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念直到掛斷電話，也還一直紅著臉，等到情緒沒有那么激動之后，她才騎三輪車離開紡織廠。

    騎車的時候，她平復了一下心情，開始在心里算錢，中午賣出的50件呢子大衣，她一共到手5000塊錢，算上之前的6500多塊錢，現在她手里的存款總共是11500塊錢。

    要是以她現在在飯店的工資水平算，她每個月的工資是260塊錢，一年算12個月，可以賺3120塊錢，現在她手里的這筆存款，要是完全以工資水平算，需要她整整工作三年多才可以賺到。

    按照這么個算法，工作的死工資真比不上做生意的工資。

    不過她也是運氣好，確實呢子大衣還沒有到杭城，也確實是新鮮的服裝，要是缺了這一筆收入，她的存款要少去一大半。

    林念把三輪車聽到了公交車站附近的一個停車區，付了停車費之后，拎著小鐵車，坐公交車去了批發市場。

    大概是呢子大衣實在是太賺錢了，她直到坐上公交車，都還覺得一顆心好像飄在半空中，總是踩不到實處。

    到了批發市場，她照舊去襪子店和毛巾店。

    她跟這兩家店也算熟悉了，價格方面確實也很公道，不過這次因為她手頭的錢還算充裕，所以一口氣買了3000雙襪子和3000條毛巾。

    經歷了之前批發呢子大衣的經歷，這一批6000件貨，卻只花了900塊錢這件事，讓林念感覺渾身輕松，甚至她都不覺得這批貨積存在她的倉庫里會有什么壓力。

    離開這兩家店之后，她在批發市場轉了一圈，想了想，走到一個口子的時候拐了個彎，到了先前來過一次的老鋪子。

    “小姑娘，來來來，”里頭的老太太一眼就看到了她，起身沖著林念走過來，從懷里掏出一個手帕，“我一直都想找你呢，先前你走的快，都沒來得及喊你，你之前給的那些錢我可不能要，得還給你?！?/br>
    林念沒想到老太太還記得她。

    先前她拿出50塊錢的時候，對那時候的她而言確實是一筆不小的支出，但這時候她反而安心了。

    不過看老太太堅定的模樣，她也知道老人的想法，在小屋子里看了一圈，握著她的手：“奶奶，你教我縫紉吧，先前那筆錢就當是學費，我一直都想學縫紉，都沒有找到合適的人教我?！?/br>
    老太太的手頓了一下：“你以后想學做衣服？”

    “沒呢，我只是想著多學點，這樣即使以后老了，也能靠自己的本事混一口飯吃，”林念笑著說道，“我也是一個人，我希望自己老了之后，有人能像幫奶奶一樣幫我?！?/br>
    在董福妮面前，她從來沒有說起過這件事，但她自己很清楚，她現在辛苦干活最大的原因其實是為了自己。

    很多時候，她會覺得自己的情況跟董福妮一樣，也跟眼前這位老人一樣，她現在唯一的優點就是年輕。

    也因此，她想趁著年輕多做點事，讓自己的未來能多一些保障。

    老人認真看著林念，握緊手心里藏著錢的手帕，許久之后她笑了：“好，是這樣，要是能自力更生，誰愿意去求著別人，你愿意學縫紉，我教你，先前的學費我就收下了?！?/br>
    “不過我可能不會經常過來，”林念說道，“我就是趁著空閑的時間做點小生意賺錢，我在飯店里當切菜工，這段時間過年飯店生意不好，我們放假的時間久，但我也還是想趁現在有空，多賺點錢?！?/br>
    “沒事，你來這里進貨的時候順便見見我這個老婆子就成，”老人笑道，“我能教的也不多，你年輕、學的快，這會兒浪費你幾十分鐘時間，你先學個大概，精細的以后慢慢來?！?/br>
    “謝謝奶奶?！绷帜盍⒓磻?，跟著走到了縫紉機后頭。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沒有去學過怎么用縫紉機，先前從董福妮手里接手縫紉機之后，她也只是嘗試著縫了一些小東西，還有簡單的窗簾什么的，需要手藝的她完全都不敢自己來，生怕一不留神就弄壞了布料。

