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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趙衡聞言,抬了抬嘴角,也看了沈靜一眼。 曹豐何等精明人,又向來與趙衡熟悉,看著趙衡碟子里夾起來又放下的蝦,和他面上未達眼底的笑意,便覺察有些不對。 他雖不知道其中究竟,仍笑著開口,將話頭往旁邊帶:“我只知道沈靜在戲班里待過,會唱幾句,沒想到竟然還能寫戲本子,——說起來,京城里這二年,還真是找不出什么像樣的本地戲班子,總覺得比南邊的戲班差一截。我道為何,聽了穆公子這話才知道,原來南邊的戲班子都是請了能考狀元的來寫戲本子。這可叫北邊的拿什么來比?” 眾人聞言頓時哄笑起來,一頓插科打諢,才終于將穆君懷與沈靜解救了出來。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等到各自開始輪番敬酒,穆君懷端著酒杯去敬趙衡,趙衡卻笑著轉頭看向一邊衛錚:“換杯子來?!?/br> 衛錚聞言,立即換了兩只大銀杯子來,一人一杯倒滿。 趙衡親自將杯倒滿,遞給穆君懷,舉杯笑道:“久聞穆公子才名。上回匆匆別過,沒有深談。今日必得聊表心意。請?!?/br> 豫王倒的酒,不喝豈不是失敬? 穆君懷舉杯仰頭將酒喝了下去:“謝殿下?!?/br> 如此,穆君懷連喝了三杯,趙衡才罷手,卻只碰了碰酒杯,便不動聲色將酒放下,笑贊一聲:“穆公子好酒量?!?/br> 穆君懷道了謝,面色發紅,搖搖晃晃走回座位。還沒坐穩,趙衡已經又端起酒杯:“剛才穆公子敬孤三杯。禮尚往來,孤再回敬三杯?!?/br> 看到這里,孫平也有些覺察了,見穆君懷已經不勝酒力,忙笑著插話道:“殿下看穆公子儒雅偏翩翩,便不愿跟我們這些丑笨的喝酒還是怎么了?” 曹豐聞言笑道:“你這個老瓢子,還想殿下敬你?你先敬殿下三杯是真?!?/br> 唯獨奚維這個老實人不明就里,端起酒杯對穆君懷小聲道:“殿下回敬酒呢,君懷,你怎么也得喝了這一杯吧?” 沈靜在旁,見趙衡舉杯笑看著穆君懷,再看看滿臉通紅,已不勝酒力的穆君懷,忍了忍,還是忍不住緩緩站起身來:“殿下,我來替穆公子喝這一杯吧?!?/br> 趙衡聞言,一點未達眼底的笑意,緩緩冷了下去。 沈靜端起酒杯,從容向趙衡道:“正好借花獻佛,多謝殿下這一年來的照顧有加。一切不言,盡在酒中了?!?/br> 說完端起銀杯子,仰頭將酒一飲而盡,提起酒壺要倒第二杯。 趙衡面色沉沉,說了聲“罷了”。 沈靜這才放下酒杯坐下。 這時穆君懷面色燒紅,撐著桌子站起身來,勉強向趙衡拱手笑道:“……殿下,在下實在不勝酒力,再待下去只怕要失禮于諸位了……請容我先行失陪?!?/br> 趙衡點點頭:“穆公子慢走?!?/br> 奚維見狀忙起身道:“我叫人來送你?!?/br> 穆君懷擺擺手,正要推辭,旁邊沈靜站起身來。 “我正好順路,送穆公子回去吧?!鄙蜢o笑了笑,又向趙衡行禮,“有事不能奉陪,殿下,諸位,請恕失禮?!?/br> 說完攙著踉踉蹌蹌的穆君懷,轉身就往外走去。 席間先是一片安靜,隨即曹豐笑著起身,為趙衡將酒杯滿上:“好了好了,不能喝的都走了,正好給我們這些海量留個機會,陪殿下多喝幾杯。來,殿下,我先敬您!” 趙衡笑了笑,接過酒杯喝了。 眾人紛紛上來敬酒,眼見席間氛圍又歸于熱鬧,趙衡喝了一輪之后,單獨又與奚維喝了一杯,亮了杯底之后笑道:“孤還有些事務在身,不能久留了。奚將軍,恭賀喬遷,今日未能盡興,改日孤做東,再單獨為你賀一賀?!?/br> 奚維忙起身行禮,道謝之后道:“我送殿下?!?/br> 趙衡擺擺手道:“不必多禮。你們繼續吧,別被孤掃了興?!?/br> 說完匆匆起身離席。 沈靜扶著穆君懷,剛出來院子,穆君懷便踉蹌搶了幾步,扶著墻吐了起來。 許久才吐完了,他勉強拾起袖子擦著嘴角。 沈靜從后將帕子遞給他,嘆了聲:“這幾年了,你的酒量還是沒什么長進?!?/br> 穆君懷接過去,擦了擦嘴角,扶著墻勉強轉過身來,走開幾步,面色蒼白笑了笑:“……又叫你見笑了?!?/br> “罷了?!鄙蜢o轉身,“能走嗎?我送你回去?!?/br> 穆君懷遲疑了下:“你還是回去吧。這么匆匆出來,只怕王爺會不高興?!?/br> 頓了頓,又語重心長道:“將來入朝,只怕你還要仰仗他三分。還是別得罪他為好?!?/br> 沈靜聞言,苦笑一聲:“你別為我cao心了。走吧,我扶你上馬車?!?/br> 沈靜搖搖晃晃,將穆君懷扶到馬車上,目送他走了。 他站在原地又遲疑片刻,終究還是沒有回去,乘著月色,順著街道慢慢往回走著。 走了不知多久,剛拐過一處僻靜的街角,一輛熟悉的馬車停在他面前,擋住了去路。 車窗的簾子撩起來,趙衡眸色深沉,看了沈靜一眼,低聲命道:“上來吧?!?/br> 沈靜站在原地向趙衡行了個禮,動也不動:“不敢勞煩殿下。在下走回去就是了?!?/br> 坐在車轅上的小有見狀,忙跳下馬車,拉著沈靜袖子笑著勸道:“怎么忽然這么犟了?回去的路還遠著,你這走到什么時候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