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一縷靈力打入云外鏡中，安撫鏡中躁動著的式神們，夏油杰摸了摸右邊耳垂上帶著的黑曜石耳釘，將云外鏡放進了那顆黑曜石中。

    取回云外鏡，他上一世結下的束縛就完成了。

    跪坐在一側的源家家主有些不安地動了一下手指，十分擔心他們這位已經轉世多年的老祖宗達成束縛后就要離開。

    夏油杰解開綁著的丸子頭，半長的黑發披散下來。他并指如刀，割下一縷頭發，放在了神龕上。

    源家家主猛地抬頭，眸光微顫。

    對外，就說我是源家新的客卿吧。

    源家家主的眼睛亮了起來，哪怕不能公開宣布他們家老祖宗回歸，名義上招攬了一位特級咒術師，對于醍醐源氏而言都是一個好消息。

    只是

    殿下，客卿的身份是不是低了些？源家家主表示，最起碼也得是供奉。

    比嘉琴子對外宣稱是客卿，但她其實是源氏的供奉。

    這座家族神社對于醍醐源氏而言太重要了，侍奉神龕的人在源氏家族內極為超然。本來，源氏從來不選擇外姓人當供奉神官或是巫女，但這一代適齡的源氏子弟沒一個有足夠天賦來承擔這個責任，不得已，他們才選擇了外姓人。

    當然，即使不得已要選擇外姓人，他們選的也是最好的。

    比嘉琴子，她是里世界神秘側公認的最強靈媒。

    夏油杰低笑一聲，道：還是客卿吧，我就不破壞隊形了。

    源氏對外可沒有宣稱有供奉存在，夏油杰打算低調一點，直接混進源氏客卿的隊伍中。

    夏油杰用指尖輕點手臂，繼續道：我現在的父母，你安排一下，將他們送去國外吧。

    國外咒靈的誕生速度和數量遠及不上島國，相對安全一些。離開這個國家，也能避開咒術界高層那些爛橘子的手段。

    夏油杰跟這個原生家庭本就說不上多親密，作為異類一直不被理解，也是人之常情，不被迫害已經是幸事，其他不必強求。如今他恢復了前世記憶，本就不多的感情更是所剩無幾。

    或許，他可以抹去那他們有關他的記憶，讓他們在國外相對安穩的環境中再要一個孩子。

    一個符合他們期望的好孩子。

    馬來西亞的關丹市不錯。這個地名他還是聽學弟灰原雄說起的，因為那里是前段時間一直咬牙切齒說咒術師就是狗屎的學弟七海建人最理想的養老地點。

    夏油杰微微失神。

    后來，灰原死了，七海退學了，這就是咒術師。

    他從來知道，人心的惡意能夠釀造出多少污濁，行走人間的時候，也沒少研究那些東西，試圖找出徹底凈化的方法。

    信仰造就偽神，惡意滋生鬼魅，這些都是夏油杰司空見慣的情形。但是，他現在所處的時代中，那些負面情緒發酵滋生出咒靈的速度太快了，哪怕妖魔鬼怪橫行，神道、陰陽術和咒術分庭抗禮的鼎盛時期，也不及現在詛咒泛濫。

    果然是因為吧。

    夏油杰垂下眼。

    他需要盡快取回他放在別處的東西。

    ***

    醍醐源氏在現代社會的能量不容小覷，在他們的安排下，被夏油杰修改了記憶的夏油夫婦避開了「窗」的監控被送去了馬來西亞的關丹市。源氏留了人在關丹市，負責幫助那對夫婦順利融入當地環境中。

    之后的安排，夏油杰就不再過問了，源氏的辦事水平值得信任。

    接下來的兩天里，夏油杰一邊幫著枷場姐妹適應在源家的生活，一邊利用神魂影響軀殼，調整刻印在身體中的術式。

    夏油杰的術式為「咒靈cao術」，顧名思義，就是cao控咒靈的術式。但跟一般的式神使不同，咒靈cao使不需要媒介，只要吞下咒靈所化的咒靈玉，一顆乒乓球大小，散發著擦過嘔吐物抹布味道的黑色球狀物，那只咒靈就能夠被「咒靈cao術」束縛。

