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頁
陸琮此人,自視甚高,總拿自家那套狗屁套用天下人,對林墨這個身懷仙骨的林氏庶子,又嫉又恨,不討厭他才怪。誰料季朝云聽了林墨的話,卻道:“你這么一說,我倒也想起來了,我怎么聽說這一位當年夜路上撞邪,被莫名其妙打折了三條肋骨?” 林墨一臉驚訝:“竟還有這等事?真可謂天從人愿??!” 季朝云心道,信了你的邪。 見那陸琮氣得臉上發青,眉間烏色,林墨倒也知道他此怒何來,想他與陸懷瑛分屬同輩,因已分家,另起家業,不能從那懷字,卻仍舊是以玉為名,自詡正統,這內中心思,人人皆知;此人厭惡陸懷瑛之情,只怕比討厭林墨多上百倍千倍,如今被陸懷瑛做了陸氏之主,他能高興得起來才怪。 門下的弟子為他掃清了這一群圍觀之人的障礙,陸琮一眼看見他那金尊玉貴的親侄當真跪在地上,立刻氣不打一處來,說話都哆嗦:“哪、哪一個?哪一個膽大包天的混賬敢叫你跪在這門口?你趕緊起來!” 出乎季朝云與林墨的意料,那陸允璉聽到這話,卻閉口不言,也不肯起來,仿佛是真的知錯了。 陸琮只當是陸懷瑛定了規矩,不讓陸允璉開口說話,當下更氣,對著陸府的大門便叫嚷起來:“陸懷瑛!你好大的膽子!你一個暫代門主之位的!居然敢叫陸氏嫡出的少門主跪在陸府的門口!你他娘的什么居心?!” 他罵完這一通,陸府的門也不見開;心內只當陸懷瑛是故意拿腔作勢,于是更怒,立刻又開始另一番痛罵。 見陸琮越罵越起勁,林墨奇道:“這人還能活到今天,我那傻姐夫的涵養當真非同小可?!睋Q了是他被罵,可能這人當場就說不出話來了。 季朝云竟然也道:“我也覺得?!?/br> 此時陸允璉也像是聽不下去,他終于仰頭,對那陸琮開口道:“三叔,您別說了!誰人不知大伯待我如己出?這一回當真是我有錯在先,我甘愿受罰!” 不知道是陸懷瑛怎么說教于他,林墨心道這孩子大概還有一絲良心未泯,從今往后約莫也是個跟好學好,跟壞學壞的主,少不得陸懷瑛要cao心一世了。 不料陸琮聽了陸允璉這話,卻是發出一聲夸張嘲笑,道:“哈?你這傻孩子簡直不知道好歹!他視你為己出?你別被他騙了去!陸懷瑛不過是圖他的好名聲,唯有我對你才是當真的cao碎了心!別的不說,就說當年!若不是他不肯動手殺那林氏的妖女,你祖父母與雙親,還有你姑姑會死得那樣慘嗎?!” 季朝云暗道不好。 果然看見林墨那左手已經握住了不夜的刀柄,面上血色全無。他忙道:“別?!?/br> 又見那陸允璉,也是一臉慘白。 他竟道:“不論林氏其余人如何,我伯母并沒有半點過錯,三叔,您真的別再說了!” 林墨看著他,慢慢地松開了握住不夜的手。 陸允璉這話,卻也是真心。他雖然不曾親眼見過他那伯母,卻見過陸懷瑛的畫。 自幼在陸懷瑛身邊長大,他也一直見任憑旁人如何勸解,陸懷瑛都不肯再娶。 陸懷瑛能繪丹青,但畫中佳人永遠只得別人口中的一個“林氏妖女”。 他筆下的林惠,端是清麗出塵,卻仍是自嘲畫技平常,難繪心中佳人溫柔芳雅。 陸允璉亦曾聽他道說自己的愛妻美貌良善,與那世人口中林氏之人惡毒形象全不相同,對她自然心存有幾分好感。 唯有陸琮聽陸允璉居然幫林家的妖女說話,更是勃然大怒,正要開口訓斥他幾句,那陸氏仙府的大門卻忽然開了。 來人紫衣云冠,正是陸懷瑛,身后無人跟隨。 林墨見到他出來,輕哼了一聲,別開視線,不作言語。 陸懷瑛倒也沒看到林墨與季朝云。只見他的臉色雖也不大好看,卻仍是態度溫和,對那陸琮心平氣和地道:“三弟,你有什么話,不妨入內來說,在這里大呼小叫,教別人看了笑話?!?/br> 陸琮卻不將如今這位陸氏當家之人放在眼內,反作冷笑,道:“你陸懷瑛既也知道‘丟人’二字怎么寫,為何要叫阿璉在此處跪草席?” 陸懷瑛道:“允璉膽大妄為,未得我之命便私自帶門中弟子離城去了安寧,這是其一;路上挑釁那平陽季氏的弟子不足,竟敢前去季氏山門前鬧事,這是其二;遭逢險情,還不知謹慎,口出惡言,以致陸氏三名年少有為的弟子意外身亡,這是其三……他小小年紀,已是如此無法無天,將來還不知道他要闖出什么什么禍來!如今讓他在這里跪著思過,已經是我網開一面!還有一句,我也勸三弟你莫要太過嬌慣了他!” 陸懷瑛之為人,溫柔厚道,對陸允璉愛如親子,期望頗高;又難免因陸允璉年紀尚小,身世可憐,輕縱了眾人將他寵得無法無天。 可這將來要承繼陸家門楣之人,如今言行以德不配位四字來形容都嫌輕了些;若說陸允璉少不更事,他陸懷瑛怎能不懂?今日是他教子無方,無可奈何,叫陸允璉人前席藁待罪,也知道知道何謂人言可畏而已。 若不管不顧,輕易放過,倒如叫陸允璉繼續如此行事!將來只怕有天大的禍事,真落個人人得而誅之,他陸懷瑛登不登那仙道倒也罷了,只怕毀及家業,再無面目去見陸家的列祖列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