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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貴極人臣在線閱讀 - 第175節

第175節

    她開始絮絮叨叨地回憶過去,將二十一世紀的一切,都一點一滴地說出來。滿都海福晉的眼神漸漸又懷疑轉為迷蒙,她的聲音輕得如夢一般:“真有這樣的地方嗎?”

    月池道:“當然有,我從那里來,而我們遲早會到那里去?!?/br>
    聽聞此話,這位女中豪杰長嘆一聲,她看向自己干枯瘦削的手指:“可是我,卻等不到那一天了。五百年真的……太久了?!?/br>
    月池長睫微動,她拿出找慧因要的藥包,這里頭是鬧羊花、川烏、草烏等制成的粉末,輕輕吹到了滿都海福晉的臉上。滿都海福晉一窒,她想要屏住呼吸,可一切都晚了。月池伏在她的身上,按住了她的嘴。她輕聲道:“別害怕,這是麻醉藥,你只會睡一覺。我親自送你去那里,而我也會讓那一天,快一點來?!?/br>
    既然再也回不去,我就讓它快一點來。

    第289章 偶緣猶未忘多情

    言說萬歲不幸中道崩殂,命本王即刻起兵。

    七月初五的這天晚上, 察哈爾草原上緊急搭建的長棚里,早已擺滿了酒筵,四處皆是懸紅掛綠, 喜氣洋洋。韃靼的大小領主, 漢人的官吏將領,坐得滿滿當當, 不住推杯換盞,談笑風生??諝庵袕浡鴿饬业木葡愫蜐庥舻目緍ou味。

    黃昏時分,數十串百子鞭炮齊齊點燃。鞭炮聲后,鼓樂齊鳴,放眼望去, 皆是一片燈火輝煌。月池恍惚間,還以為自己回到了京都, 而非這荒涼的草原。張彩一身大紅吉服,手持酒盞,周旋在滿帳的賓客之中,端得是游刃有余,談笑風生。他喝得面色通紅,搖搖欲墜,才被眾人擁著送入洞房之中。

    劉瑾在一旁笑道:“可真是高興壞了?!敝旌裾諞]有說話。

    盛極的繁華過后, 留下的就是寂寥。宴會散去后,朱厚照和月池不約而同地起身?;噬峡缟狭艘黄ド窨〉陌遵R, 在夜幕中一騎絕塵,只留下了一句:“誰都不準跟來?!?/br>
    月池充耳不聞,她亦上馬緊隨其后。兩人的身影就像風一樣, 很快就融入到茫茫之中, 徒留一眾人愣在原地, 既不敢直接攆上去,又不敢就此撒手不管。

    笙歌與燈火漸漸遠去,晚風拂過月池的臉頰,她借著星光在草叢中穿梭,卻眼睜睜看著前頭的人越走越遠。她揚起了鞭子,卻又慢慢放下。思忖片刻后,她索性勒住韁繩,翻身從馬背上下來。夏日的草長得有她的腰那么高。她牽著馬兒,慢慢撥開草叢向前走去。她記得湖就在這個方向??諝饫餄M是草葉的氣息,夜風送來一陣陣蟲鳴。隨著她手的撥動,流螢被驚起,散落如碎星。忽然之間,月池屏住了呼吸,漫天星斗溶入湖水中,如幻如夢。她隨意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放開韁繩任由馬兒自在奔跑。

    不出她所料,還不到兩炷香的時間,急促的馬蹄聲又一次在她耳邊響起。他是怎么跑出去的,現在就怎么跑回來。她聽見他在大叫她的名字:“李越!李越!你在哪兒!”

    月池沒有應聲,她仍靜靜地躺在草地上,一動不動。她就這么靜靜聽著,聽著他策馬把這附近跑了遍,聽著他的聲音嘶啞變調,越來越急切。直到他終于心急如焚,要回去叫人時,她從草中站起來,閑適地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道:“我在這兒!”

