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的手麻利地cao作著，分心回話：“我知道自己的水平，沒有那么大的夢想，只是想要多學點東西，哪怕只是給自己做幾頓好吃的，也足夠了?！?/br>
    王大廚仔細看著她的神態變化：“學習一事，貴精不貴多，廚藝也是，如果你只是學些基礎，恐怕無法在這條路上走的太遠?！?/br>
    林念察覺到王大廚的畫外音，回頭看他，眼中露了笑：“如果我在這方面真的有天分，一定會比現在更加努力?！?/br>
    她自己也想過以后是不是可以往廚師這條路上走，但她知道自己的能力，她清楚有天分的廚師跟沒有天分的廚師之間的區別，而她自己，顯然是屬于沒有天分的那一部分。

    這就像是學習，她只能算是普通的腦子，所以在自學的時候，她總得費上不少的心力才能將知識點把握好。

    她愿意努力，但她很清楚，有些層面不是努力就可以達成的。

    “你倒是還算有些自知之明，這也是你的優點，”王大廚點了點頭，“以你的資質，繼續往廚師這條路走下去，確實沒法成為最好的那一部分，但如果你愿意，能夠成為一個中等的廚師，以后至少可以做到不愁吃穿?！?/br>
    這一番話，實實在在戳中了林念的心思，她看著王大廚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

    王大廚看她的神態，就知道她確實有這方面的想法，開口道：“你要是愿意喊我一聲師傅，我以后可以教你一些做菜的方法，但能學到多少，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全靠你自己，你以后選擇走什么樣的路子，我也不會干擾，你覺得……”

    林念沒等王大廚問出話，立即開口：“師傅！”

    王大廚笑了，滿意點頭。

    他之所以關照林念，并不是因為惜才，只是見到了對方的認真，又從胡詠梅口中知道林念的大概情況，想要讓林念多一個謀生的手段。

    說話間，林念手里的那一鍋炒面新鮮出爐。

    來吃早飯的人開始就知道這次的早飯是林念所做，吃的時候絲毫不吝嗇夸獎之詞，幾乎把炒面的味道夸的“天上有地上無”。

    林念心知大家的夸獎中肯定含有夸張的成分，心里卻依然高興。

    至于王大廚這里，有了早上的對話，這天上班之后，他會趁著林念有空的時候，簡單教授兩句，說的不多，但林念要是完全能融會貫通，在廚師這條路上也算是邁出了一大步。

    當然，正式做菜這塊是輪不到林念的。

    切菜也就算了，基本上切出來的菜都有一個章程，只要手藝過得去，自然也能勝任，但做菜這塊，不是說手藝比平常人稍微好一點就可以，還得持續深入練習，經歷漫長的階段之后，才能勉強當個幫工。

    林念不著急，她捧著小學課本幾個月了，才學到四五年級的內容，廚師這樣的工作，短時間內想要學出成果又哪里有那么容易。

    王大廚也是這樣想的，在教授的過程中不急不躁，指點的那兩句更像是隨口一說，說完就去忙他自己的事。

    兩人又比較低調，后廚里沒有人知道兩人有了師徒關系。

    也只有每天固定到飯店吃早飯的人，發現后面的早飯，由林念做的次數越來越多。

    他們都不挑食，能親口吃到王大廚做的菜自然是好，但林念做的也不算差，至少跟前一日的剩菜剩飯加熱的味道相比，林念做的菜味道已經很不錯了。

    這是后話，這時候林念每天的生活依然忙碌。

    切菜工是正職，學習知識不能落下，還得抽出時間學做菜，當然，董福妮這里也依然要持續關照。

    在董福妮拿走第一批貨的第三天，也就是隔了一天的早上，她有一次來到了林念家門口。

    見到林念的時候，她直接從口袋里掏出了55塊錢：“小林，這是前天那批貨的尾款，我今天打算再要600件貨?！?/br>
    林念收了錢，轉身讓董福妮進屋，笑道：“看來董大姐的生意不錯?！?/br>
    “嗯，”董福妮笑著點頭，“開始的時候有些不習慣，但第一次開了口，后面就敢說話了，你說的對，賣十送一真的能賣的更快?！?/br>
    林念帶著董福妮到了放貨物的屋子里，聽到這話察覺到什么：“董大姐都試過了？”

    “對，”董福妮紅著臉點頭，“我想都嘗試一下，開始的時候我想了想，十件送一件，送出10件也要少賺3毛錢，實在是舍不得，這么做也能把東西賣出去，但買的人都只要兩件三件，后來聽了你的話，買十件就送一件，那些人雖然舍不得，可都咬牙要十件，一下子就賣完了?！?/br>
    林念并不覺得董福妮這么做有什么不對，反而她認為對方能這么快決定“賣十送一”，其實還挺有魄力的。

