地邀請自己是做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 指不定沈少爺是想捉弄他。 他提了十成的警惕來沈府。 馬車剛剛停下,就聽沈清容道:“可算來了?!?/br> 他拎著一把寫著“和”字的扇子,毫不顧慮地攬過顧子墨的肩,將人往里帶,“你來的正是時候,我剛讓人準備好茶水等著?!?/br> 沈府內掛滿了白綢,從屋頂一直系到院墻上,放眼望去滿是素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