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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這么看著,沈靜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遲疑了會兒,才答道:“豫王殿下從前打仗也受過傷,都是蘇大夫治好的。這次肯定也能?!?/br> 趙銘聽了,默默點了點頭,又回頭看一眼趙衡。 過了片刻,他又抬頭,遲疑著對沈靜道:“皇叔說,如果這次我們能平安回京城,我就不用娶商大學士的孫女了?!?/br> 沈靜:“……” 趙銘停頓了一會,再開口便壓低了聲音,像是怕被躺在床上的趙衡聽到一樣:“其實我覺得……要是能讓皇叔好好地,就算讓我娶商大學士的孫女做皇后,也沒什么的。商大學士的孫女,以后總歸要嫁人的。就算不嫁給我,也會嫁給別人。既然別人能娶了她做媳婦,我自然也能娶。娶了她,有商大人幫忙,皇叔也不用受傷了?!?/br> “……” 趙銘打量著沈靜神色:“沈大人,你覺得我說的不對嗎?” 又是一個叫沈靜不知該怎么回答的問題。 他先將搭在趙衡額頭的毛巾換了,揩凈了手,走近腳凳:“陛下,我能坐下嗎?” “坐吧?!?/br> 沈靜在腳凳上坐下,本想像對潘小舟那樣摸摸趙銘的頭,猶豫了下,還是收回了手:“豫王殿下這么說的意思,并不是覺得殿下不能娶商大人的孫女。而是希望殿下將來能自己做主,娶個自己喜歡的女子做妻子?!?/br> 趙銘聽完沉默了一會,又回頭看看趙衡,小聲道:“說不定,皇叔也不想娶商大人的女兒做王妃?!?/br> “……” 君臣還沒有聊完,蘇佑安已經匆匆趕來。向趙銘行了禮,試了試趙衡體溫,又將他肩頭傷處紗布撕開,細看了看,回頭道:“請陛下回避?!?/br> 趙銘乖乖的轉身,沈靜將他送出去,交給衛錚,又回到房中,聽蘇佑安道:“叫三個衛兵進來?!?/br> 沈靜依言到門口叫了幾個護衛進來。蘇佑安對三人安排道:“你舉好燭臺。你們兩個,按住殿下肩膀,別叫殿下亂動?!?/br> 又抬頭向沈靜解釋道:“殿下傷處顏色有些不對。得把血擠出來,看看里頭是不是流膿了——沈先生,你也回避吧?!?/br> 沈靜道:“我就在這里?!?/br> 蘇佑安不再說什么,傾倒烈酒洗了手,晾干了手,向左右囑咐道:“壓住殿下手臂?!?/br> 他兩手壓在趙衡右肩傷處,隨即沈靜聽到趙衡猛然發出一聲低呻。 血順著趙衡脊背汩汩流下,濡濕了床上雪白的棉布褥子。蘇佑安站起身來,看著沈靜,憂慮道:“出來膿血??梢妭诶镱^還沒好。天氣太熱,再拖下去,怕是要變膿瘡?!?/br> 沈靜一下一下抹著趙衡背上的血跡,聲音微顫:“依你看,該怎么辦?” 蘇佑安遲疑片刻:“這個……” “蘇大夫盡管說?!?/br> “我前兩天跟丁爺爺說過,丁爺爺不同意,說太受罪了……”蘇佑安猶豫道,“依我說,最好的法子,是將殿下傷處皮rou割開,露出里頭的腐rou,盡數剜除?!?/br> “……” 沈靜手上動作頓住。 蘇佑安道:“這法子是促狹了些……不過沈先生,殿下傷口遲遲不能愈合,再拖下去,怕是要誤了大事!依我之見,該快快決斷了?!?/br> 還沒等沈靜說話,床帳下傳來趙衡沙啞的聲音:“就按蘇佑安說的辦?!?/br> 當日夜里,織造府中燈火通明。 后院趙衡宿處,人來人往如梭,卻一直悄無聲息,不時有人端著滿是鮮血淋漓的銅盆,從房中出來。 子時過了一半,衛錚才送走了蘇佑安。 房中血腥氣仍然濃郁,沈靜半跪在床頭,一直握著趙衡的手,時不時探探他額頭的溫度。 直到天明時分,一直呻、吟發熱的趙衡,終于漸漸褪了高熱,在熹微的晨光中安穩睡了過去。 趙衡這一覺直到黃昏才醒,雖仍十分虛弱,但退了熱,精神明顯較之前好了些。 蘇佑安幫他換了藥,又試了試額溫,起身轉頭對小有、衛錚道:“沒有再燒,應當是沒事了,剩下的就得慢慢將養將養了?!?/br> 小有長舒一口氣,這才把心放進了肚子,端著粥碗湊近了:“殿下,用兩口吧?!?/br> 趙衡皺了皺眉,低頭嘗了一口,便別開頭,有氣無力道:“妙安呢?” 小有笑道:“我伺候殿下用也是一樣的。晌午見殿下退了熱,沈先生才放了心。他熬了幾夜也撐不住了,去房里躺下了?!?/br> 趙衡聞言,勉為其難又就著他手吃了半碗,終于還是不肯就范:“孤去看他一眼?!?/br> 小有端著粥碗,十分為難:“只怕這會還沒睡醒……我去喊他?!?/br> “不必擾他?!壁w衡喊住他,一場傷病之后,人仿佛倒退了十歲,“你叫人來,抬著孤過去?!?/br> “……” 天將日暮,府中才升起燈籠,稀疏的光照在廊下,朦朦朧朧。 幾個衛兵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趙衡挪到一塊又長又寬的門板上,前呼后擁抬著,順著長廊,悄無聲息到了院子西邊。 沈靜住的依舊是上回來南京時候的西廂。屋子有了些年頭,久沒有翻修,廊下欄桿的朱漆有些剝落了,窗框的顏色在燈下也仿佛蒙了灰塵。 小有遵照吩咐,悄無聲息的推開了門,衛兵將趙衡抬了進去,一直到了沈靜床前。衛錚無奈舉著一盞燈,微微燭光照著沈靜側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