籌碼
最近各種壞事兒接二連三,金爺簡直焦頭爛額。 荊水的據點毀了不說,還惹了一身sao,警察雖然沒找到什么證據,但三番五次上門查他們,搞得人心惶惶,再加上血丹存貨不足,各方買家早已按耐不住在打探情況了,要是知道仙女山被毀了,那后果不堪設想,那些可都是惹不起的主。 他坐在吧臺后喝了一口威士忌,喝到后來酒水混合冰塊一起滑進嘴里,他瞇著眼睛粗暴地咀嚼著冰塊,像是在發泄心中的怒氣,身后的老式留聲機里傳出輕柔黏糊的歌聲,都掩蓋不住嘎嘣嘎嘣冰塊碎裂的脆響。 嚼到后來,整個牙床被激地一陣酸疼,他突然忍不住,抄起手里的玻璃杯狠狠砸向前方的柜臺,轟隆一聲巨響,柜子上方珍藏的好酒碎了一地。 一眾小弟聽到聲響,立馬沖進屋里。 “金爺,沒事吧!” 金爺趴在吧臺上頭也不抬,脊背弓伏著,暴吼一聲:“滾出去!” 所有人都嚇得渾身一震,互看眼色,退到門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時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就在這時,鬼婆跟黑子從外面回來,聽到了屋里的聲響,走過來沖著小弟們擺擺手,小弟們立馬明了,迅速退下。 黑子留在屋外,鬼婆笑意盈盈地抬腳往屋里走,鬼婆腳步極輕,幾乎沒有聲音,一直走到金爺身邊站定,他才發現。 他冷冷的看了鬼婆一眼,心里暗暗為剛剛的情緒失控而后悔,他不應該在外人面前展現自己軟弱無能的一面,特別是在這個死老太婆面前,想到這里,臉色鐵青地轉過臉去。 “金爺,您生這么大的氣,這氣壞了身子可就得不償失了!” 金爺鼻腔里哼哼了兩聲,沒接茬。 鬼婆輕笑了兩聲:“沒想到啊,咱們大名鼎鼎的金爺也會這么沉不住氣……” “只要找到那個鬼丫頭,一切就還有機會!” 金爺突然仰頭大笑了幾聲,笑著笑著,眼角一橫,眼底滿是鋒利兇狠。 “怎么?這一切還不是拜鬼婆所賜!你要不偷瞞著我,何至于讓那個火……” “瞳”字還沒說出口,金爺就意識到了這個詞不適宜直接說出來,趕緊住口,朝著屋外看看,見黑子站在門口,下意識清了清嗓子,將先前的話咽了回去。 頓了頓,接著說:“何至于讓那個女的給跑了!” 鬼婆自然知道金爺這是在借題發揮,仙女山毀了不止他有損失,自己也有,地下城垮了,責任也不在自己,只不過就火瞳這件事,他能稍稍抓住自己的把柄。 不過她也能理解金爺,惡事做盡才積攢下的老本,為打造那地下城砸了不少錢,現在毀于一旦,連片水花都沒看到,換誰能不氣呢? 想當初仙女山被毀,她要不是躲到水晶棺材里才僥幸逃脫,恐怕早已經魂歸九天了吧,她也恨了好久,恨不得將那江離挫骨揚灰…… 但現在骰子已經跟火瞳合體,憑她一人之力去對付,無異于以卵擊石,勢必要借助金爺的勢力,才有可能抓住火瞳,到時候再新賬舊賬一起慢慢算,這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 所以,聽到金爺的話倒是也不計較,甚至還放低了姿態,試著說著軟和話。 “金爺,還在為這個生氣呢,我之前不已經跟您解釋過了嗎?人多口雜,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風險,我不也想等著一切確認之后再告訴您嘛,再說了那骰子已經開啟了,我自己哪里有本事一個人對付她,還不得靠您……” 她邊說邊觀察金爺的臉色,見他黑著臉沒反應,又補充道:“金爺,找那個丫頭的事,已經有點眉目了……甚至還有一點意外之喜!” 說著朝屋外的黑子招了招手,黑子快步走進來,回身關上了門。 “來,你跟金爺說一下情況……” 黑子點點頭,拿出一份已經泛黃的荊水當地的報紙,金爺看了看上面的時間,是一份差不多八年前的報紙了,上面登載著一則新聞,標題是“文物骰子失竊,竟是考古工作者監守自盜?” 金爺眉頭皺了皺:“這是?” “八年前,省考古隊在荊水的李家堡發現一處古墓,很有考古發掘價值,薛興國因為有著豐富的考古經驗被請到了一線參與考古發掘,之后出土一枚鎏金銅骰子,跟河北博物館那一枚形制很類似,當時消息一出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畢竟那骰子并不是一般的骰子,懂得人自然懂,暗中窺探的人自然不少,不過這種考古發掘的東西很難下手,因為很容易惹麻煩,有點得不償失,不過之后蹊蹺的事情發生了,薛興國和那枚骰子一起失蹤了……” “當時負責調查這起案子的警察叫張少偉,這個人鬼婆應該很熟悉?!?/br> 說著看向鬼婆,鬼婆點了點頭,接過話頭:“不錯,這個人,早些年去過仙女山?!?