    「咒靈cao術」可以控制的咒靈數目沒有上限，這意味著擁有這個術式的人可以通過吞噬咒靈不斷變強，只要他能忍過咒靈玉對味覺的摧殘和食欲不振的后遺癥。

    鑒于咒靈cao使的出現頻率比五條家的六眼還低，無論是高專還是五條家的書庫中都沒有多少記錄，之前的夏油杰只能自己一點點摸索。即使了解得不夠透徹，他依舊成功晉級為特級咒術師。

    稍稍回想一下咒靈玉那惡心至極的口感，大幅度消退的食欲所導致的消瘦還被悟那家伙誣陷為涼面吃多了，夏油杰撇了撇嘴，由衷覺得自己之前活得著實不易。

    恢復了原本的記憶，之前很多疑問都得到了回答。

    咒靈cao術師為何稀有到相隔幾百年才有一例？

    當然是因為，黃泉神子每隔五百年才轉世一次，要不是因為他上一世的身份麻煩了點，又處于咒術全盛的時期，稍微留下了一點記錄，現在的咒術界恐怕連這一點咒靈cao使的記錄都沒有。

    不同于咒術師的生得術式，黃泉神子降臨人間時做足了準備，完全沒興趣挑戰隨機。他親手構筑了術式，刻印進人類的軀殼中，吞噬控制凈化，這個術式映照出來的是黃泉神子神格本質和降臨人間的最終目的。

    不過是一個時刻改進中的工具，他壓根就沒有給它取過名字。咒靈cao術這個名字，估計是哪個閑得無聊的咒術師取的吧。

    這個名字其實并不確切，因為，只要是位格或實力低于他的存在，無論是妖魔鬼怪甚至是神明，這個術式都能夠將之束縛。

    鎮守云外鏡中的十二式神，有從負面情緒中誕生出來的特級咒靈，有擁有著特殊血脈的異獸，亦有迄今仍被這個國家人民供奉著的偽神。

    我記得，夜蛾老師說過，戰國時代出現過一個咒靈cao使，但是夏油杰捏著下巴，神情疑惑，我沒在五百年前的戰國時代轉世吧。

    黃泉神子每隔五百年轉世一次，是避開天上地下所有神魔的視線，偷偷搞出來的小動作。源克杰那一世的最后出了點事情，多耽誤了五百年，才讓有了在這個時代降生的夏油杰。

    所以說戰國時代的那個咒靈cao使果然是假的吧。夏油杰下了結論，無上限無差別地吞噬能量才是「咒靈cao術」最可怕的本質，但絕大部分人仍然會覺得手一揮咒靈鋪天蓋地地攻擊才是「咒靈cao術」的本色。這樣的事情，百鬼夜行之主或是特級水平的式神使也能夠辦到。

    不過，無所謂了，反正不會有人猜出有史以來所有的咒靈cao使都是一個人。

    說起來，他這一世混得著實有些慘。

    他手頭有九百多只咒靈，只有一只特級，十三只一級，其余都是二級和三級的小嘍啰。

    以為他從小到大吞的咒靈就這九百來只嗎？

    呵呵，因為戰斗和跟悟玩鬧而被消耗掉的咒靈，算一算，最起碼也有個兩百來只。

    慘，真是太慘了，他前幾世合在一起都沒有吞過這么多咒靈！

    夏油杰心有戚戚。

    那些咒靈中，夏油杰至今想想還有點心痛的就是一年前被干掉的虹龍了。

    不僅因為虹龍是一級咒靈中硬度最高防御力最強的咒靈，更因為虹龍是極為少有的，外觀難得很好看的龍形咒靈。而且，一眾飛行類咒靈中，虹龍的速度也是最快的。

    只可惜，在一年前的星漿體任務中，虹龍被天與暴君伏黑甚爾干掉了。

    那家伙，不僅一擊就祓除掉了他的虹龍，理子meimei、黑井還有悟都要不是悟在瀕死時掌握了反轉術式，他恐怕也死了。

    夏油杰嘆了口氣，他盤腿坐在源家特意為他布置出來的靜室中，雙手合攏。

    他的咒力倏然沸騰起來。

    藍色的咒力泛著似有似無的紫色，朦朧的霧氣彌漫開來，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生成。