    之前的黑袋子董福妮又拎了過來，沒有要林念的袋子。

    屋子里的貨，不管是襪子還是毛巾，都是十件一打，600件貨物，就是襪子和毛巾每一樣30打，挑揀取出來的時候很方便。

    東西在黑袋子里裝好之后，董福妮直接從口袋里取出了132塊錢遞給林念。

    不再是一半的貨款，而是全部的貨款。

    林念抬頭。

    董福妮把錢塞到林念手里：“說好了，這些東西我要是賣不出去，可要退還給你的?！?/br>
    林念看她認真的模樣，笑著收下錢：“好，如果賣不出去，隨時把東西拿回來退給我?！?/br>
    兩人對視，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董福妮拿了貨，急匆匆離開，顯然是打算一大早去做生意。

    林念數了數自己手頭的錢，先前的八百多存款，算上董福妮兩次的貨款242塊錢，現在她的存款余額堪堪達到了4位數。

    當然，還有庫存的1萬件貨物。

    不過董福妮這兩天做生意的同時還在上班，賺的還不算太多，等她哪天完全空下來，出去做一整天的生意，或許會知道這門生意確實能做起來。

    到時候是去是留，還是由董福妮自己決定。

    林念把大錢放在飯盒里，嚴嚴實實壓了一飯盒，再看旁邊放在搪瓷杯里的零錢，抓了一把放在口袋里。

    出門上班的時候，她去了一趟供銷社，開開心心買了點零食小吃，伴隨著一口一個的嘎嘣脆，以及香甜的口感，她慢吞吞踱步到了飯店里。

    “小林，放假的消息你聽說了嗎？今年我們31號就放假了，然后過了元宵再來上班，足足放21天呢?！?/br>
    “現在就有消息了？”林念把嘴里咀嚼著的江米條咽下去。

    “是啊，說是放20天好算工資，正好小年也在家里過，”說話的人說完情況，又叮囑道，“你要是想回家，得早點買票，不然跟人撘一搭，年貨也得買了，到時候再買恐怕要貴?！?/br>
    林念點頭，她總覺得自己才剛來上班，沒想到這么快就要過年了。

    第43章 東省出發

    趁著要過年前, 林念又跑了兩趟杭城附近的小鎮，賣了5000多的貨，一共收回1200多塊錢的貨款。

    董福妮的生意也不錯, 平均每天都能賣掉三四百件的貨, 休息日她一整天都在外頭跑, 售出的貨能翻三倍。

    她離開飯店之后, 找的工作跟現在林念所在的飯店差不多，都是下午到晚上上班, 早上休息，然后每周能有一整天的休息時間。

    自從林念跟她說好做生意之后，她幾乎每隔一天就要來一次, 每次拿600件貨，休息的那天就直接拿1200件貨。

    到現在將近半個月的時間，已經拿了6000件貨物，直接幫著林念清空了庫存。

    兩邊的銷售額相加，林念這半個月的時間一共拿到了2500塊的貨款，算上她自己的存款, 現在她的全部存款有3500多塊錢。

    這樣龐大的銷售額，如果只有林念一個人，是絕對不可能達到的。

    但同樣的, 她需要再跟董福妮商量接下來的生意問題。

    現在她的庫存幾乎全部清空，要是董福妮還要繼續做下去，她免不了還得去進貨，但如果董福妮選擇自己單干, 她也沒必要再去進貨。

    正好趁著放假，她打算去東省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貨, 更便宜的貨源。

    所以這天早上董福妮再來的時候，林念喊住了她。

    這半個月時間，董福妮幾乎每天都要早起，遇到休息日，還得晚歸，每天都是這樣，特別辛苦，但她的臉色卻很好，且隱隱帶著幾分興奮。

    林念看了她一會兒，倒了杯熱水，遞到董福妮面前。

    董福妮察覺到林念的嚴肅，捧著杯子呼著冷氣，緩過來后小心開口：“小林，是有什么事嗎？”

    林念坐在董福妮面前：“董大姐這段時間的生意怎么樣？”

    董福妮緩過神來，面露欣喜，立即點頭：“好，可好了，我沒想到這生意這么賺錢，就這半個月時間，我就賺了將近一百六十塊，一個月就能賺320塊錢，比我工資還要高一倍呢?！?/br>
    “那董大姐有考慮過自己一個人單干嗎？”林念問道。

    董福妮怔了許久，看著林念的眼神有些緊張：“小林，我是哪里做的不好嗎？要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跟我說，我一定改?！?/br>
    “不是，”林念失笑，抬眸看著董福妮，“這半個月董大姐應該也發現了，襪子跟毛巾的生意很好做，現在利潤低，還能賺這么多錢，要是利潤再高一點，豈不是能賺更多的錢？說實話，我給董大姐的價格是兩毛二，但實際批發價要低不少，董大姐賣出的東西，本就該讓你賺更多的錢?！?/br>
    “我不能繼續跟著你干嗎？”董福妮微微皺眉，小心翼翼問道。

