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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鈴,滟九一眼便識得,心中疑惑,面上不露;只見他摧動三根琴弦與三枚金玲相擊,杜修遠卻只聞“?!钡匾宦?,可見皆是同時撞上;又見那三枚金鈴被焚喑之弦夾挾滟九內勁擊開,居然不曾碎裂,竟自懸于空中不動。 杜修遠細看來,發現此物與其說是金鈴,不如說是三枚閉合無口的金珠更為合適,大約內部中空,其中藏物,才能發出相撞的叮零聲響。 此刻滟九已知這來人絕非邾琳瑯,他瞪了杜修遠一眼,又對那濃霧中的人道:“來者何人?給我滾出來——” 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狗東西?如此躲躲藏藏,叫人氣悶。 無人應他。 那三枚金鈴懸于空中,無風亦不動,卻突然作響;滟九冷笑,正欲撥弦開殺,那足下之地卻忽然崩解,化作青磚堆砌;而四周,也變亭臺廊榭,月洞花格,曲徑通幽。 杜修遠環視一番,頗覺此地眼熟,片刻后忽然想起,這正是他此前曾同陸允璉等人去過的安寧長樂門的新仙府。 又或者,這是那從前安寧林氏的仙府? “城——” 杜修遠正要對滟九告知此事,卻見滟九的臉色青白,握緊了手中焚喑。 那神仙眉目,竟作木雕泥塑,黯淡無光。 作者有話說 卷一完結倒數計時,柒。 第48章 章之十五 虛相(上) ——卻紅塵故交莫問前情。 滟九曾覺這天下間最擅焚喑之人,除滟夫人外,當是自己。 如今敵人不見蹤影,他正該凝神戒備,一作弦音覓敵開殺,可他現在卻連動都不能動,且看著那前方某處。 順著他的目光,杜修遠也看了過去。 這才發現,滟九看的,竟是他自己。 他面上有些傷痕及塵灰,因口中被塞著東西而顯得有些奇怪扭曲;頭發也亂,汗津津地貼在臉上……卻正是滟九無誤。 再細看,那張臉孔,似乎比杜修遠身旁真正的滟九顯得還要稚嫩一些,身上衣衫襤褸半褪。 滟九也在看他自己,看得是目不轉睛。 滟九嗚咽著,想要掙扎,卻掙扎不動。他身旁圍著的那些人,一個個面目都模糊,但他們說話聲,還有別的聲音卻聽得清楚。 光天化日,這些人卻斗膽,在安寧仙府之內做如此恬不知恥的惡事。杜修遠又見有人走來,伸手去抓著滟九的頭發,迫他抬頭。 “怎地把這小賤人的嘴給堵上了?這有什么趣兒!” 那人正自得趣,便對那抱怨的人反罵道:“你懂個屁!這小賤人一張利嘴,能說會罵,還要咬人!” “你到底完了沒有?什么時候才能輪上本大爺吶?” 旁邊便有人立刻叫罵道:“哪里就輪上你個新來乍到的了?大爺我還在等著呢!” 其余人又跟著起哄,又是罵,又是笑。那一個滟九,像是覺得這苦難永遠沒有頭,死死瞪住前方,雖未落淚,眼神全作迷惘。 杜修遠看到此處,又是厭惡,又是同情,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已作滿臉通紅。 他想起二人身在虛相內,這些不過是夢幻泡影,忙去拉滟九。 滟九卻真像個木頭,被他拉扯一下,連手上的焚喑也握不住,一下掉到青磚之上,發出哐啷聲響。 且顧看他自己,滟九竟也不去拾;還是杜修遠忙替他撿了起來,又急喚道:“城主!” 滟九哪里還聽得進去?只覺一切都重疊了,那個滟九是自己,自己正是那個滟九。 他怔怔看著這虛相。 他手里已經沒有焚喑。 他在心內問著自己,心魔已起。 「不是,不是我?!?/br> 胡說什么?那正是你??! 「那,我是要殺這些人嗎?」 滟九渾渾噩噩地想,而杜修遠手足無措地站在他身旁,除了喚他,一時什么都不敢做。 那心里的聲音,還逼著滟九對自己發問。 「我是要殺從前那一個我?」 不對。 不對。 「我該殺的,其實是今日的我?」 “城主——” 連連相喚,滟九終于有了點反應,愣愣地看向杜修遠,見焚喑在他手中,便訥訥地伸出了手去,準備取回。 但他那手卻抖,對著杜修遠,竟似不愿碰到他一點半點。 杜修遠情急,還要再喚,卻忽聽得暴怒一聲:“別看了!” 又一道金光,闖入這虛相。 這一回卻是林墨與季朝云復歸。季朝云秋霜劍起,林墨的不夜刀動,那磅礴靈修內力與陰詭邪氛合力,正將此間虛相擊破。 林墨腳一沾地,放下桃漪,人便朝滟九奔了過去;而滟九看見他來,先覺是團模糊的影子,后來方認出是林墨。 卻不是當年的林墨。 他的模樣和滟九自己一樣,因身死,這些年來并沒無什么太大變化;可滟九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一個是今日之林墨。 他心內那聲音又再說話。 不錯,你看,他那身旁,還有個季朝云吶! 滟九看著林墨朝自己奔來,那季朝云也緊隨其后。 「別說了?!?/br> 可他心內那聲音,偏還要說些歹話,不肯住口。 你瞧瞧,這一個林墨有季朝云相護,你滟九可有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