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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成云推門進來的時候,晚霞正好透過窗子照進來。 冷頤然躺在床上,雙眸微閉,睡得正香,晚霞給他整個人渡上了一層柔光。 這光的角度和色澤都很像掩月宗講堂里傍晚夕陽透進來的光暈。 霍成云猶記得下午是弟子犯困的時候,講堂里冷頤然拿著筆在桌前昏昏欲睡時,夕陽就這樣斜照進來,落在他的身上。 回憶中的畫面讓霍成云的面部表情變得柔和,他忽然又覺得奇怪,長老的課他是從不聽的,那是為何進的講堂? 思索片刻,他記起來了。 那是有一名魔修四處作亂,走投無路之際魔修綁了城中百姓做人質。掩月宗弟子束手無策,是他解決了這件事。其結果是——魔修身死,人質重傷,奄奄一息。 那次掩月宗的人都表現的很憤怒,覺得他不顧百姓生死,比那魔修還要可惡、可恨,弟子們紛紛來質問、指責他。 霍成云是從不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的,可是那次,連冷頤然的臉色都變了。 那件事過后,冷頤然不再來找他。 霍成云設在院門外的禁制一直安安靜靜的,偶爾有飛鳥撞在上面,他的心中會驟然涌起一股自己也說不清的情緒??僧斔鋈コ鋈ゲ榭磿r,卻發現什么也沒有。 霍成云變得比以往更沉默,他開始長久的悶坐在房中打坐。 直到很多年之后,霍成云才知道,那時的情感或許叫做——落寞。 身邊再沒有人聒噪,本該是件高興的事,霍成云卻不習慣了。 終于有一日,他忍不住去了講堂,他去的時候正是午后,冷頤然握著筆坐在桌前昏昏欲睡。 很平常的一副畫面,卻讓他這幾日躁動的心靜了下來。 霍成云不顧其他弟子見鬼般的表情,尋了個位子坐下。冷頤然似是被弟子們小聲議論的聲音驚醒了,察覺到不對,扭頭朝霍成云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看過之后,他就轉回了目光,像是不曾見到霍成云一樣。 霍成云知道,冷頤然生氣了,生自己的氣??墒撬焕斫?,他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弱rou強食,天道自然,沒什么值得悲傷難過,或是憤怒的。在碰到牧宗主之前,他一直過著弱rou強食的生活,沒有人會因為你弱小就憐憫你。 霍成云認為自己的解決方式,是最便捷的??衫漕U然顯然不這么認為。其他人也不這么認為。 霍成云覺得又回到了剛跟牧宗主回到掩月宗的日子,眾人看他的眼神,不像是看自己的同類,那是看怪物、看野獸的眼神。 可他明明是人。 只是,可能……不那么像人。 霍成云看著冷頤然的背影,觀察、模仿著他的喜怒哀樂,他第一次開始嘗試,做一個別人眼中正常的、不讓人懼怕的……人。 可那也只是模仿,仿其形,他的心中仍是不以為然。 這人世的悲喜,于人,不過是徒增軟弱。 直到—— 牧宗主,冷頤然相繼離世。 冷頤然死后,霍成云搶回冷頤然的尸身,面對著毫無生氣的人,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痛徹心扉,那也是他第一次落淚。 他終于學會了牧宗主一直希望他能理解的,人類的感情。 可一切,都似乎太遲了。 第20章 20、 日薄西山,冷頤然睜開眼睛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霍成云坐在床前看著他。 霍成云柔聲道:“醒了?” 冷頤然這才發現眼前的人不是幻覺,他猛然坐起身,就見一個東西掉了下來,那是霍成云的錢袋。 冷頤然一把抓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進被窩。 霍成云猜到他的身份是一回事,真的承認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著變回自己本來面目的霍成云,冷頤然抓了下臉頰:“宗主,你進來怎么不敲門?” 霍成云:“我敲了,你沒聽見?!?/br> 那不還是沒敲。 “你……” 冷頤然忽然想到另一件事,便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反正也不會有答案。 他湊到霍成云面前,去看霍成云的眼睛。 昨晚在山林中,有一瞬他看到霍成云的眼睛變成了紅色。當時覺得是錯覺,想想還是不放心,那可是入魔的征兆。 冷頤然現在的身體毫無修為,為了看清楚,他湊得極近,近到能夠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霍成云端坐不動,直視冷頤然的眼睛,微笑道:“看什么?” 確實沒什么異樣,冷頤然坐回去:“沒什么,宗主找我有事?” 霍成云點頭,冷頤然下意識看了眼房門,關著的。 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暗道這里只有他們兩人,莫非霍成云要攤牌了?他不會動刑威脅自己說出飛升的秘密吧? 若他抵死不說——他是真的不知道,霍成云若不信,發病把自己弄死了怎么辦? 好不容易撿回來的一條命,冷頤然還是非常愛惜的。 如今敵強我弱,要如何脫身?冷頤然天人交戰之際,就聽霍成云道:“來看看你,身體好些了嗎?” 冷頤然:…… 這溫柔的語氣是怎么回事,好像真的在關心他。 冷頤然覺得自己是越發看不懂霍成云了。 二人相顧無言,霍成云神色自在,冷頤然卻有些煩躁,他為什么要跟一個大男人關在房中你看我,我看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