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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留一個無用的季平風,為著他們長嘆,為著自己苦笑。 “所以,季平風就是無用,是吧?” “如果平風哥哥都算是無用,我又算什么呢?!” 這一回,季平風終于忍不住回過身來看他。 大聲說話,義憤填膺的林墨,哪里像他們說的是個壞人?哪里都不像吧?但他也會行差踏錯。 還有,這一個林六郎,像是從舊日里撿回的年輕臉孔,如此鮮活,似與常人無異……但他并未當真活著。 所以,林六郎算什么呢? 應該,也算得可憐人吧,季平風忽也覺對不起他。 曾經季思陽嚴令他們兄妹等不得與安寧林氏的子弟再來往,也不準他們跟著去往虞城議事。 初掌代門主一職的季平風,管住了自己,管住了季凝芳,未能管住季朝云。 季平風當年對林墨的好,好得容易,好得膚淺,未為他與世人爭執辯解,好得與對別人的好無異。 季朝云卻不一樣。 季朝云不說,但是大概為林墨做了許多事。 當年,季朝云不聽他說話,背著家中眾人出了家門,偷偷摸摸去過那虞城,對不對? 那時,他是否為林墨做了什么,季平風至今不知。 他只知季朝云出了門去,比季思陽更先回到家中來。 去的時候沉默,回來也是沉默,季朝云就咬著牙,紅著眼,什么都不說出口。 而林墨身亡,安寧林氏至此,再無活口的消息,只比季朝云晚一步,便傳到這家里來。 再后來,便是季思陽回來了。對著他那些諄諄教誨,季朝云還是不說什么,他只是沉默著,更加勤于修他仙道。無人能知他為了什么,不過在歡欣之余,盛贊他從來勤勉,是平陽季氏殷切期盼,將來最有望得道之人。 可現在季平風忽然省得,忽然明白。 站在面前的這個林六郎,也許并不是什么機緣巧合,才能現身人世。 這個林墨,還未復生,但他已是季朝云,或許還有別的什么人,比如當日來尋釁的滟九,與天爭來的結果。 可憐人吶,不幸,卻也有幸。 天罔一曲,真是天女入夢所授么?抑或,根本是季朝云自己悟來? 殷勤寫來長恨,相思漫入墨吟,作怨曲重招,問斷魂在否。 可是,為林墨做這樣多,林墨看似也不知道。 以前的林墨,也算得是個好孩子,自幼聰明過人,貪些甜與糖,卻不愿意別人對他付出太多。 林墨若是知道,會對季朝云有半點回應么? 如果一切只是季朝云自顧自妄想,那季朝云又會否是下一個季平風? 作者有話說 也會開始寫一點當年滟九和季朝云,還有林墨的過往,這些其實都和卷三主線相關,非常相關。 第142章 章之三十六 前情(下) 季平風忍不住要想著這些,片刻之后又覺得自己是想得太多。 不會的,因為季朝云……從來比季平風剛強,勇敢。 為著林惠動搖,為衛君凌亦動搖,別說是季朝云了,季平風有時真覺自己,只怕還不如季凝芳。 年幼時,母親離世后,季平風要時刻謹記將勤奮與寬厚刻進身與骨,方能對得起季氏長子,季家大師兄的好聲名。 季平風忘了,曾有一回是為著什么事情,他也突然任性起來,脾性發作,與季思陽直言做季氏的長子真覺累,不想做什么未來的門主。 季思陽并沒有訓他,就問他:“你真的這樣想?” “是,我就是這樣想!” 季思陽也不責罵他,就帶著他與季凝芳,去看季氏家中,鎮鎖朱厭的鎖魂鈴與道印,去親眼瞧瞧八家仙門身上的重責。 不知道為什么,就算季思陽在身旁,季平風也覺得這朱厭被鎮壓的一魄帶著惡念,實在可怖;季凝芳大概也是如此,哪怕平時膽大胡來慣了,那日也牢牢捉著他臂彎不放。 季思陽確實也不愧是季家人,仍舊開明。 他就道:“平風,你以后不想做門主,也不打緊,但你需記住,若要為這天下之人著想……當日能為而不為,他朝心不得安?!?/br> 他說完,作輕聲嘆息。 季平風聽見這些,想說點什么,但身旁季凝芳更用力地握住了他的胳膊,還不等季平風答話,她便搶著道:“好吧!那我來當家主,我照顧大哥和朝云!” 季平風啞然。 如果自己不做這季氏家主,那就是季凝芳來做,是不是? 如果季凝芳也不成,那就是季朝云來做,是不是? 季凝芳可以嗎? 季朝云愿意嗎? 算了吧。 季凝芳從小就是個連劍都使不好的,道法也是平常,專愛擺弄些機巧器物、炊金饌玉,于別處一點耐心也無。 季朝云還那么小,人都未有劍高,那脾氣卻已經十分高傲冷漠;和季凝芳相似,除了劍與道法,他對其余事情,也仿佛沒一點興趣。 何況,他從來少言寡語的,真不似什么門主的好人選。 「算了?!?/br> 季平風總見季思陽忙碌,見他無力回天,失去愛妻之后,也仍忙碌……好像沒遭遇過任何痛楚。 比起讓他人擔起重責,得權柄之益,受權柄之苦,還不如沒出息的季平風來擔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