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涵攤開手，遞給隔壁的青年一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眼神。

    傅擇宣扯下嘴角，像努力笑，又像是個無奈撇嘴的表情。

    面容總歸是柔和的。

    許涵習慣他這個作態，叫嚷：“又這樣！叫你練習怎么笑，態度還是這么敷衍！”

    “沒必要?！?/br>
    “我看也是?！?/br>
    他早不指望這冰塊臉能做出什么人性化的表情來了，無數次的經驗教訓讓他深刻認識到，傅擇宣在模仿各種情態的語調的同時，仍舊冷著一張臉。

    總難免讓人懷疑他的誠意。

    言語間，兩人已身處酒吧。

    榮翼坐在吧臺前，愁眉苦臉應付身邊的男人。

    許涵招呼兩人。

    “哈嘍……好久沒見?！蹦腥嘶厣?，正是薛遲景。

    “三天不到?！?/br>
    “你來啦！”榮翼信任親昵的態度讓薛遲景產生不滿。

    “怎么還搞區別待遇啊小朋友？”他語調不正經，“我和這位一起救你，你怎么就對他這么信任呢？”

    榮翼縮縮脖子，不敢說話。

    “你看我這么有親和力，這位傅先生臉上表情嚇人得很，正常都會選擇我吧？”

    說完他湊近榮翼詢問：“還是說，你不正常？”滿是笑意的語氣。

    榮翼心知被戲弄，但瞅著傅擇宣冰冷的臉色，不敢動作。

    許涵倒笑著解圍：“早和你說過宣宣討人喜歡，你還不信?！?/br>
    “說正事吧，榮翼，找他有什么事直說就好?！?/br>
    其實并非大事，有傅擇宣有意的談話提醒在先，后又有那場揭露小叔真實面目的綁架，榮翼已經明白不應該逃避，而應勇敢面對。

    他尚在猶豫該怎樣面對夢境之外的兄長。

    “先前陷這個兄長擁有更高成就的愿望中，沒有意識到身處夢境其中，被你們點醒后才意識到我在逃避?！?/br>
    “假如當初我和哥哥都各自多走一步，他走到我房間問上一句，我走到他學?？此谎?，事情就大有不同?！?/br>
    “世界上沒有后悔藥，我誓從此刻開始不再逃避，正視眼前被迷霧遮擋的風景，直面前路?！?/br>
    “我此行其實是來感謝你們的，哥哥這會兒大概也找上喻少將感謝了?！?/br>
    “尤其感謝你能帶來那充滿我和哥哥回憶的盒子?！?/br>
    榮翼側身對傅擇宣表達感激，隨即把右手藏在背后，再次掏出來時手中多了一捧花。

    認出花的種類，傅擇宣驚訝。

    捧著花的青年羞赧地笑：“我問喻少將你有沒有什么喜歡的東西，他提到你似乎很喜歡我以前的家外圍那片花田，我就在和哥哥報備后，摘下這些想送給你?！?/br>
    “是找人和花田管理員疏通過的?！彼聨兹俗l責他隨意摘花，補充道。

    然后雙手將花束奉到傅擇宣面前。

    傅擇宣欣然接過滿載榮翼心意的感謝禮。

    榮翼又說：“剛開始聽你說我也是自私的指責時，這么多年的心意都被否定，特別生氣?！?/br>
    內心難受之余，還有光鮮亮麗的遮羞布被撕開的羞恥感。

    他確實是自私的，自私到目光狹隘，狹隘到只能承認自己的心意。

    一旦接受這點，選擇直面，就不會再逃避，不會一錯再錯。

    “感謝你們不遺余力的幫助?！?/br>
    “離開后，我們彼此都不會留有這里相處的回憶，至少現在，想用這微不足道的禮物表達我的心意?！?/br>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但這份感激，定然能像著這裝滿回憶的匣子，被時光銘記?！?/br>
    驚擾時光的清靜，刻鐘歸位，夢境結束。

    天邊未晞時，沉睡兩天多的四人終于醒來。

    和榮肅說明人醒再付款后，他同來時一樣背著榮翼，推開推拉門，回身合好，離去。

    “他像是在這等了兩天?！毖t景說。

    許涵接道：“照他那性子，肯定如此?！?/br>
    隨后他眼尖地發現，傅擇宣的手正往淺藍色牛仔褲左邊口袋里放，問：“宣宣有什么好東西，和我們分享一下呀？”

    傅擇宣自如掏出手平攤開，赫然是一顆星狀糖果，包裝的糖紙在燈光下閃著淺粉色亮芒。

    “想吃？”

    “不要，你還是留著自己吃吧?！痹S涵嫌棄這過于甜美的包裝。

    傅擇宣收緊手，要往口袋里放，卻被一旁伸來的大手止住。

    他猛地一顫。

    “我倒想試試?！庇骱泱尴駥μ枪奈兜栏械胶闷?，頗具興味地說。

    抽回手，傅擇宣示意男人把手張開，放上糖果，小小的體型和大手形成鮮明對比。

    男人收起手，低聲言謝。

    許涵可不敢調侃這位，見兩人氣氛頗有旁若無人的傾向，笑著打岔：“睡了兩天，我還是困，這才凌晨，不如還是回家睡一覺吧？”

    “我同意?！毖t景伸手打呵欠。

    另外兩人也點頭同意。

    因獨傅擇宣回家道路向西走，其他三人都是驅車朝南，他先行告別。

    凌晨燈光不比晚間亮堂，街道空空如也，配合著單調的光線，布置一出蕭條戲劇的舞臺。

    快到社區前門時，他竟遇上一名佝僂身子的男人。黑暗之中辨認不出其他特征，男子同他擦肩而過時，他掃見這人的面孔有些面熟。

    只是傅擇宣平時識人能力就不怎么高明，想不起來什么時候見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