    朱厚照乍聞她的聲音,先是如獲至寶,可當他下馬發覺她所在的位置時,卻是面色一變。他突然止步在她的近前,咬牙問道:“你一直都在這兒?”

    月池不答反問:“下次還跑嗎?”

    此話一出,朱厚照已是面色鐵青,月池輕笑一聲:“你覺得你跑有用嗎?”

    這不是第一次朱厚照在她面前處于下風。事實上,在他們朝夕相伴的這些年中,她大多數時候,都扮演著年長成熟的角色,引導著他、照顧著他。朱厚照也早就習慣依賴于她,向她傾訴??蛇@次見面后,朱厚照卻發覺,有一些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他不同于張彩、嘎魯。張彩因利而來,因情而留。嘎魯因孽而生,因孽而死。這兩個掠過李越生命之河的男人,到了最后,皆為情所左右??芍旌裾詹灰粯?,他還在孩提時代時,就已然學會用理智來主導一切?;蕶嘣缇涂踢M了他的骨子里,刻進了他的血脈中。在統治面前,即便是親生母親,也無法動搖他的意志,可如今,李越卻一次次打破了他的底線。

    她用死推著他到了韃靼,用死推著他留下那個孽種,用死推著他賦予她更多權力。而他只能不斷退步,他不會因這付出而覺無怨無悔,反而在回過神后,覺得無比惱火。而張彩的下場,也讓他有了兔死狐悲之感。她就像一個高利貸商人,只愿給予一點微末情意,卻要他百倍千倍,傾家蕩產來還。

    朱厚照喃喃道:“這不公平。你不能這樣對我?!?/br>
    月池幾乎是一個對視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道:“我不會總這樣對您。再說了,您是天子,只要您不愿意,沒人逼得了您。我們只是在商量,商量達成一致?!?/br>
    朱厚照的目光凝注著她:“……這還不夠?!?/br>
    他深吸一口氣,認命似地承認:“我把凡人的一切,都給了你。我要你像我待你一樣待我?!?/br>
    月池的目光閃動,她道:“臣一直待萬歲如腹心?!?/br>
    朱厚照忽得笑出來:“李越,這恐怕是你說得最拙劣的一個謊話了,不,是笑話。朕問你,如果朕和你的兩個女人……”

    他說得一半突然改口,陰惻惻道:“朕要是和你的三個女人,一個兒子,一個男人,還有你的師父、至交,還有那條狗,同時掉進水里,你會先救誰?”

    這是一個在現代已經被問爛了的問題。月池有些想笑,可他的神態卻讓她半點笑不出來。帳中對峙時的擔憂又一次在心頭浮現。而這次,她已經沒辦法去應對。

    朱厚照扯了扯嘴角:“什么時候你第一個救我,什么時候你就能拿到你想要的東西。圣人李越,這次你又會怎么選?”

    他問出這個問題后,卻沒有步步緊逼,而是當即撂開,躍躍欲試要去湖里抓魚。月池望著他的背影,此刻終于真正明白張彩為何不顧一切要來勸阻她,為何要犧牲自己留在韃靼。她已經掌控不了他了,她在蛻變,可他也在成長。

    月池心頭一堵,她忍不住問道:“您現下還有閑心玩這個?”

    朱厚照已經脫了靴子,準備下湖了,他聞言回頭道:“朕怎么沒閑心,選不出來的又不是朕。沒有心的人,也不是朕?!?/br>
    月池冷笑一聲:“您是有心,就是心大得可以。家里亂成那樣,您還坐得住嗎?”

    朱厚照一震,他問道:“你從哪兒探得消息?是劉瑾?”

    月池一凜:“這何須去探。如不是局勢不容樂觀,您豈會順水推舟留下張彩?!彼膬鹤釉偌由纤男母?,韃靼日后姓朱,還是姓李都難說。只有火燒眉毛,必須要盡快安定,他才會走這一步險棋。

    月池問道:“是軍費征收,起義太多?”

