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的紈绔篡位后 第36節
太守將事情一一同她說了,黎云書道:“我來?!?/br> “哎?”太守吃驚,“黎姑娘,是沈少爺遣你來的?” “不是?!?/br> 太守“哦”了一聲,“黎姑娘,您回去吧,關州還輪不到女子來守?!?/br> 黎云書瞧了他一眼,語氣不明地反問:“你的意思,是女子不配守關州?” 她話里帶著脅迫,語調雖未變,無形中卻讓人心虛。太守當然不能說“是”,但也實在無法理解黎云書這種沒事找事的行徑,他道:“黎姑娘,您這么文文弱弱的,還是回家讀書吧?!?/br> 話音剛落,當空乍現白光,傳來尖利劍氣。太守趕忙閃躲,見方才他站的地方被劈出一道白痕,而他腰間長劍,不知何時落入了黎云書手中。 黎云書隨手掂著長劍,朝他扔去。 長劍精準無誤落入劍鞘中,力道逼得太守后退幾步。黎云書看太守變了臉色,輕道:“要不,你來比試一下?” * 于是黎云書堂而皇之地接替了沈清容的位置,披上甲胄,在關州巡防。 巡完一遍已是夜半。她望著漆黑如墨的夜空,立在太守府前,求見太守。 太守趴在桌子上睡覺。 他困了一天了。以往夜里都有沈少爺負責,他便偷偷摸摸地睡一會兒,今日到點了自然犯困,文書看了沒多少,就困得睡了過去。 被侍從叫醒時,太守還以為出了什么事,趕緊抓起桌上的長劍,警覺地問:“蠻子來了?” “不不?!笔虖膿u頭,“是黎姑娘來了?!?/br> 一聽“黎姑娘”三個字,他立馬松下氣,不耐煩地擺手,“她愛巡城就巡去,大半夜的過來干什么?” “黎姑娘說,她有意見要同您商榷?!?/br> 太守是武將出身。大鄴文武地位均等,又不準許女子武舉,故而在太守看來,女子就該在家里開枝散葉,準許她們讀書都算是開恩。 聽了這話,更是覺得可笑,“她打過仗嗎?能有什么意見?讓她回家睡覺去!” 說完又捂緊腦袋趴在桌上。 侍從如實將事情告訴了黎云書。 黎云書溫柔地點頭,“有勞太守大人了?!?/br> 她態度好,侍從也不好意思打臉,只道:“黎姑娘您先回去吧,熬了大半個夜,也該累了?!?/br> “我還有東西要給太守?!?/br> 她揚起手中的信,臉上雖平靜,話里卻帶著固執,“師父讓我親手交給太守大人?!?/br> 她口中的“師父”,指的當然是李謙。 侍從知道李謙是個什么身份,也知道李謙明面上說著歸隱,真碰見這種事兒,定不會袖手旁觀。 他不敢拂李謙的面子,賠笑道:“黎姑娘,現在夜深了,您要不等早上再來?” 黎云書奇怪地看著他,“難道太守不在?” “不是......” “那你還攔我干什么?!?/br> 她撂下這句話,快步便往太守府走。侍從跟在后面,苦哈哈地解釋:“黎姑娘,太守他忙了一天了,如今正在休息,您看......” 黎云書頓住步子,“正在休息?” 她依然是不平不淡的模樣,“大敵當前,任何一條消息都可能至關重要,任何一件關乎防備的事情都可能攸關生死——關州萬人的命運都被拴在弦上,你現在告訴我,他要休息?” 她說到最后時,咬字逐漸加重。侍從心里莫名一慌,還來不及解釋,就見她幾步躍上臺階,一腳踹開了太守的門! 風呼啦從門外吹入,吹得太守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他被吵醒的火氣還沒完全升起,就被她一封信拍在桌上。 太守低下頭,瞧見上面李謙的字跡,生生將火吞回了肚子里。 黎云書退開幾步,斂了方才的氣勢,謙恭有禮地一屈膝,“大人,云書方才巡查時發現,關州西面的城防尚有些缺欠,恐對關州不利?!?/br> 太守被人吵醒,早就心生不滿。 見黎云書過來指指點點,他更為生氣,“關州一共就剩這么多人,分散到四個城門后本就人手不足,西城門的守備已經夠多了?!?/br> 黎云書淡看著他,“連北城門的一半都不到?!?/br> “蠻人又不會從西面攻來,要那么多人干什么?”太守覺得這人難纏得很,連解釋都是不耐,“關州西面是山,蠻人以騎兵為主,若進攻關州,必然是從北面而來,重點是北面、北面、北面!如今關州人手本就不足,你還浪費這些兵馬干什么?” “倘若蠻人攻北面,攻不下呢?” 她反問著,“萬一蠻人料定北面必會死守,是防御的重點,從而掉頭往西呢?抑或他們人多勢眾,兵分兩路,屆時該怎么辦?” “西面多山,卻并非沒有平地。何況蠻人雖以騎兵為主,不代表沒有別的方法。萬事不考慮齊備,碰上問題的時候,不會太晚了嗎?” 太守已經懶得多言了。 他不愿再理會黎云書,權當沒聽見,捂著腦袋又要睡覺時,聽她淡道:“師父已向沈將軍說明關州情況,準許沈少爺替沈老爺領兵,亦準許我替他監督關州防御工事。太守大人是非要同師父鬧僵不成?” “你......” 太守聽她的語氣,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 他敢惹黎云書,卻當真不敢惹李謙。 