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頁
聲音不大,但在深夜寂靜的走廊里顯得有些詭異。 許佩兒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從墻壁拐角探出頭。借著衛生間里傳出來的微光,她看清了走廊上的情形。 兩個人站在那里,他們離得很近。其中一個人的手搭在另一個人的后脖頸上,被搭住脖子的人……變得越來越矮了。 許佩兒揉了揉眼睛。沒錯,是變矮了,或者說的準確些,是整個人像冰塊融化在太陽下一樣,變得越來越小。沒過一會兒,走廊上只剩下了一個蹲著的人,還有地上的一攤衣物。許佩兒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奇異可怖的場景,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覺。也許是感染了奇怪病毒或者打疫苗的副作用? 蹲著的人忽然打了個飽嗝,他站起身,手里的一根長刺在昏暗的光線下若隱若現。 許佩兒突然有了個奇詭的猜想:剛才這一切,就好像是那個人把吸管插入另一個人的脖子里,然后像喝飲料一樣用力吸吮,直到把后者喝了個干凈,只留下外包裝。 走廊里的人忽然轉過身來,一頭金發在夜色里顯得灰撲撲的。在那人轉身之前的半秒鐘,許佩兒迅速縮回頭,把身體貼緊墻壁,摒住呼吸,又怕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引來那人的注意。許佩兒不知道自己的動作有沒有足夠快,那人有沒有發現自己,但她認出了那個人。 羅伊·埃德溫。許佩兒曾在之前那場莫名其妙的可怕暴動中與他同行過一段。 走廊里傳來細簌的聲響,隨后是一陣輕快的腳步聲。許佩兒想悄悄躲進衛生間,卻發現自己的腿軟到無法行走,她用一只手費力地撐住墻壁,一只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生怕驚叫聲不受控制地從喉嚨里溢出來。 何榮晟和丁臺泰趕到臨時隔離區時,許佩兒正坐在醫務室里,雙手捧著一杯熱水在小口啜飲著。 見警衛隊員來了,隔離區值守的醫生上前報告目前的情況:“兩位警官好,目擊者現在情緒穩定下來了,可以問話。我們盤點了目前的人員,確實有十幾人不知去向。至于目擊者指認的那位羅伊,他今早也不見了。根據許女士的說法,我們找到了今天凌晨的錄像,稍后您二位可以去監控室查看?!?/br> 聽完許佩兒的描述后,何榮晟和丁臺泰互相看了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不確定。這件事聽起來太怪異,如果是往常,有經驗的警衛隊員接到這種案子會先檢查報案人的精神狀況。但現在,連存在于歷史課本上的海鬼都能活生生出現在人眼前,他們不能太大意。況且,這位報案的許佩兒老師前不久剛與警衛局打過交道,據說還幫督察隊當了線人,可信度不低。 即便如此,丁臺泰和和何榮晟還是帶著許佩兒一起,迅速去監控室看了錄像。當時燈光太暗,錄像很模糊,看不出細節,只能看出大致情況確實如許佩兒所說。 然而,一個大活人,怎么可能像液體一樣被吸干凈呢? 丁臺泰問值守的醫生:“那堆衣物還在嗎?有殘留下什么人體組織可以拿去化驗嗎?有強酸痕跡嗎?” “衣物似乎被兇手整理走了,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哦對了,有一只細鐲子,應該是被害人的?!敝凳蒯t生說,“掉到墻角里,當時兇手可能沒注意到?!?/br> 何榮晟來來回回看著那段模糊的錄像,眉頭越皺越緊。人完全融化似的消失,只留下衣物和配飾,這樣獵奇的場景他從未聽說過,但記憶深處卻隱約發出一種信號,他似乎發現過與此相關的事情……但相關性太弱了,只有蛛絲一樣細軟的線連接兩方,無論如何也無法順著這條蛛絲到達另一端。 “我們能看看那只鐲子嗎?”丁臺泰對醫生說,“帶回去交給技術人員檢查,說不定能有什么發現?!?/br> 值守醫生連忙答應,戴著手套將鐲子取了過來,又在同事的催促下對兩位警官說了抱歉,出去忙別的去了。 這是一只帶卡扣的鐲子,邊緣沾了一些半凝固的紅色液體??梢酝葡?,當時被害人在慢慢“融化”的過程中,鐲子卡不住越來越細的手腕,滑落下來滾到墻角。兇手收拾掉落的衣物時未發現它,它在角落靜靜地躺著,直到被值守的醫生發現后帶到了警衛隊員的面前。 完好的帶卡扣的鐲子。何榮晟終于想起了記憶深處的那一點微弱的關聯。入城前,他和冉喻開車剛出家門,就看見路邊有一塊扣得完好的電子表。當時何榮晟還破壞了里面的定位裝置,想帶進城問一問這塊古怪的表和那兩個倒霉的人,但進城后卻忘記了。 何榮晟把這件事跟丁隊長簡單說了下,丁隊長跟警衛局技術部的同事聯系后表示,需要把鐲子先送回去鑒定這種液體里有沒有可疑物質。 “順便讓冉喻把那塊手表送到言艾教授那里吧,言教授今天在三環醫院值班,我懷疑……雖然這種想法很荒唐,我懷疑這事跟海鬼有關?!倍£犻L說,“言教授對這事比較有發言權,先讓她看看吧?!?/br> 丁臺泰剛布置完工作,何榮晟結束了和言艾的通話,剛撥通冉喻的號碼,有人跌跌撞撞闖進了監控室,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和奇怪的咸腥味涌了進來。 “救命……救……有人要吃掉我……” 何榮晟急忙結束了跟冉喻的通話,定睛一看,眼前這人已經很難看出人形。他身體萎縮到成人的一半大小,四肢和五官像是被隨意揉捏的橡皮泥一樣糊在一起,分辨不清。只有那身耷拉拖地的衣物能顯示他的身份——是剛才出去辦事的值守醫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