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蝕骨 第72節
舒晚抿唇笑笑,道了句“謝謝”便離開了醫院。 回家的路上,她止不住地用手去摸自己的肚子,去摸那個孩子。 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他的胎盤盤根錯節地扎根生存,他都想好好活著,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拋棄他? 于是,她最終還是按下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意料之中,立刻被掐斷了。 連續打了好幾個,都無法接通,似乎對面打定主意了,這輩子都不會再理她了。 相較于結婚后的第一年,這場冷暴力的持續時間不算長,可她不想把這種冷暴力強加在她的孩子身上。 想到這,舒晚調轉車頭,徑直往一品蘭亭的方向開去。 等到了門口,她又猶豫了。 她不止一次地討好過他,雖然也換來過短暫的寵愛,但在她的記憶里,無一不是床上的折騰和奢侈品的堆砌。 鎮定思量,她抬手敲了敲門。 門里似乎有動靜,然而卻無人應聲。 她反復斟酌,輸入了密碼,然后慢慢推開了門。 畢竟在這里也住了三個月,事物大小都熟知于心,所以當她打開門的一瞬間,就看到玄關鞋柜外多了一雙女士的高跟鞋。 舒晚愣住,還沒來得及反應,臥室里就傳來陣陣女人的聲音。 這種聲音,就像凜冬暴雪猛地穿破了皮膚,直直將血脈凍住,讓她瞬間冰封在了原地,寸步難行。 易辭洲連女人都帶回來了! 可她卻還妄想在這里能給她的孩子留下一席之地! 止不住的惡心感幾乎要從胃里翻騰出來,本就沒怎么吃東西,這下簡直要把胃酸都吐出來了。 舒晚強忍著上下翻滾的干嘔,一手死死捂住嘴,另一只手用力扯下兩只助聽器,然后轉身跑出門,沒有半點猶豫。 回到車里,她扒著方向盤,緩了好一會兒才將自己的心緒撥弄回來。 上了高速,又下了高速,入了無人的江邊小路,車速越來越快,越來越急,直到快沖出河溝,她才猛地踩下了剎車。 眼前早已婆娑。 身邊也空無一人。 舒晚粗粗喘著氣,一個人在車里坐了很久很久。 她聽不見!什么都聽不見!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也不知道肚子里這個孩子的未來何去何從。 最后,舒晚慢慢地將車開出小路,往醫院的方向而去。 第58章 ◎忠犬不成反成舔狗,舔到最后一無所有?!?/br> 千城的夜來得太快。 易辭洲整理好衣服,看了一眼身后的女人,說道:“錢在包里,自己拿?!?/br> 沐沐磨著腿上的淤青,撩開漆黑的眼罩,又將手腕上纏著的皮帶解下來,嬌嗔道:“易總,你剛才弄得我太疼了?!?/br> 發泄呢,當然會疼。 不然要你做什么? 除了那個聾子,他不想對任何人溫柔。 易辭洲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拿了就走?!?/br> 沐沐挑了挑眉,這才懶洋洋地走到衣架旁,從他的包里翻出一沓現金,數都懶得數,就盡數放進了口袋。 她站在一邊,默了片刻,說道:“易總,我不想要錢了,我想心甘情愿陪在你身邊?!?/br> 易辭洲冷眼瞥她,心中不悅漸濃,“除了錢,什么都別想?!?/br> 沐沐勾了勾唇,也不跟他多計較。 他這樣的人,連自己老婆都不愿意付出真心,更別提她這種了。 識時務者為俊杰,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便披上外衣推開房門。 正走到門口,沐沐忽就看到大門半掩著,她輕輕一笑,回頭說道:“喲,易總,你老婆剛才來過呢?!?/br> 話音剛落,易辭洲眼神倏地一亮,立刻就將頭轉了過來,沉聲道:“你說什么?” 沐沐咯咯笑了笑,指了指大門,“這密碼鎖還能有誰知道?除了你老婆,我可想不出還有其他人了呢?!?/br> 易辭洲微微瞇了瞇眼,心里不覺一絲刺痛。 是了, 剛推開門就跑了。 這個時間段,除了她,還能有誰。 但是一想到她滿心都是那個廢物,他又恨恨抵住下頜說道:“不過一個聾子,跑了就跑了?!?/br> “我很好奇,你跟她,會玩這些嗎?”沐沐嬌俏笑笑,輕輕瞥了一眼地上的皮帶。 