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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無損秦燁帶著嘲弄和戲謔的一句質問。 謝恒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抹裂痕。 他望著稱得上一句衣衫不整,距離近到幾乎與他面對面的秦燁,指著對面的人憤懣道:“到底是誰不自重?” 四目相對, 謝恒眸光生輝且眼神清明, 沒有半點□□意味, 滿是被無端指責的疑惑羞惱。 秦燁被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瞳盯著, 心下也添了幾分清醒, 幾乎是后知后覺的發現了自己的窘態。 適才急著運功除去效力, 心下越發焦躁火熱, 他一個心急就把外袍脫了, 又怕有人闖進來瞧見他的模樣誤會些什么,這才滅了殿中大半燭火,渾然沒在意到殿中情景是怎樣的惹人遐思。 秦燁臉上一紅, 仗著殿中光線暗淡看不出來, 惡聲惡氣的沖著謝恒道:“轉過身去?!?/br> …… 謝恒詫異的看著這人身上穿著完好的里衣, 張了張嘴, 想調侃兩句,卻又覺得眼下的場景多少有些旖旎怪異,便忍住了沒再言語,當真依言轉過身去。 這人出身軍旅且又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慣了的,私下里怎么如此保守古板? 秦燁幾乎是話一出口就后悔了。 他雖然出身世家,少時也是金尊玉貴的小公子, 實則武寧侯府規矩嚴明教子嚴苛, 他也是真的混跡于行伍、自底層士卒一步步升起來的。 軍中那樣的條件,士卒洗浴都是大鍋飯,眾目睽睽坦誠相見玩玩水也是尋常事, 遑論只是穿好了里衣披一件外袍? 可不知怎的,他就想在謝恒面前一直是體面得體的。 盡管,再狼狽的模樣這人都見過了。 謝恒老老實實的等身邊一陣窸窣的聲音響完,才相當君子的半捂著眼睛轉過身來,就瞧見秦燁勉強恢復了衣衫整齊的模樣,臉上卻仍殘存著幾分淺淺的紅,且相當不君子的提過桌案上的香爐,‘豁’的一下擱在他眼前。 謝恒望著那爐中被茶水澆的濕漉漉的香料殘骸,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太子好風雅好調香,身邊用慣了的香料說不上價值萬金,千金之數總是有的,這人一碗茶水潑上去弄成這樣,還要拿到正主面前宣示一番? 秦燁冰涼涼的聲音從旁側傳來:“江湖中早已失傳的陵香魄,號稱萬金一兩舉世難尋,若以之混入任何毒藥,皆可使其變得無色無味難以察覺?!?/br> 那聲音頓了頓,帶了點難以言喻的譴責意味:“若將之混入催情之物,也是一樣的功效,只是此物難得,尋常江湖中人絕不會如此……” “靡費?!?/br> 最后兩個字說的格外加重又嫌惡,謝恒皺著眉頭聽完他的話,也聞到一縷幽幽的異香,心神一蕩之后果斷將手中查看過一遍的香爐推遠了,屏著呼吸不可置信的道:“你以為是我給你下藥?還摻了什么萬金一兩的陵香魄?” 心神劇震之下,什么自稱也沒了。 秦燁沒說話,就這么涼涼的看著他。 含義不言自明。 謝恒:“……” 他眨了眨眼,豁然站起身來,反駁道:“這絕不是孤所為!” 秦燁望著太子殿下一副全然無辜的模樣,慢條斯理的道:“是殿下漏夜傳我前來,也是殿下讓人屏退了殿中眾人,天下其他人,即便是陛下,也未必能在東宮如此如臂指使?!?/br> 太子傳他、太子屏退了諸人,但卻是另外的人在香中做了手腳?天底下有幾個人有這樣的手段? 謝恒噎了一下,心念電轉間指著那香爐道:“孤又不是不知道你,一碗加重的安神香都放不倒,夜半還能醒來一次的角色!” 秦燁愣了一下,不知道太子為何突然提起這一茬,就聽那人急急續道:“若是孤來動手,所用之物劑量一定加量加倍,而且今日傍晚與你下棋時,讓人上的茶里面就加上慢性且摻了那什么陵香魄的軟筋散!” “孤還會請郭老來斟酌藥量,絕對會讓你躺著你不能坐著,要你坐著你不會站著!” 秦燁:??? 細細想來,或許有那么一點道理。 但是什么叫劑量一定加量加倍,還要摻上慢性軟筋散? 您是想好了方案,但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被人先下手為強了嗎? 秦燁深深吸了口氣,心里雖然多少有些信了,但只覺自己心頭那股火氣卻是半點未減,反倒越發熾烈起來。 他面上半點不顯,只是好整以暇的道:“既如此,殿下深夜召臣前來,所為何事?” 謝恒沒好氣的看著秦燁,這人一向正經冷淡的臉上少有的出現譏諷的笑意,微翹的嘴角好像篤定他給不出站得住腳的理由。 謝恒冷冷哼了一聲,從袖中拿出已然拆過火漆的密信,扔了出去。 密信夾雜著破空聲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被秦燁穩穩抄在手中,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 熟悉的邊陲紙質和火漆密封、見過無數次的赤色鷙鳥徽記…… 只那么一瞬,秦燁滿臉的玩味盡數消失不見,脊背下意識的挺直,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一目十行看完信件的內容之后,秦燁花了相當長的時間檢查信本身。 指尖摩挲過信紙與信封的表面紋路,又細細打量了一遍信封左上角的徽記,秦燁抬首看了一眼正試圖自給自足沖泡茶水的謝恒,淡聲道:“這信是真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