    林念詫異看她：“董大姐不愿意多賺錢嗎？”

    “不不不，”董福妮連連搖頭，然后想起什么，又點頭，“要賺的，誰不愿意賺錢，我就想要多賺點錢，可是小林你也知道，我多賺錢的目的只是為了以后有更多的錢給自己養老，要不是因為你，我這半個月還賺不到160塊錢呢?！?/br>
    大概了解林念的想法之后，董福妮松了口氣，感受著杯子里的水溫降下去，她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喝完之后，她長出一口氣，認真看著林念：“小林，我知道你給我的價格肯定比直接批發的價格要高，我也知道，要是我自己去批發，肯定能拿到更低的價格，但是我怕啊，我害怕自己的心被養大了?！?/br>
    林念知道董福妮的意思，就像這兩個月的她，一開始的時候因為錢比較少，進的貨也少，所以不怕積壓。

    但隨著手頭的存款越來越多，她進的貨也越來越多，在遇到董福妮的時候，她倉庫里甚至還囤著一萬多的庫存。

    庫存能賣出去，自然是沒問題的，但做生意從來都有風險，一次兩次沒有問題，三次四次也沒有問題，但沒有人能保證十幾二十次也不會出問題，但凡有一次出現問題，資金鏈斷裂，就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在林念思索的時候，董福妮也開了口，果然跟她想的一樣：“其實這段時間我也發現了，開始我跟你拿貨都是五六百，但是到休息日的時候，我總忍不住想多拿點，想著多拿一點多賣一點，一直到自行車后頭的麻袋重重地壓下去為止?！?/br>
    董福妮沒有林念這樣的倉庫，每次去賣東西的時候，都是直接把麻袋綁在自行車后頭，幾百件貨物還好，上千件貨物，綁在后頭重量可不輕。

    “人誰能不貪心呢，就像我家里人，開始的時候給五塊十塊就能滿足，后頭就想著五十六十，再后面，就想著直接掏空我口袋里的錢，”董福妮長嘆一聲，“小林，說出來不怕你笑話，要不是他們一次次貪心，我可能不會想著跑，可他們實在是太貪心了，我受不住，不得不跑?！?/br>
    林念抬頭：“現在他們不僅虧了之前拿到的全部，以后也什么都得不到?！?/br>
    “是啊，”董福妮點頭，“我家里的情況是這樣，我又怎么敢讓自己太貪心，所以我現在賺錢只敢在空下來的時間去干，連工作都不敢辭，小林你要是愿意，就帶一帶我，哪怕一個月讓我多賺個百來塊錢也好，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敢自己去做生意，以后想要賺錢，還得去給人家洗衣服?！?/br>
    林念沒想到董福妮會這么想，卻還是問了一句：“這樣的話可能會錯過許多賺錢的機會，董大姐不會覺得可惜嗎？”

    如果是前世的她，在不知道未來發展情況，可能也會忐忑，不敢做生意賺錢。

    但現在的她明確知道未來十年國家發展會越來越好，雖然不知道十年后會變成什么樣，但她知道如果按照她記憶中那十年的發展速度，只有可能會越來越好。

    物價也可能越來越貴。

    只是這樣的事不好說，就像她不會隨隨便便相信別人的話，她也不覺得自己的話會被相信，更何況是在董福妮深切知道貪心帶來的后果的情況下。

    “不會，怎么會，”董福妮笑了，連連搖頭，“你能讓我多賺錢，我已經很高興了，說什么賺錢的機會，沒準放在我身上，那是虧錢的機會，這么一想，哪里還會覺得可惜呢，只會覺得慶幸?！?/br>
    董福妮看的開，她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現在跟在林念后頭賺點錢還成，真要讓她自己撐起去做生意，她肯定做不來。

    先前坐下的時候，她還擔心著，怕林念不要她跟著做生意了，畢竟這生意她自己做過，確實是好做的，再加上她也知道飯店里要放假，林念自己去做，還能多賺點錢。

    這會兒聽林念說完，她的心徹底放了下來，然后忍不住開口：“小林啊，你以后可不能這樣?！?/br>
    林念疑惑看她。

    董福妮抿唇，眼中滿是不認同：“做生意不就講究個你情我愿么，也不是強買強賣，我樂意在你這里進貨，你怎么還想著我愿不愿意，我還是不愿意，自己早就走了，你就是太心軟，總為別人著想，你這脾氣不適合做生意?！?/br>
    林念無奈：“畢竟我們太熟了?！?/br>
    她不是不會做生意，只是不會做熟人的生意，總覺得自己占了熟人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