    老人這里存留有一些布料，她本打算拿出一塊給她用，林念卻不敢，只是拿了一些沒有用的碎布。

    “反正主要是練習技術，可不敢用好布?！?/br>
    老人也沒有強求，只是認真教她使用縫紉機的技巧。

    老人的年紀大了，需要瞇著眼睛才能看清線路，她自己用縫紉機，只是用經驗在做，不過在教授的時候，卻能看出她的技術。

    林念好不容易得了這樣的機會，學的很是認真，每一個步驟都嚴格履行，一點都沒有錯漏。

    偶爾不太熟練，又因為老人眼睛不好看不太清的，她也把步驟詳細記了下來，打算回去之后再練練。

    兩人一個愿意學，一個愿意教，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林念也有些沉迷其中。

    好在老人還記得她之前說的話，等到時間差不多了，拍了拍她的肩，提醒她還得去做生意的事。

    “做點小生意好，多攢點錢，等老了之后用作開銷，我這里你也不用經常來，該教的我慢慢教你，主要還是要好好練習?！崩先诵呛堑?，看著林念的目光滿是和藹。

    “謝謝奶奶，”林念起身，“對了，奶奶，您這邊做好的內衣內褲也都給我吧，還是按照之前的價格?！?/br>
    說完，見老人疑惑看她，林念繼續道：“我在賣呢，奶奶是打算反悔了嗎？”

    老人笑了：“怎么會，我就愿意賣給你?！?/br>
    還是原來的那個袋子，在之前林念買過一次之后，這段時間老人又攢了一些。

    至于價格，林念主動提了價，內褲的價格從原來8分錢一條變成1毛一條，內衣的價格從原來一毛二變成一毛五。

    老人不太同意，直到林念拍著胸脯保證，就算是這個價格她也還有得賺，老人才勉強答應下來。

    東西不多，這些東西全買了，也不過花了幾十塊錢，就算是第一次跟老人見面的時候，林念都覺得價格不算太貴，這時候更加不會覺得貴。

    反正東西在她這里，遲早都能賣出去。

    要離開的時候，老人從一旁的箱子里掏出一個掛件，一個簡簡單單的香包，一邊繡著平安，一邊繡著健康。

    “這是我年輕的時候繡的，現在年紀大了，眼睛不好，”老人笑道，“回頭你有時間，我教你刺繡，雖然我的技術一般，可你學會了，給自己繡點小東西應該不成問題?！?/br>
    “好啊，”林念答應下來，接過小香包，掛在自己衣服紐扣上，“好看嗎？奶奶？”

    “好看，”老人拍著林念的肩，樂呵道，“小年輕身前掛什么都好看?！?/br>
    走出鋪子之后，林念拖著小鐵車低頭，看著紐扣上一甩一甩的香包，上面的字在她眼前跳躍著。

    平安、健康。

    這真是對她最好的祝福。

    就要走出批發市場的時候，她回頭看了一眼，又拎著小鐵車往回走，現在她手頭有錢，只是買毛巾和襪子，做這兩樣生意實在是太單調了，要去做的話索性做大一點。

    “火柴多少錢？”

    “這個布鞋，我要是買多了，可以便宜一點嗎？”

    “你們家的解放鞋牢固嗎？好不好穿？”

    “肥皂給我來500塊吧，香皂也給我來點，200塊？差不多?！?/br>
    “洗衣粉……算了，這個暫時不要，我再看看別的?！?/br>
    第56章 小本生意

    中午在紡織廠外頭賣了呢子大衣, 下午又去了一趟批發市場，買了不少東西，還學了縫紉。

    零零碎碎的東西買完, 林念看了眼時間, 已經下午三點多了, 這時候回去要一個多小時, 再去賣東西可能時間不夠。

    這么想著，她索性也不著急了, 繼續在批發市場逛了幾圈，買了點自己需要用的東西。

    她還特意買了個喇叭。

    之后拎著東西坐公交車回到之前停著三輪車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林念騎著三輪車, 主要往農村的方向去，一邊走一邊用喇叭喊“雞蛋換日用品”。

