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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璟動作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輕輕地屈起指尖,將盒子上的鎖扣打開。 一卷泛黃的手札靜靜地躺在深色的盒子中,綁在上面的紅繩早已褪去了當年鮮艷的顏色,仿佛是在無情地告訴容璟,距離他曾經所生活的那個時代,確實是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了。 璀璨的銀發忽然滑落下來,遮擋住了容璟臉上的神色。 謝玄輕就站在他的身側,看到他這般模樣,心里有些擔憂地發緊。 嘆了口氣,謝玄輕抬起手,輕輕環住了容璟的肩膀。 即便不能為他做些什么,但最起碼這一刻,他是陪在容璟身邊的。 似乎是覺察到了謝玄輕的用意,容璟終于回過了神來。 說是非常難過,似乎也不至于。畢竟早在南省的時候,謝玄輕就將這事告知他了。 但說是不難過,容璟的心中卻也莫名地有些發沉,表情也有些恍惚。 他的師門確實是不在了,就算他重新在京市再建立一個天元宗,他的師長、以及并沒有多少交情的同門,也不會再出現于宗門之內了。 看著檀木盒子中放著的那卷手札,容璟竟是難得有些遲疑,不敢輕易伸手進去。 就在他想要將盒子合上的那一刻,一道柔和的靈力從原先的禁制之中升起,隨后輕輕包裹著他的指尖,像是安撫,又像是鼓勵。 容璟幾乎是瞬間便捕捉到了那道靈力的存在,在覺察到里面隱約殘留著的、屬于師門之中的諸位師長同門的氣息時,神色不由得一怔。 它們指引著容璟的手指探向了那卷泛黃的絹布手札上,足以將整個房間摧毀的禁制在覺察到屬于容璟本人的靈魂的氣息的時候,輕柔地散去了力量。 屬于絲絹的柔軟的觸感從指尖上傳來,容璟垂下眸,過了兩秒,才屈起手指,將那卷手札從檀木盒子中拿出來。 在這個過程中,謝玄輕一直沉默地陪在容璟的身旁,并未催促什么。 褪色的紅繩只是虛虛地束在上面,指尖輕輕一拉就垂落到了地上。 夏掌門留下的這卷手書并不長。 他當時畢竟是已經到了強弩之末,這道卦象也是他拼著自己的壽數與天元宗眾人的相助才窺探記錄下來的,自然不可能提及太多。 容璟握著這卷輕薄得幾近于無物的手札,眼睫微微顫了顫。 下一秒,他仿佛終于做好了決定一般,將手札打開。 “小璟,見字如晤。離別數百年,吾僥幸觸碰天機,終于算到了今日你我能這般重逢?!?/br> 夏掌門的字并不規整,甚至算得上是有些隨性。但落筆之處的筆觸極為鋒銳飄逸,乍一看去,卻又有一種豁達之美。 容璟看著他在手札之中對自己的稱呼,薄唇輕輕抿緊。 在上一世的時候,因為他們的性情都如出一轍的淡漠,平時見面之時,便也只是極為尋常地互稱“師父”與“容璟”,卻是從未聽過夏掌門當面叫過他一聲“小璟”。 但此時看著手札上所寫著的“小璟”二字,容璟卻幾乎是瞬間就想象到了對方若是叫起這個稱呼的時候,該是怎么樣的神色。 那張平靜的臉上大約會帶上一抹無奈卻寵溺的笑,蒼老的布滿皺紋的手十分溫暖,輕輕落到發頂上的時候,也是帶著極為溫和的意味。 “……怎么生病了都不跟師父說呢?!?/br> 似乎是七八歲的時候,容璟當時才跟隨著師門中的另一位師伯學著一道陣法。 大約是為了研究出那道陣法的陣紋該如何疊加才能達到最為強悍的效果,容璟那天一直窩在功課房中,卻是沒注意到外面的天氣,硬是將自己凍得發起了低燒。 當時容璟只覺得忍一下便好了,但誰知道到了半夜,那點兒低燒卻轉為了高燒。 到底是年紀不大,容璟當時腦子熱烘烘的,卻硬是沒想起來要去找自家師父看看。 迷迷糊糊地攬著被子蜷縮在床上,門口忽然“嘎吱”一聲打開,一道瘦削的身影伴著月光走了進來。 溫熱的大手落到額頭上,夏掌門念叨了容璟一句,最后又嘆息般地說道:“可真是個倔孩子啊……小璟?!?/br> 容璟在病中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了他的氣息,但高溫攪亂著意識,容璟試著睜開眼睛,只見一道無奈卻寵溺的笑容映入到眼底,卻又在月光中顯得過分朦朧虛幻。 大手繼續輕撫著他的頭頂,容璟掙扎了一會兒后還是昏睡了過去,只隱約記得當時夢中遺留下的、苦澀的藥味。 直到現在,他觸碰到這卷手札,看到上面夏掌門私心想叫他的稱呼時,埋藏在靈魂最深處的記憶終于翻了上來。 ……原來當年不是他的幻覺么。 第99章 謝玄輕幾乎是在第一時間便發現了容璟身上傳來的氣息的異樣。 手指不斷收緊, 謝玄輕垂眸,輕輕地將容璟攬入自己懷中。 銀白色的長發在昏暗的燈光中顯得有些朦朧,謝玄輕指尖輕輕在容璟的腦后梳過, 銳利的眉輕皺著, 難得帶了一絲不知所措。 過了幾秒, 謝玄輕才低聲道:“……先生,別難過?!?/br> 溫熱的、屬于人類皮膚的溫度透過微涼的發絲傳來, 容璟下意識地抬起頭在謝玄輕的下巴處蹭了蹭,然后回答道:“嗯?!?/br> 確切來說,容璟此時的心情并沒有多難過。畢竟天元宗覆滅一事已成定局,幾百年過去, 他的師父縱使壽數再長,也該走到盡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