    朱厚照搖搖頭,他道:“比那還要糟得多。朕本來打算回程時再告訴你,沒想到,你又猜到了,是寧王反了?!?/br>
    月池臉上的血色霎時間褪得干干凈凈。她問道:“我師父呢,他離開南昌沒有?”

    朱厚照嘆了口氣,他道:“阿越,你先別急……”

    一語未盡,月池已然轉過了身,她道:“走,明天就開拔?!?/br>
    她已經沒了下屬,沒了戰友,不能再沒了師父了。

    時間拉回到一個多月前,唐伯虎和沈九娘在商議過后,決心去向江西的大員稟報請求庇佑。

    唐伯虎嘆道:“九娘,我想過了,在這個節骨眼上,寧王無論如何不會放人。找什么理由,只怕都不管用,倒不如釜底抽薪。江西巡撫孫燧是個正直之人,或可里應外合?!?/br>
    唐伯虎這般說,當然不會是空口之言。寧王爺是早就“胸懷大志”,所以一直在想盡辦法通過各種途徑弄錢,一是向百姓歲征祿米,二是想方設法從官費中掏錢。寧王有一年就提出,想將王府內的屋頂全部換成琉璃瓦,需耗兩萬白銀,全部要從官家走賬。這種貪婪之舉,遭到了江西巡撫孫燧的強烈反對,他一方面多次請寧王儉省,另一方面在奏疏上寫道:“毋涉叔段京鄙之求?!?/br>
    叔段是春秋時鄭國國君鄭莊公的弟弟。鄭莊公出生時難產,所以不為其母武姜所喜。武姜寵愛幼子,厭惡長子,所以將叔段慣得無法無天,橫行霸道。而鄭莊公卻對母親和弟弟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叔段的野心因此日益膨脹,最后發展為起兵謀反。

    孫燧在奏疏中用春秋之典,既是勸皇上不要學莊公之舉,縱宗室行兇,更是在暗示寧王和叔段一樣有不臣之心。朱厚照早在鹽稅時,就對宗室大為不滿,這次更是逮住了機會,好好申斥了一番寧王。寧王因此懷恨在心,更是將孫燧看成了眼中釘,rou中刺。

    唐伯虎在知悉此事后,深覺孫燧可靠。而九娘在踟躕許久后,也贊同了丈夫的看法。女兒月眉才五歲大,要一家人都偷溜,難度實在太大了。反正寧王至今還不知他們已經知道了他的陰謀,倒不如和孫燧一起來個攻其不備。

    孫燧得知情報后,大驚失色。他早就覺得寧王不安分,因此根本就沒有懷疑。他當即向朝廷上奏,向武將求援。然而,唐伯虎和孫燧都沒想到的是,這份奏疏居然在半路上被人攔截了下來,而孫燧所求援的武將,因為收受了賄賂,轉頭就把他賣了。

    寧王嚇出了一身白毛汗,也至此下定了要謀反的決心:“消息已經走漏,這個混賬,絕不能留了?!?/br>
    他借自己的生日,召集了南昌的大小官員。親王是本地的地頭蛇,他做壽,誰敢不來。孫燧見朝廷久無消息,援兵久久不至,便知這宴無好宴。他對唐伯虎道:“伯虎,鴻門宴已擺下,愚兄不得不赴。大事唯有交托于你。我這就讓舍弟為你喬裝改扮,將你送出南昌?!?/br>
    唐伯虎大驚:“孫兄,這……那我的家人……”

    孫燧肅容道:“家國大義在上,豈可耽于私情。一旦寧王起兵成功,因此而破家的又豈止你我?!?/br>
    唐伯虎心如刀絞,淚如泉涌,卻只得哀嘆一聲從命。雕梁畫棟的寧王府此刻已然是賓客云集。孫燧同鎮巡三司的其他官員一道,在殿前謝酒行禮。三拜過后,寧王就著禮服,走到了前臺前。他朗聲道:“諸位且慢,本王有要事相告。本王日前收到了兩宮老娘娘的密旨,言說萬歲不幸中道崩殂,命本王即刻起兵,入京安定大局。你等知義否?”

