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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不洵臉色驟變,硬生生剎住追向陸允璉腳步,轉身運勁一氣呵成,竟是要找個別的方向全力逃跑。 還沒跑出三丈,已聞一曲《天罔》*。 簫聲若虛似幻,天上金光密密如織,籠罩謝氏仙府之上,竟如仙人降世,仙樂在吟。 刺耳的貓叫聲混雜著仙樂飄飄中,陸不洵過于緊張,左腳絆了右腳,摔成個狗吃屎。 他人還沒爬起來,就看到兩只腳停在他眼前。 一樣的青衫素履,足不染塵。 “阿洵啊,”來人蹲下|身,將一只短小精致的口笛塞入懷內,笑得十分親切:“師叔來了,我可是給你報了信??!” 陸不洵抬起頭看他,驕矜全無,一臉狼狽:“你!” 來人摸摸他的頭,道:“不是說好的師叔來了,就以笛聲作訊傳音入密么?我真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師兄,就說我疼你不疼吧?” 陸不洵大怒:“季寧樂!來之前報信不行嗎?人都來了還報什么信?!” 真真嘔死。 季寧樂笑瞇瞇地看著他,身為季氏一門的大弟子,被自家壞脾氣的師弟連名帶姓地怒吼,他也沒什么脾氣,微笑如常。 “勸你還是先起來吧,我怕你過會要跪個七天七夜,想再起來都難?!?/br> 陸不洵背脊一涼。 今日私出山門,都是因為見到山下守衛的弟子送信與他那代門主師伯;又聽他說安寧長樂門有難,令季寧樂速速去請他師尊出關。 他心內有私,膽大包天,搶先一步牽馬而出;不止如此,還與山下負責看守山門的師兄道了謊話,說是他師尊派他去的。 說起來,那季氏仙府倒有個不算笑話的笑話,正說的是他陸不洵唯二所懼者,一者小季,一者大季。 所謂小季,說的便是他這師兄季寧樂;而這大季,自然是指他師尊令秋君。 如今小季既至,只怕大季也不遠了。 果不其然,就在他當真想爬起來的時候,一個冷冷的聲音,伴隨著凄厲的貓叫傳進他耳中。 “不錯,你就在此地跪著吧?!?/br> 聲音低沉冷漠,陸不洵欲哭無淚地直起身,也不敢站起來,只能原地跪著轉了個身,喚道:“師尊?!?/br> 季寧樂也含笑行禮:“朝云師叔?!?/br> 這來人長眉入鬢,目似點星,仙風道骨,容止可觀,那身后跟隨的諸位弟子,無不是少年英才,卻被他生生比成了沼泥。 就連陸不洵也難料,正值閉關的緊要關頭,季朝云竟然出現在此處。 人稱風清月白令秋君的季朝云,著青衫佩玉帶,負長劍并長簫,妙在那簫中藏刃,且剛且直。 其劍曰秋霜,飛星隕鐵所鑄;其簫名墨吟,千年龍骨削成。 劍除惡,簫引魂,《天罔》一曲降妖邪,傳聞中乃季朝云修至通神之境,天女入夢所授;漫漫金光,實為漫天符箓,秋霜為引,真力所織,正所謂天羅地罔。 這季朝云少年成名,以三件事著知于天下仙門。 一者冷心冷面,不茍言笑。 二者錚錚鐵骨,嫉惡如仇。 三者技高藝絕,舉世無雙。 被抓了現行,陸不洵苦著臉,不敢開口,乖乖跪好。 季寧樂笑道:“師叔,依我所見,還是讓阿洵起來吧?在這里跪,不若回去再跪?!?/br> 季朝云不置可否。 他這個人,沒否定就是肯定了。只見季寧樂作歡天喜地狀,對陸不洵道:“太好了阿洵,快起來,師叔說等咱們回家你再跪——” 陸不洵笑不出來,他可一點都不覺得好。 “令、令秋君!” 這過于激動而顫抖的聲調,季寧樂抬頭,陸不洵扭頭,果然看見了謝箐箐。她方才渾渾噩噩,此番乍聞季朝云的仙樂降臨,神志也就清醒了。 她被謝英攙扶著走了出來,看到來人,激動得傷痛不顧,爹也不管了,趕忙站直了身,手扶發鬢,整理儀容,施了一禮,嬌聲道:“令秋君久見?!?/br> 結果季朝云連眼皮都沒抬,輕飄飄地吐出五個字:“謝師妹有禮?!?/br> 那陸允璉瞧見了季朝云,也不便在眾人面前無禮,咬著牙道:“晚輩陸允璉,拜見季師叔?!?/br> 季朝云略應了一聲“嗯”,連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人家這廂有禮他卻無禮,偏是無人敢說,陸允璉氣得眉毛都歪了。 謝箐箐看他身后的季氏弟子手里拎著一只躁動不安的橘貓,那貓脖子上多了一道金圈。 這金圈正是季朝云所布天羅地罔化成的繩索,非本人不得解開。 聽季朝云稱呼她為謝師妹,謝箐箐喜不自勝,也有意叫得親密些,便道:“不愧是季師兄,這貓妖哪里是你的對手,且求季師兄救救家父!” 季朝云沒有答話,目光也并不看謝箐箐,卻是看了一眼謝英。 人雖冷,目光卻熱。 那眼神變得一點都不冷漠了,但是,也很可怕。 那謝英被季朝云盯上,似是要被嚇得魂不附體了,勉強笑道:“令秋君何故——” 季朝云收回目光,又看向謝箐箐:“謝師妹,請問這院中符箓出自何人之手?” 謝箐箐不知道他為何如此發問,漲紅了臉道:“我、我修為平常,這都是謝管家帶領眾人——” 季朝云略一點頭,將她說話打斷,道:“好得很?!?/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