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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喻愣了一下,心中雖然不服,但也不方便反抗,只好吃下這一暗虧,繼續埋頭做題。 婁越含著甜津津的香蕉味奶糖,施施然走回了教室最前頭。他一邊走著,一邊將剝下的玻璃糖紙抻開褶皺對折疊好,塞進了制服前胸口袋里。 向副官看著婁越走來。隊長腳步輕快,嘴角揚起時隱時現的、似是而非的笑意,看起來心情很好。 向副官有些疑惑,但他不敢多話,只是問道:“婁隊,剛才那個考生有什么問題嗎?” 婁越舌尖一動,把糖藏進腮幫:“沒什么,字丑?!?/br> 第7章 奶糖化完了,婁越把最后一絲甜味咽下去,心情不可思議地忽然變得很好。 倒不是糖有多好吃多特別。這種糖他常買,過幾個月就要去買一次。因為它保質期很短,不到半年,婁越希望每次糖寄到對方手中時盡量新鮮點。 他的生活一直糟糕透頂,最近幾個月尤其糟。 前段時間,督察隊收到了一封舉報信,內容是馮浩天大老板涉嫌虐待罪,兼非法買賣v點罪。 馮浩天家的產業遍布一環,許多親戚朋友都在公職部門工作,且位高權重。馮浩天本人在人事部也擔任了不小的官職。 主城從內到外分為一二三環,各環間有高墻和哨卡,通行需要通過重重檢查,定居資格則依據v點高低來綜合考量。v點的合理轉贈和兌換(如遺贈,本人單向兌換成流通貨幣)需要去相關管理部門登記,嚴禁私人間買賣,違反者最高可判十五年。 這種案子一般是會被轉給警衛局的,但信中還提到馮老板所在的某協會號稱“能滿足你所有愿望”,且參與人數眾多,凝聚力很強,對交易類型不加限制……很有種地下集市的意思。 如果舉報內容準確無誤,那這不是件小案子。 婁越設法聯系到了舉報者。她是三環某社區學校的老師,25歲,名叫許佩兒,平時還兼職編寫入城考試思想道德課的教輔材料。 許佩兒說,她最近發現一名學生頻繁曠課,怎么問也不說原因。沒過幾天,校醫聯系她,說學生在宿舍昏倒后被送來檢查,發現了大問題。許佩兒堅持不懈地查了下去,終于問出了點東西。 她遞給婁越一片銀杏樹葉?;蛘邷蚀_的說,這是一片銀杏葉標本,葉片完整而舒展、制作得很精致。葉片上還用銀線筆寫著名字——是那個學生的名字。 “這是一張邀請函,”許佩兒說,“被那個協會看中的人就會收到這張邀請函?!?/br> 更多的信息她沒說,因為那位學生再不敢透露更多,只是說,那里很可怕。 這件事調查得很不順利。不僅是因為這個協會做得很隱秘,幾名得力的督察隊員多次喬裝改扮四處收集信息卻一無所獲,更因為婁越又被大規模抵制了。 起因大概還是因為前段時間的工作會議上,婁越提出修改v點遺贈規則。因為現有規則下,v點極高的一環居民的后代毫不費力地就可以留在一環,而三環居民卻窮盡一生也無法提高幾個v點,甚至還要擠破頭出城,去參加錄取率極低的入城考試。他還提出過要增加入城考試名額,那次提議引來的反對聲很激烈,但也不及這次。 在一環居民占大多數的全城工作會議上,其他議員們從各種宏觀角度反駁他,批判他,說主城內資源已經足夠緊張,一環內尤其如此。要兼顧各方面發展,要穩定,要穩健。 婁越挺喜歡看那些人氣急敗壞卻還要假裝正義的表情,覺得很逗。 被觸及了利益的人常會在他面前跳腳、發瘋。偏偏婁越的工作就是每天都去觸及很多人的利益,所以他見過很多瘋人。 瘋人也不是完全喪失理智的,他們很會看人下菜碟。如果遇到比他們更瘋的,他們就會立刻恢復正常,并振振有辭:“我不跟你這瘋子一般見識?!薄缓蠊ぷ骶涂梢赃M展得很順利。 這是婁越在多年工作中總結出的寶貴經驗,有很強的指導意義。同時,也很沒意思。 可是,有意思的人和事,他都沒資格擁有。 婁越帶著向安詳巡視完剩余的考場,準備乘車回到一環的辦公室。 在三環哨卡接受檢查時,有十幾個中年男女突然沖上來,往他的車上砸了很多雞蛋。 哨卡的警衛連忙沖上來攔住他們,情緒激動的那些人被攔住安全距離外,仍在不停大喊: “憑什么我兒子要被終生禁考?” “你們一環的人怎么能懂三環的苦?要不是活不下去,誰愿意出城賭那一把?” “往年找人托關系進來的有好幾個,憑什么今年就抓人?” 警衛很快核對了人員,準備放行。向安詳剛要開車,婁越止住了他,搖下車窗:“謝謝提醒,你們說的托關系進來的,我會去查出來,取消錄用的?!?/br> 人群啞了聲,但不久又開始沸騰: “我們孩子還小,犯了一點小錯誤就永遠不給機會了,太不公平了!” “我們不要v點了,起碼讓我們孩子回城里??!” …… 婁越沒有再說話,搖上了車窗。 有尖利的聲音從還未關緊的車窗外飄進來:”……你不得好死!” 婁越琢磨著“壞死”應該是怎樣慘烈的死法,大概是像古老神話里一樣下地獄過刀山進油鍋,聽起來就很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