    虹龍。

    第6章 思考人生第6天

    夏油杰輕聲低語，他慢慢張開手臂，龐大的龍形伴隨著洶涌的霧氣浮現，在靜室中凝聚成型，云霧中隱隱有龍吟聲傳來，半虛幻的龍形咒靈環繞在夏油杰的身邊。

    理論上，被咒術師驅使的式神被祓除掉后就不復存在了，但恢復前世記憶后，夏油杰想起來他這個術式有一個比較特殊的地方，那就是記錄與復刻。

    原本的虹龍確確實實被干掉了，但它在被咒靈cao術控制的那段時間里，它的各種屬性和本體術式其實都被咒靈cao術記錄了下來。只要將術式反轉，再消耗足夠的咒力，夏油杰就能夠復刻出一個一模一樣的咒靈出來。

    當然，復刻只是復刻，用這種方式復活的咒靈并不是原來那一只。像是虹龍這種只有簡單意識的一級咒靈還好，復刻出來一只新的，其實跟原來那只沒有什么兩樣。但換做那種已經有了明確自我和情感，算得上智慧生物的那種咒靈，這種復刻只能復制出原本的能力，無法還原過去的記憶和情感。

    術式反轉夏油杰輕聲低語，轉生。

    藍中帶紫的咒力直接灌入虹龍略顯虛幻的軀體中，屬于虹龍的黑色咒力爆發開來。

    啟靈。

    虹龍的尾巴倏然繃直，它仰起頭，正待張口長吟的時候，無形的力量直接捏住了對方的嘴巴，憋住了對方想要暢快長吟的聲音。

    嗚通體白色泛著虹光的長龍低下腦袋，碩大的頭顱拱著夏油杰的肩膀，喉嚨里發出可憐巴巴的嗚咽聲，一雙金色的獸瞳是人性化的委屈。

    老實點。夏油杰拍了初晉特級的虹龍腦袋一下，咒靈從一級到特級，別看只跨越了一個層次，但帶來的變化卻稱得上翻天覆地。

    既然都打算復刻一只新虹龍了，「轉生」之后再加一記可以提升實力的「啟靈」也是順手的事情。這樣的術式反轉對咒力的消耗驚人，直接抽干了夏油杰目前所有的咒力。

    他倒是能夠以「咒靈cao術」從他控制的那些咒靈中抽取出足夠的咒力來給虹龍升級，但咒靈們以這種方式所抽取的咒力卻無法恢復。不打算廢掉大半咒靈當祭品的話，夏油杰只能用他自己的咒力。

    沒事，沒有咒力，他還有靈力。再者，他咒力恢復的速度很快，睡一晚上就差不多恢復了。

    這買賣還是賺的。

    夏油杰默默點頭。

    ***

    花了一些時間來熟悉現在的身體和術式，又試了一下現在身體能夠發揮出來的能力，距離身體巔峰值還差得遠的夏油杰準備出門取回上輩子藏在云外鏡之外的東西。

    即使是他親手打造出來的云外鏡，也有不能放入的東西，比如他曾經身體的血rou精華和一部分神魂所化成的靈玉。

    神祇的實力取決于血脈、神格以及時間。

    論血脈，黃泉神子伽羅那杰是伊邪納岐與伊邪那美孕育的最后神子，即使誕生于死亡之間，他亦是真正的貴子，這份血脈是他最大的底氣。

    論神格，他與生俱來的神格讓伊邪納岐諱忌莫深，足以證明其強大。

    只要給伽羅那杰足夠的時間，即使是伊邪納岐，他亦能夠將其取代。

    但問題在于，他沒有時間了。

    他的位格足夠古老，但因為誕生時受到死氣的沖擊，休眠多年才堪堪蘇醒。等他得以化形的時候，高天原、夜之食原和滄海之原的統治權都被分了出去，各自的神系繁衍壯大，葦原中國的人類匍匐在那些神明的腳下，反倒將母神的黃泉神國孤立了出去。