沈成業和李謙,當年來關州,可算是神仙下凡。說得夸大一些,要不是他二人變革了關州的諸多制度,給了關州大膽通商的勇氣,如今的關州,也只不過是邊陲小鎮中最尋常的一個。 關州人對他們感恩還來不及,怎么可能打他們的臉。 但黎云書充其量也只是個秀才,讓他聽一個秀才的話,不是在開玩笑嗎? 太守怒氣沖沖地起身,將李謙的信拍在桌上,“此事事關關州城防,大意不得!你給我等著,我非找李先生問清楚!” 片刻之后,太守垂著頭回來了。 黎云書意料之中地一揚眉,看他癱坐在桌前,語氣中壓著不服,“你說吧,你打算怎么做?” 李謙年少時個性張狂,做過許多大膽的決策,卻無一出差錯。 這脾氣一路帶到如今,他最煩別人質疑自己,也最煩有人拿他的決策亂問。 她知道太守在李謙那里碰了釘子,沒有倨傲,頷首淡道:“將東、南兩城門的守備人員各裁去一半,調到西城門守城?!?/br> “不成!” 太守立馬反對,“那樣東、南兩城門的守軍連一千都不到,豈不是更危險?” “我還沒說完?!?/br> 黎云書堅持地繼續,“城中婦女、老人,只要是能上陣者,皆駐守東、南城門,穩住關州的氣勢,靜候援軍。東面與南面直面大鄴諸城,蠻人不好下手,又恰是援軍入城之地。等援軍到來后,再將原本守在東、南兩地的兵士調往西、北城門?!?/br> “意思是,讓援軍在東面南面,替我們看著后院?”太守又駁斥出聲,“關州精銳都折在了蠻人手里,如今守城之人,也不過是些后備支援軍,打仗定不如援軍厲害。你讓他們同蠻人死戰,讓援軍守其他城門,不是本末倒置嗎?” “太守若不同意我的安排,不妨去城中轉轉?!彼龘P起了聲音,“我夜里巡城時,兵士義憤填膺,婦女老者皆主動幫忙,沒有一個人肯袖手旁觀,為什么?” “因為死去的是他們的親人,因為關州是他們的家,因為誰都不想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家被別人毀了!” 她說這句話時,語氣重到她的心都連著狂跳。黎云書平復片刻,“‘人心齊一,則百萬之眾,即一人之身’[1]?,F今關州百姓正是高昂之時,而援軍一來非關州人,二來長途奔波而來,精力大不如城中之人。短時內,由關州人守關州城,才是最佳的抉擇?!?/br> 她又接連引用了多處兵書,才徹底說啞了太守。 一旁的侍從聽得一愣一愣,全然沒料到黎云書除了四書五經之外,居然還會讀兵書。 不由得直起身板,再不敢輕視她。 黎云書說完后,侍從問:“太守大人,那咱們......” 太守默然。 黎云書說得不無道理。 但他若陪她賭,那可是把城中所有人的性命都賭進去了。太守謹慎思索許久,“讓婦女與老者守城,你確信他們能守???” 只見她一掀布袍,半跪于地,字字鏗鏘開口:“云書愿領城中婦女及書院眾人,一并守城,絕不會讓蠻人得逞!” * 黎云書在太守府商議完,回到太守府時,天已經快亮了。 黎子序起床正在煮飯,見著她回來,大大松了口氣,“阿姐你怎么去了這么久?阿娘險些擔心得沒睡著?!?/br> 她將事情同他說了,要從他手中接過火鉗,“我來吧?!?/br> 黎子序趕緊避過,“你還是快去休息一會兒,一整天都不睡覺,人撐不住的?!?/br> 黎云書搶不過來,只好作罷。 她不敢睡太沉,披了件衣服伏在案上,閉目小憩。 朦朧中有很多畫面闖入腦中,無外乎都是烈焰、冷月、滿城血色與刺耳的慘叫。 她驚醒時,黎子序已經將早飯做好了。 吃得很簡單,是白菜餡的素餛飩,還有些涼拌的菜葉子。 鄒氏看見她的神色,心疼極了,“子序說你一會兒還要去守城,要不你和太守說一聲,先休息休息?” “不成?!?/br> 她立馬回拒,“關州大受重創,難保蠻人不會卷土重來,正是火燒眉頭的時候,我哪有時間休息?” 就連吃飯,也是飛快迅速的,不肯多說一句話。 黎子序捧著熱騰騰的碗,瞧著她,感慨道:“我以后也要做個像阿姐一樣的人?!?/br> 鄒氏瞪了他一眼,“你也打算熬大夜,整宿整宿不回來?” “不不不!”黎子序搖頭,“我是說,我也要去幫人,去救人!我沒那本事去救一城的人,但能救一個是一個?!?/br> 黎云書聽他這么說,終于接道:“好好學,沒準日后能進宮成為御醫呢?!?/br> “做御醫干什么?”黎子序趕緊搖頭,“即便我不當御醫,總有別的人當?;实鄣牟〔怀顩]人治,但百姓愁??!” “我要幫的,是那些無處投醫之人,我要讓天下的百姓都有機會得到救治,要救更多的人!” 黎云書聽他一臉稚氣地說這句話,心上漫起暖意,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了。 她還想安慰些什么,門外傳來響聲:“黎姑娘,您準備好了嗎?” 黎云書知道是太守遣人叫自己,匆匆將飯菜吃完,“我先走了。子序,我不在的時候,麻煩你照顧一下阿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