真沒想到,這個不茍言笑的易總,還喜歡玩五十度灰呢。 易辭洲冷冷看著她,只吐一個字:“滾?!?/br> 沐沐聳了聳肩,看了一眼包里的錢,轉身出門。 “砰——” 她特意帶上了門。 易辭洲靜靜看著緊閉的大門,走到陽臺點燃一支煙。 跟舒晚,他心疼都來不及,又怎么舍得玩這些。 他深嘆一口氣,閉眼睜眼,居然全是她。 就連剛才按著沐沐折騰,他腦海里也盡是那張越來越遠的臉。 舒晚,你真他媽的是一道心魔。 他掐滅了煙,開車前往市中心的酒店。 今天是張總的小兒子過生日,作為最近最為緊要的商業合作伙伴,之前也麻煩張總去緬北找過舒淶,他不得不去露這個臉。 硬撐場面的事情,他游刃有余。 小張總早早就等在了酒店外,一見他來了,趕緊迎了上來,左右環顧一圈,問道:“易總一個人?” 易辭洲淡然道:“怎么了?” 小張總好奇道:“沒帶老婆來?” 易辭洲寵妻,人盡皆知,幾乎都快成千城美談了,可今天居然只身前來,小張總生怕是自己面子不夠大,人家敷衍了事,走走過場, 他擺了擺手,隨口道:“在家,不舒服?!?/br> 說著,他大步入內。 小張總忙給他遞上一根煙。 易辭洲接過煙,抽了幾口,忽地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不遠處的吧臺邊。 他臉色一沉,問道:“你認識廖霍?” 小張總瞥了一眼,趕緊道:“剛認識幾天,想著有些香港關稅的事情想問問他,就請他來了,沒想到,居然也給我面子?!?/br> 易辭洲聽著,面不改色地笑笑。 廖霍顯然也注意到了他。 他走過來,依舊輕浮地打量著他,扯了扯唇角,“喲,稀客啊,你這時間是擠出來的嗎?” 二人多日不見,再相見卻是隱著一股nongnong的劍拔弩張之勢,看著越來越不忌憚的廖霍,易辭洲不動聲色地攥緊了拳,冷聲問道:“聽說舒天鄺的后事是你處理的?” 廖霍一聽,咧嘴哈哈大笑,滿眼諷刺戲謔地看著他:“易辭洲,你聽誰說的?我可沒那么好心,幫別人的老丈人處理后事?!?/br> 畢竟是在公共場合,還有不少上流社會的公子爺在,易辭洲知道他別有深意,卻偏偏不順他的話走,他長睫垂過下眼瞼,沉聲說道:“怎么?這么護著,想當忠犬嗎?” “嘖……”廖霍無所謂地掀了掀眼皮,“易辭洲,我還是那句話,你不鐘意,不如授人玫瑰?!?/br> 坦白而言,自從認識廖霍,這人就琢磨不清看不見心底。他雖然身邊不缺女人,但現在快三十歲了,老大不小還沒結婚,廖家也懶得催他。 誰想,他還真是不似尋常,竟喜歡有夫之婦,甚至公然跟他叫板,不惜反目。 易辭洲不屑地嗤了嗤,不急不緩地說道:“就怕忠犬不成反成舔狗,舔到最后一無所有?!?/br> 廖霍斂起眉眼,毫不躲避地直視他的目光,大言不慚道:“我無所謂,但她不能一無所有?!?/br> 易辭洲微微蹙眉,這些日子,他雖然克制自己不去管那個聾女人,但是也隱隱綽綽地知道,廖霍依然在若有似無地關注她。 似乎在等待著,一旦他放手了,就會全盤接手。 他低下頭,將手中的煙按滅在桌上的煙灰缸里,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我還真沒想到,你居然那么喜歡當接盤俠,一個被我玩爛的爛貨,也值得你廖公子放著廖家一大家子不管,跟我反目?!?/br> 話語間,廖霍臉上的笑意陡然間僵了一瞬,他唇齒交顫,克制著自己渾身緊繃的肌rou。 爛貨, 看看啊,舒晚,這就是你真正愛過的男人。 你不止聾了,還瞎。 最終,廖霍還是忌憚地收回了目光,他也是商人,不會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狽。廖家在內地根基不穩,他犯不著現在跟他硬抗,這樣只會僵持不下,最后兩敗俱傷。 他扯起嘴角,露出一個滿是嘲諷的笑容:“你可你別忘了,你以前是多么厭惡她,把她當成一個陪酒女,親手推給我?!?/br> 易辭洲凝神盯著煙灰缸里那支沒抽完的煙,深不可測的眼底緩緩燃起一簇盛怒的火花,其中既有懊悔又有不甘,還帶著幾分不敢置信的詫異。 席間賓客越來越多,二人之間的對話在旁人看來雖然平淡,卻不耐深究。小張總似乎察覺到這邊不大對,趕緊走過來插話說道:“廖公子,易總,來這邊一起玩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