    母神的狀態十分糟糕，沾染了死氣的眾神之母變成了黃泉津之神，人類對死亡的恐懼和惡意傾瀉在她的身上，讓她染上了無法消除的恙。而這一切，他束手無策。

    想要解脫母神的苦難。

    想要凈化黃泉的污濁。

    他沒有足夠的實力。

    他需要更多的力量。

    轉世為人就是他想到的辦法。

    人類是非常奇特的存在，他們弱小如同螻蟻，在神明眼中完全可以稱得上是朝生暮死，但他們卻擁有著無限的可能性。

    神明賜予能力范圍內的神跡，而人類創造能力范圍外的奇跡。

    伽羅那杰厭惡人類釀造的污濁，卻又不得不正視他們創造出來的奇跡。

    人類的身體成為了伽羅那杰選擇的容器。

    用神魂，用法則，用刻印在軀殼上的術式，不斷吞噬各種能量，不斷淬煉轉世后的軀體。等那具身體容納的能量抵達極限，用神魂之火燃盡那具身體，再切割一部分神魂，凝聚出來的就是一顆蘊含著轉世之身全部力量的靈玉。

    神魂受損，只要不超出限度，就能夠在時間的流逝下慢慢恢復。

    所以，伽羅那杰每一次轉世都相隔五百年。

    不斷地重復，不斷地修養，循環往復，根據他的計算，第九世的時候，將身體淬煉到極致，吞掉之前八世凝聚出來的靈玉，在返還到扎根于黃泉神國中的本體，他應該能夠跨越到神世七代的高度。

    雖然不足以凈化整個黃泉的污濁，但最起碼，他能夠讓母神從無盡的痛苦中解脫出來。

    當然，這一切是獨屬于伽羅那杰的秘密，即使面對母神，他也不曾透露半點。

    雖說他現在的實力還不到吞服靈玉的時候，但重要的東西，果然還是放在身邊最讓人安心。

    行動力超強的夏油杰坐著虹龍出發了。

    無形的屏障撐開，既隱匿了身形，又隔絕了疾風，盤腿坐在虹龍背上的夏油杰頗有些歲月靜好的意味。他托著下頜，光明正大地發呆，他好像忘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半個小時后，當虹龍航班抵達第一個封印之地時，夏油杰以拳擊掌，恍然道：對了，是悟！

    一連三天，他都沒有收到五條悟的短信或是電話sao擾。雖然咒術師的任務地點有時候會派到手機沒信號的偏僻地方，但以著五條悟完成任務的速度，跟他失聯的情況最多只會持續半天時間。

    等等，好像這三天里，他不是在處理夏油夫婦改名換姓出國隱居的事情就是在閉關調整術式淬煉身體，好像一直沒有拿手機哪怕看兩眼？

    夏油杰：呃手機好像被我扔進行李箱里，然后

    源家的侍奉盡心盡力，衣服用品一應俱全，手機電腦一樣不落，黑卡跑車鑰匙一起打包，夏油杰本來就挺隨遇而安，源家這么一cao作，那個行李箱竟一直在丑寶肚子里待著，完全沒有吐出來的機會。

    咒靈的體內能夠隔絕信號，恐怕五條悟給他發了什么，那只手機也沒法接收到吧。

    算了，才三天，估計不是抱怨任務無聊就是想吃甜品。夏油杰摸了摸后頸，喃喃自語，加上路上耽誤的時間，悟搞定所有任務回高專至少需要五天的時間。

    走一遍封印之地用不上兩天時間，時間差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