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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押送,倒不如說是攙扶。 等把人押到了地方,別說是踹了人的膝窩讓人跪下,就連高聲呵斥都不敢。 郭贏正身坐在高堂之上,捻著下頜處三縷稀疏的髯須,瞇眼打量著立在下方的韓墨初。 以往在前朝之時,他很少有這樣與當朝首輔近距離接觸之時,從來都只能遠遠的看著那一身華麗的紫衣。 這人當年可是掌握著整個朝堂的生殺大全,誰升誰降,全憑他的一句話。 為了應付每年的考績,郭贏還不到五十歲就熬了一腦袋的白頭發。 真想不到這樣的權臣,也有今天。 此時堂下的韓墨初穿著一身素衣,身形修長,近乎完美的五官讓人目眩,似彎非彎的嘴角,憑空給人一種不敢輕易冒犯的威嚴。 郭贏瞇著眼睛看了許久,險些忘了自己是來問案的,于是清了清嗓子,拍了下驚堂木:“堂下犯官,你為何不跪?” “本官無罪,為何要跪?”韓墨初的回答又短,又不給人面子。 “大膽!此處是大理寺正堂!容不得你一個犯官這般放肆!還不速速給本官跪下!”郭贏猛然摔下了手中的驚堂木,聲音大的足夠嚇死一百多只剛出生的蒼蠅。 霹靂一聲驚堂木響,韓墨初原本清潤的目光忽然透出了徹骨的寒涼,他平靜的抬起雙眸與郭贏四目相對:“你當真,要本官跪你?” 郭贏與人對視一眼,莫名其妙的從心底打了個寒戰,皺眉暗道:早知方才不喝那么多茶水,弄得現在好端端的想出小恭。 正所謂,恐懼的盡頭是憤怒。 郭贏今日是奉皇命來審案的,他說什么也不能還沒審出個一二三來,就先被這個犯官嚇死。 “韓墨初!”郭贏捂著狂跳的心口,攥著驚堂木給自己壯膽:“你坑殺皇親,以下犯上,一個犯官之身還敢如此囂張!來人!將這個不知死活的犯官給本官拖下去!鞭笞五十!” 哼!大理寺的鞭子各個里面都盤了鋼絲,等下一鞭子下去,看你還敢不敢這么狂了! 郭贏喊了這一嗓子,堂下的差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愣住了。 最后還是那兩個方才“押送”韓墨初上來的差官,勉勉強強擠出個笑臉,走到韓墨初跟前躬身做了個引路的手勢。 “那個...這位大人...您請...” 韓墨初斜了郭贏一眼,順著差官手指的方向,風輕云淡的走了下去。 郭贏坐在長案之后,一下一下的給自己揉著心口,氣還沒等喘勻便跑過來一個小官差來與他通傳:“大人,大人,陛下身邊的元寶公公來了!” “元寶公公?”郭贏聞言立馬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三步并作兩步的迎了出去:“元寶公公,有失遠迎有失遠迎,您到此處可是陛下有什么” “郭大人啊,您審案辛苦了?!眱缺O總管元寶抱著一方木盒客客氣氣的同郭贏行了個禮:“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就是陛下著我來與韓太傅送些日用,外加這三百兩黃金是給郭大人您的?!?/br> 郭贏恍恍惚惚的接過了木盒心底一虛,方才的尿意更明顯了:“臣與陛下問案,是天經地義之事,陛下何以如此厚賞?” “郭大人,您誤會了,這些黃金是陛下有事相求,并非賞賜。此番韓太傅雖然涉事,可畢竟也自幼將陛下養大的恩師,陛下舍不得太傅大人真受委屈?!痹獙氁欢陡m,指著身后十幾個抬箱子的小太監:“這不是一下了朝,就差奴才給韓太傅送日用來了。陛下說了這些黃金刨除給太傅大人買吃食的錢,下剩的您就只管留下,不必有所顧慮。若是不夠,或是太傅大人有什么短的缺的,您就只管差人去宮中取?!?/br> “啊...原來...原來如此啊...”郭贏懷里抱著這方木盒,覺得自己腦漿倒灌,整個人都快撲倒在地,他強撐著笑容送別元寶:“元寶公公請陛下放心,臣自當盡心盡力?!?/br> “郭大人您肯盡心就好?!笔虑檗k完的元寶客客氣氣的拍了拍郭贏的肩膀,臨了臨了還提了一句:“千萬別讓韓太傅受了委屈??!” 元寶走后,郭贏一手夾著那方木盒,一手扶著暫時還長在自己脖子上的腦袋,甩開雙腿發了瘋似的朝行刑的內獄里瘋跑。 一邊跑一邊掙命似的狂喊:“鞭下留人!鞭下留人??!” 內獄里,幾個小官差本就愁云慘霧的不知該綁韓墨初哪里,磨磨蹭蹭的只往刑架上綁了一只手,就聽見了自家大人殺豬般的嚎叫。 “鞭下留人?。?!”郭贏沖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行刑人手中的鞭子奪過來一把撇了出去,然后又上竄下跳的把韓墨初剛被捆上的一只胳膊給摘了下來:“哎呀,哎呀韓太傅您沒事兒吧,您受驚了啊韓太傅!方才都是一場誤會,都是一場誤會??!” “嗯?”韓墨初偏了偏脖子,稍稍揉了揉自己半邊肩膀:“郭大人方才還下令鞭笞,本官哪兒誤會了?” “誤會誤會!真是誤會”一見韓墨初揉肩,郭贏立馬卷起袖子親自上手,對著韓墨初挺拔的后背就是一頓敲擊:“韓太傅,請您隨下官往花廳坐坐吧?!?/br> “本官這會兒是犯官之身,怎么能到花廳去呢?”韓墨初半瞇著眼睛,心安理得的享受著郭贏的服侍:“郭大人,您這是徇私啊?!?/br> “不不不,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只是這監室這會兒實在是不成樣子,您進去只怕臟了您的眼睛,您容下官給您收拾收拾,收拾收拾?!惫A陪著笑臉,親自給韓墨初拽了把椅子,又用衣袖擦了又擦:“韓太傅,您先坐,先坐。來人,給韓太傅上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