    這是之前購買了大量對聯的時候，她想到的辦法。

    雖然對聯本身不貴，但只要過了年，這東西就不好賣了，哪怕再便宜, 一般人家也舍不得花錢買一副暫時已經用不著的對聯。

    但要是說“送”，那可有不少說法。

    現在城里頭雞蛋的價格是2毛左右一個，大大小小會有些區別。

    但農村里, 雞蛋的價格就便宜很多了，因為雞蛋容易碎，就算是杭城這邊，去到農村的路也沒有修好, 去農村收雞蛋，一個雞蛋的價格差不多是1毛。

    林念來之前，特意去專門的竹篾店買了二十個大竹筐, 每一個竹筐都能裝上幾千個雞蛋，這要是普通的車子，可能會擔心雞蛋破了，但她有倉庫，完全不用擔心存不住雞蛋。

    除了竹筐之外，她還特意要了不少稻草，專門用來“墊雞蛋”。

    她收雞蛋的價格不算太貴，三個雞蛋可以換一雙襪子或者是一塊毛巾，如果換的多了，還可以送一副對聯。

    以她之前賣襪子和毛巾的價格算，平均下來每個雞蛋在8分錢左右，但要是按照現在供銷社的價格，襪子和毛巾的售價本身就在3毛4毛左右，也差不多相當于是1毛錢1個雞蛋。

    毛巾、襪子、肥皂、火柴，只要是人家想要的，折算價格后都可以換。

    農村里幾乎家家戶戶都會養雞，平時攢下雞蛋舍不得吃，也得辛苦背去集市上賣，只有不小心摔壞了，自家才能有點口福，實在摔破了的，就只能忍痛丟了。

    林念主動上門收雞蛋，對這些人家來說也確確實實省了不少力氣，雖然換不到錢，但換到的都是日常需要用的東西，仔細想想也不虧。

    之后的幾天，她一直都在村子里轉，有了先前的經驗，她對這些村子的情況有了些許的了解，騎著三輪車一路走過去，可以少走不少彎路。

    因為有三輪車在，再加上后頭的車兜里還蓋了塑料布，她現在完全不用擔心車上的東西突然消失會被發現，也不需要特意繞圈掩人耳目。

    短短幾天時間，她就收了上萬個雞蛋。

    不僅如此，對聯的庫存也在一天天下降，就像她想的那樣，對聯單獨賣的話，買的人不是很多，但作為贈品，對聯就體現出了價值，有些人家原本不打算拿出許多雞蛋換，但想著多換幾個還能免費拿一副對聯，還特意點了點家里的雞蛋庫存，生生又擠出了不少雞蛋。

    又是一天，林念騎著三輪車回了住處。

    對于叔于嬸他們，她只說自己出去是為了賣襪子和毛巾，至于雞蛋，只是她順便收的。

    “小林，”董福妮騎著自行車過來，見林念正好在，騎車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停下后還有點氣喘吁吁，“小林，你之前不是賣那個呢子大衣么，最近杭城好多人在賣呢，發生了許多事?！?/br>
    林念從三輪車上下來，從后面將放著雞蛋的竹筐抱下來，順口詢問：“怎么了？”

    “吵呢，”董福妮幫著林念抬東西，“你之前跟我說那呢子大衣過了年不好賣，我還不信，結果前些天看人在賣，還不少呢，開始都報價100塊，后來不知道是誰，開始壓價賣，這一壓價不得了，你的東西進過來，價格不好，還賣不出去?！?/br>
    兩人一起抱著東西上樓。

    “大衣這東西，買的人本來就不多，呢子大衣擺在店里，可能也要好幾天才能賣出一件，尋常人哪里愿意花大價錢買，壓價賣的出去就壓唄?！?/br>
    “可是批發價格這個東西，也說不準啊，沒準你拿到手的批發價就已經比別人高了，結果別人壓價，你就得降利潤，這利潤一少，有的人就不愿意了?！?/br>
    “昨天說是哪里的誰家跟誰家，打起來了，這不，都進派出所了?！?/br>
    “??？”林念回頭，震驚地看著董福妮，怎么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朝著這個方向發展。

    她本以為這壓價的形勢一發生，頂多就是最先買到呢子大衣的覺得虧，后頭買到的覺得賺，她開始把大衣的價格報高了，后頭不好處理，心里也有點虛。

    本身她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實在慣了，突然發生這種情況，她不知道怎么處理，才想著繼續做點小生意。

    結果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

    董福妮的神情也有些無奈，她搖了搖頭：“所以說生意不好做啊，這事一鬧，那些原本想要做呢子大衣的都不敢做了，生怕得罪誰，本身嘛，這大衣這么賺錢，這么賺錢的生意，可有的是人鉆進去?！?/br>
    兩人把東西放到三樓屋子里。

    “所以小林啊，這大衣的生意要不暫時先不做了，再想想吧，賺錢的事可以慢慢來，這要是萬一出了事，可不行?！倍Ｄ輨竦?。

    “我也想著過了年，呢子大衣不好賣，”林念說道，蹲著收拾竹筐里的雞蛋，“其實我也覺得之前那陣子呢子大衣生意好做，賺錢也快，可我這個人好像也不是做大生意的料，過不去心里的坎，早知道的話，當初報50塊錢一件就好了?！?/br>
    林念自己知道自己的毛病，她看著比董福妮膽大，實際也膽小，都說膽子大的人才適合做生意，大概她的性格是天生不適合做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