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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有無數個理由解釋喻恒筠沒有回復也沒有出現,卻無法改變事實本質。 喻恒筠沒來,想送給喻恒筠的曲子他也沒聽見。 傅擇宣低頭看了眼通訊器,把依舊暗著的通訊器收好,交疊敞開的黑色毛呢大衣,輕輕把自己裹住。 一時間他覺得有些冷,和在孤兒院里用夏被緊緊裹住自己都無法暖起來的冷不同,更像是離開魏東海的房間后失了魂一樣縮回房間角落,痛楚中的濕冷。 也許他早就該離開,他哪有什么后路? 在漫長的布置夢境過程中,他有在中國外游歷的過往,無數次無數次他渾渾噩噩從夢境逃離,無法分清現實與夢境的分界,游京幫助他克制了其他妄念,卻沒法控制身體阻止他的自我殘害。 謀殺自我的情緒總能勾出他的同理心,讓他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消失,也許病毒的作用也許就此停止呢? 這時游京會耐著性子,一遍又一遍對他說:“如果你消失,病毒只會更加猖獗,依舊無法解決?!?/br> 在游京的話中,傅擇宣隱隱感覺到了掩藏的真相,既然只有自己在實驗中成功承載了病毒母體,那就只能由自己終結。 為了活到那時候,他試圖控制了那些情緒,試圖把夢境和現實的邊界隔開,卻一次又一次在瀕臨死亡的狀態下驚醒。 恢復意識時,他或許剛在浴缸邊、海邊許久才嗆出水來,或許舉著刀被許涵牽制著,或許站在樓邊被許涵扇醒,或許躺在醫院剛洗完胃…… 那段時間他一直過得不平和,許涵發現他的自殺傾向后,一直盡力以朋友的身份引導他走出來。 但許涵用普通的心理疏導方式是沒用的,這壓根就不適用于傅擇宣的情況。 只是他并不想辜負許涵的好意,在盡力克制和游京的幫助下,最終解決了這個問題。 但傅擇宣依舊會在夢境里不斷浸入瀕死的冰冷中,那是無人的深海,他墜落數次。 盡頭是只有望不到邊的黑暗深淵和無比熟悉的窒息感。 沒有人救他,就這樣慢慢墜落。 ……不,是有的。 觸不到的遙遙微光向來穿不透深海,但他曾兩次看到微光里晃動的身影。 那是誰?傅擇宣想,他不會不知道,那是他追尋的初陽,落在深海中,那人就逆著光朝他伸出手。 他在落入深淵前,在黑暗中睜開了眼,骨節分明的大手正伸在他身前。 傅擇宣睫毛輕輕抖動著,不可置信地沿著手臂的走向將視線上移,到了盡頭他仰起頭來。 同樣深色的大衣,順著貼身衣袖上去是圍在脖間的淺色羊毛圍巾,上挪到他之前在床上仔細端詳過的下巴、嘴唇、鼻子,然后是最熟悉的眼眸。 眼眸里的神色溫柔無比,傅擇宣從沒在男人的眼眸里讀過如此極端的神采,柔和,卻哀傷。 不是天神惜子民的憐憫,是放在心尖不忍傷害的珍重克制,一寸寸把他脆弱無比的視線吞噬,他潰不成軍。 視線有些模糊,傅擇宣眨眨眼壓下鼻頭的酸澀,慌亂收回視線把未落的淚水收回。 覺得克制好了,他才重新對上那因收斂所有銳氣顯得溫柔的眼,鼻頭又是一酸,只好輕輕皺眉抽了口氣,卻見站的筆直的男人眼神微動,視線變得灼熱起來。 他有些不知所措,動了動嘴,試圖學著記憶里許涵的笑容勾起一個漂亮的安慰表情,連微微顫抖的聲調都放棄了克制:“你來了?!?/br> 喻恒筠沒說話,視線移向下后又移回來,傅擇宣看向他示意的地方——是喻恒筠伸在自己胸前的手。 盯著他寬大的手心,傅擇宣動了動手指,想要思考,腦海卻滿是驚喜愉悅。 他隨意瞥來的眼神、板著臉的嚴肅穩重、認真陳述時的氣勢和表情、自信勾起的嘴角、那一夜試探心情的吻、安慰的擁抱、唇間的啃噬、脆弱的告白…… 一幕幕閃過,仿佛一瞬間回想很多,其實腦海中一片空白,偶爾觸及某個和他相處的畫面,與眼前的柔和交織在一起。 形成了他記憶里最獨特的喻恒筠。 這似乎是個時間被放慢的空間,傅擇宣將手抬起,不自覺顫了顫,他覺得自己在用力將手前伸,可在他眼中似乎只是挪了一分米的距離。 他勾起手指、放松、又勾起、又放松,看著自己的手終于伸向了那支寬大結實的右手,還沒放下,手腕就被反抓入熱意磅礴的手心,眼前一黑,他跌跌撞撞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只聽喻恒筠悅耳低沉的嗓音在他左耳邊響起,吐出的氣磨得耳尖直癢:“你怎么知道要用左手,這么想被我抱?” 傅擇宣一顫,耳朵熱得發燥,卻感受到左手腕間的熱意和勁頭慢慢地、慢慢地滑到手心,他又是渾身一顫,那股力道在他拇指根的肌rou處揉了又揉,時而指甲輕劃過,令他心一跳。 最終炙熱的掌心包裹住他稍小的掌心,指節滑入指蹼間,用力扣住他的手,guntang的熱意落入掌心,也順著guntang的血流回他的心腔。 耳旁的唇貼在他耳邊要給個解釋,略有委屈,仍不忘刺激傅擇宣已經失控的心—— “我一直都在這里。是你、是你終于找到我了,傅擇宣?!?/br> 不是情話,卻勝似情話。傅擇宣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似乎嗅到了一股雪花的冰涼,卻被更火熱的暖陽氣息融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