/br> “那時候,仙女山被很多人譽為人間的最后一塊凈土,他跟女朋友也去過,仙女山長時間大霧,女朋友不小心走散了,他找過來的時候剛好被抓住?!?/br> “我看著他這人有些本事和手段,年紀輕輕靠著女友爸爸已經已經爬到一定位置了,就想著放他的血還不如放他出去,放長線釣大魚,我當時故意給了他一個選擇,要么放他,要么放他的女友,兩個人只能活一個,你們猜怎么著?” “這個狗男人竟然一秒鐘的猶豫也沒有,當下跪趴在地上乞求我放他出去……呵呵……” “我最看不上這種薄情寡義的男人,自然不會讓他過舒心日子,我要讓他活得生不如死,呵呵……我給他下了血蠱,令他聽命于我,血蠱這東西隔一段時間就會發作,發病起來那是噬骨灼心不比死了好受,后來聽說一年不到吧,他就跟女友的親meimei結了婚,嘖嘖……” “大概八年前,我聽到各處傳來的風聲,說是在荊水發現了骰子,我便讓他去運作,這個狗男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最后薛興國失蹤了,骰子也不知去向……我當時一度懷疑是這個狗男人殺人滅口把骰子藏起來了?!?/br> 金爺不解:“這說來說去,跟火瞳有什么關系?” 鬼婆眼中精光一閃,面紗下的嘴角泛起笑意:“當然有關系,這個薛興國,就是那個鬼丫頭江離的父親!” “這個狗男人應該有一段時間懷疑過薛興國是不是把骰子偷偷交給了女兒,所以監視過他女兒一段時間,當然除了他,暗處還有很多覬覦骰子的人,我當時還想著讓他把那丫頭綁到仙女山去讓我看看,哪知那鬼丫頭機敏靈巧得很,知道有人監視,甚至有人甚至試圖要她的命,有天夜里偷偷跑了?!?/br> “后來有人報警,說在江邊上撿到了一個小女孩的鞋和書包,里面還有學生證件,過了幾天有船在附近江面發現了一具高度腐爛的無名女尸,那時候所有人都以為是她死了……我也沒有懷疑,畢竟這世道兇險,她小小年紀,母親出走父親失蹤,算是無親無故了,周圍又是一群人虎視眈眈……” “好在,我有先見之明,一直讓黑子暗中派人盯著那個狗男人,發現近段時間他十分不對勁,在荊水的時候,他還偷偷去了那個鬼丫頭住的酒店,應該在那時候他就已經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想要去確認,結果……” “結果什么?” “結果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了骰子?!?/br> 金爺有些不解:“這骰子……這么好找?” “當然這都是我的推測,但根據各方監控,還有張少偉老婆的那個電話,我斷定,他在去醫院的時候,已經拿到了骰子,并且帶在了身上,只是那時候骰子就已經開啟了,中間發生了什么我們不得而知,但結果就是他廢了一條胳膊,然后骰子到了那個丫頭手里……” 金爺還是不懂,這些陳年舊事跟現在他們找到火瞳有什么關系。 鬼婆看出了他心中的疑問,往吧臺邊靠了靠,朝著黑子揚了揚頭,黑子立即心領神會,接著她的話繼續往下說。 “之前鬼婆跟您說過,從山上逃跑的那一對陳氏夫妻帶著那個丫頭勢必會去鳳凰寨,那里算是他們夢開始的地方,只是他們身上負了傷,光養到能上路就最少得一個星期,再加上他們絕不敢走大路,各種彎彎繞繞,也沒法兒開車,這樣算一算至少得走上十天半個月,我們這邊倒是不用著急跟過去,盯緊現在那群人就行,當然還有那個張少偉?!?/br> “結果這一盯,有了點意外之喜……” “哦?”金爺聽到這里,眼睛騰一下亮起來,一臉饒有興致的表情。 黑子挑了挑唇,眼中盡是邪惡笑意:“在江灘邊的老租界同慶里的老房子里住著一個斷腿老頭兒,藏著不少秘密呢……” 說著舉起一只緊緊攥拳的手,朝著金爺手心慢慢打開,露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金爺接過去,放在吧臺上小心翼翼鋪展開,是紙張的一角,有不規則的撕痕,紙張不是現代的工藝,纖維很是粗糙,上面沒有字,只有邊邊處有點圖案。 他湊近一看,畫著應該是一個著火的骰子,只不過只有半邊。 看了這張紙,金爺頓時來了興趣:“這是從老頭兒那弄到的?” 黑子點了點頭,眼中也閃爍著興奮的光:“更主要的就是,從張少偉的反應來看,這個老頭兒應該就是他要找的薛興國!” 金爺越聽心里越興奮,臉上先前的陰霾瞬間消散,忙不迭地問:“那這老頭兒現在在哪兒?” 鬼婆透過窗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眼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這會兒,張少偉應該有所行動了吧?