    第290章 平分秋色一輪滿

    為什么我一定要和他玩這種愛情游戲呢?

    果然是圖窮匕見。然而, 眾人一聽圣上駕崩,還是都不由頭皮一緊,一片嘩然。太宗皇帝五征漠北, 最后非但未能斬草除根, 自己還病逝于榆木川。而英宗皇帝的慘劇,就更不消說了, 差點斷送了大明江山。如今去親征的,可是剛加冠的正德皇帝,有很多大臣都認為,這是去找死。所以,寧王雖然空口無憑, 可卻仍戳中了他們心中的隱憂,讓他們心神動蕩。

    孫燧見狀忙道:“寧王, 既有密旨,何不拿出來,大家一塊參看?!?/br>
    寧王見他張口,眼中厲色一閃而過。他既然敢說此話,豈會沒有準備,當即命手下取出所謂密旨來。但讓他萬萬沒想到是,孫燧一把將密旨拿在手中, 只看了一眼,竟然當即就動手扯成兩段。

    寧王既驚且怒:“你干什么!”

    孫燧朗聲道:“這是偽造之物。寧王, 你大膽!”

    他厲聲一喝,四下皆寂,浮動的人心, 因此定了下來。幾十雙或警惕或畏懼的眼睛, 死死盯著上方。寧王被這如有實質的目光看得一窒。他已是怒極, 卻強忍著不能發作,他轉而看向副使許逵,問道:“許副使,你怎么說?”

    此刻,庭內沉重緊張的氣氛已達到頂點。眾人又不由自主去盯著許逵。許逵與孫燧對視了一眼,亦硬聲道:“下官只有一點赤心在此,其余無話可說?!?/br>
    “好,很好。敬酒不吃吃罰酒?!睂幫跖?,突然發難,“還不快來人,殺這不知大義的官,以定民志!”

    一語未盡,兩廂的人馬就像黑潮一樣涌出,當即將孫燧、許逵拿下。其他官吏見狀神色大變,亦有人問道:“王爺,你豈可擅自處決朝廷命官,王法何在?”

    寧王冷哼一聲,他道:“從今日起,本王便是王法?!?/br>
    他將所有不依附于他的官員,全部押至惠民門處斬。而此時的唐伯虎,已隨孫燧的弟弟和親信,連夜逃出了南昌城外。孫家人道:“寧王必不會善罷甘休,我們一起上路,目標太大,倒不如化整為零,分撥趕往應天府?!?/br>
    眾人一口應下,唯有唐伯虎憂心忡忡,不肯言語。孫家人見狀勸道:“國難當前,您就別老想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了?!?/br>
    唐伯虎正色道:“血脈親情,乃是天性,豈能輕易割舍。我不是不愿去求援,而是去應天府太慢了,只怕救不出我的妻兒?!?/br>
    孫家人嘆道:“我們又何嘗不想就近求援,可誰知道,求得是人還是鬼啊。要不是這些人走漏消息,我們老爺也不至于……”

    唐伯虎想起孫燧亦是心頭一緊,他忽然靈機一動:“為何不往兩廣去?海內名士王守仁,不就坐鎮兩廣嗎?”

    他的想法,與新任戶部尚書王瓊不謀而合。寧王之亂的消息傳到京都后,朝野震動。人人皆惶惶不安,就連劉健這等三朝元老,都已熬得面容干枯,聞訊就淌下淚來,他道:“老夫早說了,這仗打不得!”

    謝遷勉強寬慰道:“何至于此,想寧王手中能有多少人馬,未必掀得起大風浪?!?/br>
    劉健卻沒有那么樂觀,他道:“單憑寧王,自然不成??扇粼偌由细鞯卮似鸨朔钠鹆x軍呢?咱們的戶部尚書,在災荒時還征收重稅,調用民夫,百姓活不下去,不是只能鋌而走險!”

