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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問題組成了人生的意義。 他以反抗父親做人生目標,反抗以后要干什么,他從沒有想過,也沒有興趣去想。他從始至終就是這樣一個無趣的人,沒有欲念,沒有沖勁。 趕一步,走一步,他原本是這樣的人。 后來有一個人,沒有經過允許,擅自闖入了他的世界,給他制定目標,建立人生意義。如果是這個人的話,在他的期待中這樣活著似乎也不錯。 然后這個人死了。 帶著他的人生意義,一起消失了。 他突然有些迷茫,他找尋不到自己未來的方向。 通訊再一次響起,這天,他拒絕了無數人的電話,他沒有選擇關機,因為他在等他不能不接的那一通。 他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方,眼睛閃爍不定,突然生出退卻。他呼出一口氣,摁下按鍵,這一摁,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氣。 “吳卿?!苯舆B的噩耗讓女人身心俱疲,不知道是哭過一場還是感冒沒好,她聲音沙啞的幾乎發不出聲。她沒有質問,沒有遷怒,只是很平靜地問他,“我弟弟呢?!?/br> 感染者掙扎的聲音越來越頻繁,他沒有精力去想女人有沒有聽到。 吳卿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在手掌間的刺痛中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對不起?!?/br> “這不是你的錯,孩子?!?/br> “沒有靈魂的軀殼不會給你帶來任何慰藉,只會讓你更加痛苦。沉浸于現在,對你對他都不好?!比铙@寧靠在吧臺上,這里空無一人,所有的酒都為她一個人準備,她摩挲著手里的名牌,“找個地方,殺了他,好嗎?” 吳卿耳邊傳來了誰的哀鳴,自后從昏暗的密室為起點,世界的色彩全部消褪,變成了枯燥無味的黑白色。 他盯著黑色的鎖鏈,沉默了許久,久到吐出的字音消散在了空氣中。 “好?!?/br> — 掛斷電話,吳卿解開鎖鏈,給感染者拷上手銬,帶回車內。 路上暢行無阻,連一輛路過的車都沒有。到達基地邊界的時候只過了短短一個小時,明明把阮驚灼偷偷運進來的時候廢了他不少功夫。 城墻之下,是萬丈懸崖。 那人雙手被綁,站姿扭曲,眼睛里是弒殺欲望,唾液從嘴套中不斷滴出,完完全全的感染者形象。 吳卿細細打量著眼前人,好似對方沒有變成面目猙獰的感染者,還是那個氣宇軒昂,肆意瀟灑的阮驚灼。 鬼使神差的,吳卿慢慢湊了上去。 鋼化嘴罩的冰涼觸感讓吳卿回過神來,他自嘲了一聲,抽出腰間長劍,斬斷鐐銬。 感染者恢復自由,鮮血的香味牽動本能,他撲向面前的人類。 【我給你最后一天時間,明天我必須看到他的尸體?!?/br> 【找個地方,殺了他,好嗎?】 【如果我變成了感染者,我只能被你殺死?!坑洃浿械哪猩窟^來,沖他擠眉弄眼。 【你不會下不去手吧?】 “錚——”光劍砸在地上,揚起漫天灰塵,利爪刺穿腹部,放棄武器的雙手終于可以擁抱眼前的人了。 血從勾起的嘴角流出,灼燒了感染者的眼睛。 “怎么可能,下得去手?!?/br> 第44章 “阮驚灼……阮驚灼!” 仿佛沉入了冰冷幽深的海底,只有混濁的水波涌動,一道渺遠的呼喚從頭上傳來,海底突然闖入了一束微弱的光,他身體一輕,被人抓住手上升,直直脫離了海底。 “醒醒?!?/br> 聲音將幻境打破,變得清晰。阮驚灼渙散的瞳孔驟然轉向血色的眸里,手指緊縮牢牢抓住那人的手臂。 “吳卿?”說完,阮驚灼不知飄到何處的意識回歸,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白里透青的指尖,再抬頭時恢復成一貫懶散的表情。 他勾起漫不經心的笑容,抬手擦掉吳卿耳邊殘余的血跡,順便把皺起的眉梢抹平,嘆道,“你這樣真遜?!?/br> 吳卿盯著阮驚灼始終有些蒼白的臉色,語調微微下沉,“他把你怎么樣了?!?/br> “皮外傷,能恢復過來?!比铙@灼擺擺手,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變得怪異起來:“你有之前的記憶?” 吳卿一頓,仿佛在別人面前被家長翻起小時候尿褲子的舊賬,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一想到自己做的那些蠢事,就恨不得把所有見過的人都干掉。 “沒事,你那樣還挺,咳,可愛的?!辈煊X到周圍的空氣有些凝滯,阮驚灼清了清嗓子,很有求生意識地補救道,“我是說……噗,不是,我都不太記得了,如果你……” 吳卿見他拼命忍笑的樣子,閉了閉眼咬牙道:“閉嘴?!?/br> 阮驚灼卻徹底控制不住一般,噗嗤一聲大笑起來,自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還捶著吳卿的肩膀,瘋狂顯示自己的存在感。 吳卿被擾得不行,用手捂住對方的嘴,無奈道:“別笑了?!?/br> 嘴被對方捂住,阮驚灼笑得沒力氣掰動,只能把聲音悶在喉嚨里,眼睛幾乎彎成了一條縫,樂得眉毛都飛了。 “唉,你也有今天?!比铙@灼倒在草坪上,脊骨都笑得隱隱作痛。陽光照在頭頂有些刺眼,阮驚灼瞇起眼睛向天空伸出手。 他們都還活著,真好。 “對了?!比铙@灼突然直起身,“咱家姑娘在哪?” 吳卿打了一個響指,女孩兒不知從哪竄了出來,站在阮驚灼眼前。女孩兒眼睛眨了眨,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著吳卿看了一會兒,遲疑地“嗷”了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