咱們等著就行……” 黑子笑著點頭附和:“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鬼婆轉頭看向金爺: “怎么樣金爺,這算不算是意外之喜?等咱們去鳳凰寨的時候,不就有個籌碼在手里了嗎?!” 說完放聲哈哈大笑起來,怪異粗礪的聲音在整個屋子里回蕩。 —————————— 大頭立馬意識到了不對勁,不管不顧趕忙一下子撲到了那張病床上,趴在老頭兒身上,然后偷偷轉過臉,不停沖著劉富貴和之遙擠眉弄眼。 兩人一時都有點懵,杵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事,大頭心里那個急啊,火燒火燎的,心想這倆豬隊友,關鍵時刻根本指望不上,還得靠自己! 大頭死扛著就不挪位置,病床一時半會兒也動不了,那兩個醫生有些著急,試圖去拽他,警察也快步走過來查看情況。 這時就是考驗演技的時候了,大頭突然一開嗓子嚎起來,像是瘋了的嗩吶,還帶著韻律和調調。 “嗚嗚嗚,啊啊啊,爹……我們找的你好苦啊……哎呀我的爹哦,一輩子沒過過什么好日子,到頭來成了這個樣子,這是造了什么孽喲……” 大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看得旁邊的劉富貴和之遙一愣一愣的,大頭趁著伸手抹眼淚的空擋,眼睛不停朝著他倆眨眼暗示,在大頭的不懈努力下,兩個豬隊友終于幡然醒悟。 兩個人也是實誠,幾步上去,撲通撲通就跪在病床邊,膝蓋撞擊地面的聲音之響亮,聽得一旁的警察同志膝蓋骨都一寒。 劉富貴和之遙雖然入戲晚但是投入啊,哭得那個昏天黑地、地動山搖的,看得一旁的警察同志都忍不住跟著抹淚。 那里是住院部,還是休息時間,警察同志感動歸感動,畢竟顧忌這么哭天搶地的著實影響不好,于是上前一頓勸說,最后好勸歹勸總算是把他們給勸住了。 兩個醫生應該沒有料想到這突如其來的劇情發展,懵怔地站在一旁,也不敢有什么動作。 警察同志見眾人都冷靜了,才開始問話:“據我們所知這老人一直獨居,沒有子女,你們是病人什么人?” 編瞎話大頭當仁不讓:“他是我們的親爹,早年間生活不如意,跟母親鬧了點矛盾,就離家出走了,一直沒回過家,我們不知道他過得這么慘啊,我們也是看了新聞才趕過來的……剛剛一看那個病床上掛的病人信息,我就認出來了,就是我們的爸爸呀……” 說著說著,情感上涌,又忍不住擠出了幾滴眼淚,讓整個劇情更加自然逼真。 警察守了這么久,本來也累了,見終于有家屬過來,而且哭得有情感有溫度的,心中松快了不少,倒是沒有起什么疑心。 只是看了看大頭高大壯碩的身軀和那方方正正的大腦袋,又看了看劉富貴那細胳膊羸弱的樣子,最后視線又落在嬌小可愛的之遙身上,這三人差距實在太大,一點相似之處都沒有,警察同志一臉不敢置信:“你們仨……是兄妹?” 大頭趕忙否認:“不不不,這個是我兄弟,那個是我媳婦!” 一聽這話,之遙立馬不樂意了,暗中怒瞪了大頭一眼,仿佛在說:你竟敢占我便宜?! 大頭對此自動屏蔽,權當沒看到,又投入到了斗智斗勇的劇情中。 大頭當然知道那兩個神情詭異的醫生有問題,說不定就是秦天口中要動老頭兒的人,于是故意出聲詢問警察同志:“你們剛剛是要推著我們的爸爸去哪兒???” 兩個醫生一時語塞,躊躇著沒說話,警察見狀擔心產生什么誤會,忙開口:“哦,醫院考慮到老先生的狀況不好,特地給他準備了一個單人間,剛剛空出來,說是要給他轉過去?!?/br> “不過,既然家屬來了,你們決定吧!” 大頭試探地問:“那單人病房要多出錢嗎?還是說跟現在的病房一樣價?!” 這時,劉富貴突然戲精上身,加入了熱演,語氣很不好地說:“弟弟,你說得這叫什么話,即使單人病房要多交錢,做兒女的不應當出嗎?錢不是問題,醫院好好安排就行……” 大頭一聽,心道好嘛,這家伙膽子大了,竟然也趁機占我的便宜? 警察生怕兩方意見不合吵起來,趕忙出來解釋:“剛剛這兩位醫生說了,算是醫院專門為老先生破例,換病房不需要加錢……” 說著,看向站在一旁的兩位醫生。 大頭點了點頭,死盯著那兩個醫生,陰陽怪氣地說:“那感情好啊,咱們趕緊搬過去吧,這醫院可真是好,醫生大半夜不睡覺來幫忙換病房,等我們爹出院的時候,一定給你們送面大錦旗!” 說著不停催促起來,兩個醫生有些猶豫,個子矮點的醫生在后面拿胳膊輕輕撞了撞那個沒有胳膊的醫生。 大頭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道:小樣兒,咱們帶著警察叔叔去,看你們還能怎么裝! 過了一會兒,那個沒有胳膊的醫生才應道:“行啊,那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