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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那邾琳瑯,生來巧舌如簧,惡語連珠;她這位嫡親的兄長邾伯堯,卻恰恰相反,正是個悶嘴的葫蘆,從來敦默寡言,不善言辭。 其性情,穩重守成有余,卻于進取上不足,沒半點野心與壯志。如今他已經做了邾氏家主,竟也半點未變。 一如從前,若想叫他邾伯堯說一句話,超過四個字,那是當真的不易。 林墨生來快人快語,從前聽這一位說話,一字一頓,真想殺了他再自殺;這一回竟逼得他一連說了兩句話,都有五個字,叫林墨都佩服自己了。 見邾伯堯又不再開口,林墨便先道:“邾伯堯,我有話跟你說!” 邾伯堯也無什么動作,那邾家的大門卻是悄然一合;他人且站在門口,恰好攔住林墨要進門的去路,道:“你講?!?/br> 這人分明沒有讓他們進門的意思!林墨怒氣又上心頭,冷笑道:“好!此事說來話長,若你不怕被人瞧見是我,那咱們就在這里說吧!讓我想想,哎呀,我跟你講啊,這事兒得從那前幾年,季氏門下的一名弟子說起……咦?季朝云,是哪一年來著?我怎么就不記得了——” 便是邾伯堯,也不禁斥道:“閉嘴?!?/br> 林墨“哼”了一聲,斜眼看他,大有你不讓我進去我就嘮叨死你,從盤古開天辟地說到如今之勢。 邾伯堯只得轉身,將那門打開:“進來?!?/br> 作者有話說 是我很喜歡的邾伯堯。 后面告訴你們我為什么喜歡。 第46章 章之十四 圣手(中) 聽他依允,林墨忙扶起桃漪,與季朝云一齊,跟隨邾伯堯入內。 他不像家中兄姐,皆來過這邾氏仙府求學藥理醫術,前兩次來,都是來去匆匆,不曾得空細看。如今只見這邾氏仙府,四面回廊,中間庭院甚大。自其中穿過,竟見一半香蕪,另一半都是藥草;林墨認得那佩蘭、丁香、紫菀、旋復花種種,還有更多名葩異卉,竟是不知其名;且也不知這邾氏有何種妙法,能將這諸多品類不同,生長習性亦不同的草藥都在此處一并種植,常開不敗。 這庭院雖大,卻不見多少邾氏的弟子,只略見了幾個,遠遠地在別處照拂此間花草;此間有外客來到,他們卻是連頭都不曾抬,也不聞聲響,像是半點都不好奇。 邾伯堯此刻也是一言不發,腳步不停,始終走在他們前頭。 直到經過院中一樹蘇木。 蘇木并無什么稀罕之處,只是一味平常藥材,用以活血化瘀、消腫止痛;這一棵,似是新植,只得半丈高,不知道為何,竟覺有些蕭疏之相,才令邾伯堯暫且停下了腳步。 季朝云與林墨皆順著他之目光,發現那樹上有一根枯枝;又見邾伯堯伸出手去,指尖自那枯枝上一觸,也不知施以如何妙法,其上便盈盈見光,長出了一點新芽。 正是翩翩然如謫仙人,真圣手也。 都說邾琳瑯天資還勝邾伯堯,可那天資卻不用于正途,又于天下人何益?照林墨看來,這些年邾伯堯修為精進至此,做這邾氏仙府之主,倒也不算辱沒邾家門楣。 那邾伯堯救活這蘇木枯枝,便又動身前行,林墨等人隨他走了許久,終于到了他之書房中。 這書房掩于花木深處,前設小院,圍植奇花異草;窗下引水,池魚嬉戲。 進入內中,滿是書櫥,半數為醫經藥典,又有一半經略道法;另安設書案,及一張琴桌。 林墨看到那上頭的琴,略微驚訝。 禹州邾氏與安寧林氏,世代通好,感情親厚;這琴取桐梓二木來造,琴尾綠紋,其聲清絕,不在曜靈之下。 琴是好琴,卻是一件舊物,其名“拂綠”。 這拂綠與林墨所持之曜靈,皆是當年邾家所藏名物,后來又送贈給了林敏與林惠姐妹。 林敏自小從母命,來這邾氏求學,不曾前往那晉臨升山;她亦擅琴道,當年林惠將琴轉贈林墨,這拂綠卻隨林敏去往烏尤花氏,竟不知道怎地今日會出現在此,且那琴尾上除了原有的碧紋,又添了些裂痕。 林墨此刻卻也無暇作他想,看得一旁還有臥床及床帳,便也不等邾伯堯示意,先將桃漪安置在上頭。 然后對邾伯堯道明緣故,又央告道:“伯堯兄,求你替我醫治她?!?/br> 邾伯堯不置一詞,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卻是上前去,檢視斷脈,一一做完,還是不說話。 林墨忍不住問他:“能不能救?” 邾伯堯道:“能?!?/br> 林墨長舒一口氣。 季朝云問:“難救嗎?” 林墨又緊張了起來,卻聽邾伯堯道:“容易?!?/br> 這陰邪毒氣侵蝕的不止人身,還有靈識,尋常仙門中人自然難解,但卻難不倒他這邾氏仙府之主;不止他能救得,若有邾氏門下修為高深的子弟,譬如那當年不曾身入邪道的邾琳瑯,也能。 但說歸說,他卻半點沒有要施救的意思,只站起身,走到書案前落座,真作個鋸嘴葫蘆,又是一言不發。 林墨也跟了過去,正要開口,季朝云卻將他一拉。 林墨明白他的意思,盡力忍耐,自向客座坐下;等了半會,看那邾伯堯真的沒動靜,又忍不住暴躁起來:“邾伯堯!能救你娘的還不趕緊動手?你還要等什么!” 邾伯堯竟也有了脾氣,斥道:“林硯之,你混賬!這些話,是你能說?不敬不肖!我勸你句,仔細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