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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衡垂著眼皮,手指一下一下敲著扶手,最后抬起頭來看著丁寶: “我想將奏請陛下,給封宏升官。然后將孫堅從禮部調到兵部任尚書?!?/br> 送走丁寶時,天色已入夜。 沈靜卻還沒有歇息,被趙衡抓壯丁,關在書房里草擬要呈送給皇帝的替換南京兵部尚書的奏疏。他從沒有寫過這樣的奏報,便只能憑著自己想的,先起草了一稿出來給趙衡過目。 趙衡卻也沒有歇息,就在書房里邊喝著茶,邊看書等著。 等沈靜將完稿的奏疏給他,趙衡過目之后,起身從架上翻出另一本奏疏給他: “意思到了。照這個制式,再草擬一份?!?/br> 沈靜便又提筆埋頭苦干。 房中兩盞蠟燭,一盞在沈靜案頭,照著他奮筆疾書;一盞在趙衡桌邊,照著他手中昏黃的卷冊。兩邊都各自悄無聲息,唯獨半掩著的窗口,時時傳來外頭嘩嘩的雨聲。 戌時將盡,沈靜終于謄抄出一稿,上前遞給趙衡。趙衡坐在案前草草過目,提起朱筆改過幾處字句,看沈靜一直恭恭敬敬站在一旁,便道: “你先下去吧?!?/br> 說完將筆又沾沾墨: “我再細斟酌斟酌。明日一早你來謄出來就是了?!?/br> 看樣子像是還要一個人再在書房里耽一會。 沈靜默默向他行了禮,便掩門出去了。 趙衡就著一盞孤燈看著那份奏疏。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門口有人輕敲,他以為是小有,頭也不抬道一聲“進來”,誰知門聲響過,卻是意料之外的熟悉的溫和聲音: “殿下?!?/br> 趙衡本來低著頭聚精會神正看那份奏疏,聽到這話抬頭,才發現是沈靜正站在門口,布袍袍擺沾著深深淺淺的水跡,藝涵應是冒雨而來: “怎么回來了?” 沈靜低著頭上前,將一只布袋擱在案上: “我去廚房炒了一包粗鹽。殿下烙一烙膝蓋吧?!?/br> 趙衡拿筆的手頓住,定定看著沈靜,許久沉聲問道: “你怎么知道?” 沈靜低聲道: “殿下方才看書時,左手一直捂著膝蓋?!?/br> 趙衡向來坐姿端正,腰背挺拔;可是沈靜剛才草擬奏疏時無意間抬頭,卻看見他有意無意弓著背,將左手放在左膝上,頓時便猜出他大概痼疾又犯了。 趙衡聽了,不由得又抬頭打量著沈靜,只見他仍然如以往,眼觀鼻鼻觀心站在那里;雖身著素袍,卻秀頎的似一竿竹,平日里溫和的目光,也悉數掩藏在秀長的眼睫下頭。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重新將目光放在奏疏上: “知道了?!?/br> 沈靜卻沒有離開: “如果熱敷不見效,殿下叫人喊我就是了,下針應比熱敷見效快些?!?/br> 說完不待趙衡開口,又行了個禮,便轉身將門掩上離開了。 趙衡盯著門口看了會兒,這才伸手取過案頭燙手的鹽袋,抬起左腿,將鹽袋焐在酸麻不堪的膝蓋上。 第21章 秦樓酒家 次日一早因為有雨,便免了早上的cao練。沈靜心情大好,便優哉游哉起床,先趴在桌前寫了方子,然后趁著早飯時候找到小有:“殿下腿上舊疾又犯了。我看最好還是照著以前的方子,繼續做熏蒸,免得又厲害了?!?/br> 小有接過方子: “殿下說腿又疼了?” “那樣要強一個人,哪里會說?”沈靜便把昨晚的事都向小有說了一遍,小有聽了拔腿就走: “還是你細心。我這就叫他們抓藥來?!?/br> 沈靜匆匆吃過早飯便又去書房,卻見豫王已經在書案后頭坐著正提筆蹙眉沉思,見他進來,將手邊一疊改好的文書遞給他:“改好了?!?/br> 又指指窗下的桌子:“你去那邊謄吧?!?/br> 沈靜接過來,自去一旁,聚精會神將奏報謄抄完畢,放下筆松了口氣,一回頭看到趙衡正站在他身后看他寫字,忙站起身來。 趙衡伸手抽過奏報,站在當地看了一遍,點點頭:“不錯。你去問丁寶如何報到京中,盡快辦了?!?/br> 說完將奏報合了,擱在桌上,修長食指又點了點奏報上頭的題字,微微笑道:“這手字,可以拿去考狀元了?!?/br> 沈靜垂眼笑笑:“殿下過獎?!?/br> “那些翰林們的字,孤也見過不少,能如你者寥寥?!壁w衡轉身又到了書案前,拿過火鐮將蠟燭點著,燒了滴蠟油,將書案上一枚信封封好了,用印鑒壓過,遞給沈靜,“這封信交給衛錚,叫他遣人盡快送到孫平手里?!?/br> 沈靜接過信行禮出門。 片刻小有敲門進來:“殿下,早膳備好了?!?/br> “嗯?!壁w衡應了,在座位上卻沒動身,眼睛盯著手里一張沈靜留下的字紙?!靶∮??!?/br> “在?!?/br> 趙衡將那張字紙在手里拈著,輕晃了晃:“沈靜沒有考過科舉?” 小有愣了愣:“好像是……考過的?!?/br> “他不是說沒有生員身份?” “……現在是沒有?!毙∮型掏掏峦碌?,“之前倒也遣人打聽過一些沈先生的事……沈先生之前,確鑿是考過鄉試的,而且還中了解元??墒呛髞怼老『孟袷菑埌裰?,州府長官以‘身份下流,有辱斯文’為由,將他的生員資格取消作廢了?!?/br> 趙衡抬頭:“‘身份下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