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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夫人出身邾氏,是林墨嫡母;認真論說起來,他們二人正是表親,林墨還得管他邾伯堯的父親叫一聲舅父,叫邾伯堯一聲表哥。 此時林墨聽到他這長長一段,揚眉諷笑:“喲,伯堯哥哥,你這一句,怕不是把這一年余下日子里的話,都說完了?” 邾伯堯看他,又道:“我是能救?!?/br> 林墨急了:“那你倒是救??!” 邾伯堯卻反問:“憑何要我救?” 敢情林墨方才白說了那么多話,那季朝云自要向邾伯堯解釋請求,林墨卻已是臉色一變,拍案而起。 “邾伯堯!”他厲聲道:“從前你也拿這話搪塞我,今日又來!當日我怎么答你,今日便怎么答你,你還要我重復一遍嗎?!” 他露出如此怒容,季朝云憶起邾伯堯所言“又是林墨”的字眼,立刻生疑;而邾伯堯靜默,看林墨神情,也不像作假,便道:“原來如此?!?/br> 又道:“原來如此?!?/br> 他一連說了兩遍,甚是奇怪;那林墨也不作答,邾伯堯卻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真的取了他那常備的醫箱,自去救人。 林墨與季朝云也忙跟隨過去。 但見邾伯堯救治桃漪,正如其所言,其實不難,那諸般靈藥與金針,也是不吝。 以金針將那體內毒氛盡數逼迫而出,指凝真力點其周身氣xue,助導其氣脈靈識通順,不過一炷香時間,諸事已畢。 邾伯堯把驗脈象,全數歸于平順,于是又喂她服下兩粒丹丸,這才站起身來。 看著簡單,其實也耗費他許多精神與內力,只是他那性情,不愿說道半句;可林墨卻拉住他,不讓他走:“這就完了?” 林墨也不是懷疑,只覺他與季朝云、季凝芳對桃漪這傷癥半點辦法都沒有,這邾家人治起來也太快了些吧? 邾伯堯拂開他的手:“術業專攻,你不信我?” 林墨看一眼桃漪,似有轉醒跡象,忙道:“不是不是,我信你?!?/br> 那邾伯堯走了兩步,卻又停下了?;仡^看林墨正在關切看那桃漪,他那心內是說不出的郁抑。 當年不論邾琳瑯如何追求林墨,林墨總是冷淡對應,一盡拂拒;可他對這個相貌平平的凡俗女子,卻是如此關切,邾伯堯怎能不惱? 可他,又何資格來惱林墨? 他與邾琳瑯年歲相差略多,那邾琳瑯是父母老來得女,又生來明麗動人,聰明絕頂,自然甚得兩親歡心,視為掌上明珠;也許是他看自己的meimei,一樣偏心,又或者不愿多想,覺她只是小女兒家,有些刁鉆脾氣,古怪心腸,還偏偏只衷情眼前這林六郎一人。 都知林墨是林鶴與外間女子所生,且眾人都不知道他那生母游夢余,姓名古怪,是什么出身或又有什么內情;但不論如何,這天下并沒有游之一姓的仙府名門,細論出身,還算是他林墨高攀了。 話雖如此,林墨畢竟與他五名兄姐一樣,也是安寧林氏之后,又身有仙骨;最要緊的是……邾琳瑯喜歡。 如此一來,將來親上做親,仿佛也沒什么不好。 但這林墨卻可恨,他大約真的一點都不喜歡邾琳瑯,莫管周遭人如何提點暗示,他要么裝作聽不懂,又或者好言拂拒,總而言之,一點回旋余地也無。 他越是拒絕,邾琳瑯便越作癡情,最后連邾伯堯也不知道她這是愛意,或者不過占有之欲,亦或本來就二者兼有,不曾有什么區別? 那時,他們這邾氏仙府久居百溪谷中,除林氏外,并不常與其他仙門親近;也正因此,一時當真無人知道他這好meimei,一日不肯安分在家,在外面做的是什么勾當,只當是林墨行走天下,眠花宿柳,引得邾琳瑯也任性去追。 只道從前罵也罵過,勸也勸過,卻是無解,只得由她去了。 直到那后來,先有烏尤花氏覆滅,后有青墟滟氏蒙難,他們禹州邾氏,更加謹慎做人行事;卻有人來報,邾琳瑯取天下仙門之人內丹一作金丹換骨惡法,為人揭發,且有實證,故此遭天下仙門共同討伐。 邾廷獻及夫人皆是不信,邾伯堯也不肯信。 但是實據呈前,就算邾氏眾人都覺天地倒轉,也已經阻止不這禍事蔓延。 邾伯堯之兩親心病驟起,本是醫者,卻難自醫。 而他代其父行門主之職,做的頭一件事便是不問兩親,自作丹書,以告天下仙門。書曰: 我禹州邾氏,承先祖之庭訓,金針憑妙手,以仁修自身,悟杏林奧訣,佑黎民蒼生。此番不幸,有不肖女叛離家門,罔害忠良;其身不敬不正,其行不仁不義,諸般罪責,罄竹難書,天理難容。 即日,禹州邾氏削此不肖子弟琳瑯名籍,愿與天下仙門共誅之! 他不問父母,自作主張,那兩親得知后,皆是垂淚謾罵,不進飲食湯藥,也不要他再行針醫治;復又辱及林墨,將邾琳瑯那諸般荒唐行徑,盡數歸罪在林墨身上,說是林六郎無行無德,不行正途,敗壞勾引,才致邾琳瑯也變惡徒。 后來,這些話不知經誰傳揚了出去。 再后來,世人皆道,邾琳瑯獨慕林墨一人,而那林墨出身仙門世家,卻偏身入詭道;且只見其不務正業,修為卻日見強絕,豈不是正應了金丹換骨之事? 世間人心,平地亦起波瀾,何況那時? 這番話雖無實據,又礙于安寧林氏之聲威不敢明言,但眾人卻仍是在背地里,說得有鼻子有眼,傳得是沸沸揚揚;而說得越多,聽起來便越像是真的,于是無人不信,無人不傳,真像是坐實了那林墨之罪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