    楊廷和亦嘆道:“寧王趁勢而起,又宣揚圣上駕崩,此事的確棘手?!?/br>
    王瓊被次輔點名批評,頭皮一緊,不過他畢竟是個聰明人,情知事到如今,辯解無益,歸咎于誰,到底無用,關鍵是要找出解決問題的辦法來。他道:“諸位莫慌,王伯安就在南邊,定能擒獲叛賊?!?/br>
    這時焦心不已的眾人才想起了被貶去啃荔枝的王守仁。劉大夏顫顫巍巍道:“是了,伯安可用?!?/br>
    李東陽當機立斷:“八百里加急,命成國公嚴守南京,召伯安速去平亂,決計不可讓叛賊越過長江?!?/br>
    眾人面色凝重,紛紛點頭稱是。

    梁儲想了想,又問道:“皇上呢,可是在回程的路上了?”

    蕭敬忙道:“諸位老先生放心,圣駕已然回鑾了?!?/br>
    聽到這話,所有人才長松了一口氣,吏部左侍郎王鏊道:“回來就好,這次回來了,就再也甭出去了?!?/br>
    此言一出,楊廷和先是跟著一起點頭,忽然打了個寒顫,他看向了李東陽:“元輔,這萬一……”

    李東陽也同他想到了一處,他胡須顫動,忙補充道:“一定要在圣駕回鑾前,控制寧王之亂!”不然這祖宗剛從北邊回來,又有理由往南方去了。

    行軍途中,月池正在苦求朱厚照。她只覺胸中血氣翻騰,她咬了咬牙道:“萬歲,師父對我恩重如山,他如今生死未卜,我必須要去救他?!?/br>
    朱厚照將軍報翻得嘩嘩直響,他道:“朕說了,你去不得?!?/br>
    月池掀袍跪在他的面前,她已是心急如焚,言語卻仍沒有亂了章程,她道:“為何去不得?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況且,師父是因我才投效寧王,誤入羅網。于情于理,我都該走這一遭。寧王之亂表面上是藩鎮之禍,實際是庶民之苦。您派其他人去,難保不會有貪污之跡。只有我去,我是什么樣的人,您心里再清楚不過,我會好好安撫百姓,平定禍事……”

    朱厚照充耳不聞,他的聲音依舊平和:“地上涼,到了你該回去服藥的時候了。朕自會差能臣去?!?/br>
    他還是不肯松口。這次見面之后,他對她發火的次數,越來越少。有時,她明明能感知他的不快,可他仍能生生忍下去,按理說這是好事,可她心中不知為何卻……當年他都能放她去查鹽稅,如今沒道理攔住她。

    她忽然福至心靈,自覺猜到了他的心思。她在韃靼立下大功,他迫于無奈,留下了她的“兒子”和親信,坐鎮草原。這已是對君權形成威脅,要是他再放她去平定寧王之禍,不是更加功高蓋主?

    她道:“萬歲如有心打草驚蛇,臣大可隱姓埋名,秘密前往,事前事后俱不會有人探知端倪?!?/br>
    朱厚照的動作一頓,他問道:“什么叫事前事后……”

    一語未盡,他已然回過神來。他的拳頭不由自主握緊,可在看到她之后,又慢慢松開,只是心頭的火氣卻不是片刻能散的。他還是忍不住冷嘲道:“你還真是自信,你就篤定你的運氣一直這么好,去哪里都是立功??呻蘅茨?,卻不會一直那么好命。我不想再說第二次,要么你回去,要么我叫你拖你回去?!?/br>
    月池最終還是無奈離開了。她在帳內枯坐了許久。時春捧著粥,送到她面前。她心中的憂慮不比她差分毫,可還是打起精神來安慰她,道:“你別急,你再找找理由,總能說服他的?!?/br>
    月池緩緩搖頭:“說服不了。原來……感情越深,反而越不會千依百順。以前能勸服的事,如今他卻死活都不肯答應,因為他的決斷中除了理智,已經不可控制地摻雜了感情?!倍星?,是她和他都不能左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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