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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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幽幽道:“我從來沒有奢望過和您長相廝守,我知道我自己不配。您的智謀與堅毅,遠超世上的凡夫俗子。有些人恨您,將您視同惡鬼,恨不得將您扒皮抽筋,有些人愛您,將您看作神明,將自身的命數和對來日的期盼,都壓在您一個人身上。只有我,我不一樣。我知道李越是個人,我知道李越也是血rou之軀,李越亦會茫然無措,疲憊不堪,乃至痛不欲生,走向絕路。我曾不惜性命,只求在您的心底留下我的影子,而如今,我也只是想做尊前的一盞油燈而已?!蹦闳フ找妱e人,誰又來照見你?我只是想,偶爾能像上次一樣、照見你罷了。 那一豆的燭火如流星一般從月池眼底劃過,很快也湮沒在黑暗中。她微笑道:“你又糊涂了,我現下早已是苦盡甘來,又哪里用得著你呢?你該去娶一房妻子,誕下麟兒,快快活活地過一生了?!?/br> 張彩終于還是失魂落魄地回去了,時春靠在床畔,一動不動,卻是一夜未合眼。而朱厚照亦輾轉反側,回憶紛至沓來。此地之人,皆是一宿難眠,而在遙遠的南昌,唐伯虎夫妻亦是在燈下相對而泣。 唐伯虎流淚道:“九娘,是我對不住你,寧王他居然、居然有反心……” 寧王爺在很久之前就想造反了,在朱厚照登基之初,他就開始想法設法賄賂朱厚照身邊的近臣,以期恢復王府的護衛,也是在那個時候,他去招徠唐伯虎,結果把他嚇得背井離鄉。后來,月池借汝王府之事向朱厚照力陳藩王侵奪之弊,這下朱厚照徹底下定了決心,別說恢復護衛,連鹽引都不再給了。 寧王為此又氣又惱,后來流傳月池在宣府身死,唐伯虎為伸冤,帶著他的戲本主動投奔寧王。寧王當時大喜過望,為了敗壞朝廷的聲名,他花費重金,將戲本在大江南北流傳,本是為激起民憤,動搖朝廷的根基,結果,反倒為朱厚照剪除勛貴,掃平了道路。 寧王萬般無奈之下,只能繼續搜刮民脂民膏,積聚軍資,收羅匪徒。朱厚照的新政,輻射地仍是在中央,九邊也是因楊一清和才寬等人的到來,有了一定的改善??稍谶b遠的南方,天高皇帝遠,官員依然是肆意妄為,加上時有天災,像時春一般的流民,根本控制不住。而這些人,就成了寧王的打手。 然而,即便是如此,南昌的兵力仍不足以支持發動一場叛亂,可蓋不住有好時機啊。朱厚照的親征,讓寧王的心搖擺了起來。而唐伯虎也是直到此刻,才發現了端倪。他深悔自己,有眼無珠,誤信了jian佞,如今連累一家老小,都身陷囹圄。 沈九娘在大驚之后,問道:“這,真的屬實嗎?” 唐伯虎哀嘆連連:“如不是真動了歪心,為何會在有災情時,招兵買馬呢?他的手,都伸到河南去了!” 寧王招兵買馬,不是一日兩日之事了,去年六月,他就密令承奉劉吉等招徠巨盜楊清、李甫、王儒等百余人,分撥入府,號為‘把勢’【1】。只是,以往他都是暗中進行,還注意著掩人耳目,可因著朱厚照出征,他的心思浮動,動作也大了起來,這才讓唐伯虎都看出了端倪。 寧王其實也很猶豫,他遠沒有做好起兵的準備,他往宮中塞得銀兩數目雖多,可卻遠沒有達到預期目的,不僅沒有恢復親兵隊伍,還少了鹽引等賞賜的支撐。沒有正規軍,他就只能到處去找野路子。在文化上,他修建陽春書院,以建立自己的文化班子,以造聲勢。在武上,他則是集聚流民、匪徒,以組建軍事隊伍。然而,這個時機的確是……寧王糾結得腸子都要在肚子里扭起來了。 災害是年年都有。正德帝卻將國庫牢牢攥在手中,多用于軍費之上,原本的財政虧空并沒有得到緩解,反而由于北伐的爆發,更加難以支撐,最后只能將負擔轉壓到老百姓身上。百姓不堪重負,就開始逃竄。從山西、河南往南奔逃的流民,是一波接一波。寧王收人收的手忙腳亂,也覺這真是亡國之兆,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就敢去御駕親征,國中還爆發了這樣大的災殃,這一看就是妥妥的英宗第二,土木堡之變的再演就在眼前。 不過,寧王還沒有這么沖動,雖覺局勢大好,可也不敢貿然沖動,而是積極向內應打探消息,結果得到的消息是,沒有聽說什么捷報,只是朝廷為缺糧一事急得亂作一團。寧王聽得兩眼放光,這擺明是打了敗仗,被困在韃靼,為了掩人耳目,這才封鎖消息,要是真有好事,他們怎么不說呢? 任寧王爺打破腦袋也想不到,文官們不樂意圣上北伐,所以不愿為他多歌功頌德。加上消息傳遞的滯后,寧王收到的軍情,都是兩個多月前的了。那時,朱厚照還在趕路,楊一清還在等候時機,當然沒啥喜訊了。 信息的滯后造成誤判,使得寧王緊急開始動作起來,他自覺自己是要打一個時間戰,只要在小皇帝的死訊傳來時,能夠及時起兵,就一定能入主紫禁城。而這動靜一大,就引起了唐伯虎的警惕。 唐先生也不是傻子,這寧王府這個陣仗,擺明就是有鬼啊。他一下就慌了神了,好不容易憋到了晚上,就來和沈九娘商量。沈九娘也是大驚失色,夫妻二人焦灼了一會兒后,就開始想對策。沈九娘問道:“夫君可有露出端倪?” 唐伯虎擺擺手:“這我哪敢走漏半點風聲,我的行止皆同往常一樣,只是……這總得想個應對之法?!?/br> 沈九娘將帕子緊緊攥成一團,她道:“沒漏馬腳就好,為今之計,只能想個法子,走為上策了!” 唐伯虎愁眉不展:“可這樣的時候,寧王豈會放過我們?!?/br> 沈九娘突發奇想:“不若說是家中有人病重?” 夫妻二人至此開始搜腸刮肚地編理由。而在遙遠的韃靼草原上,張彩正遇見了時春。 時春的眼中有驚訝,有憐憫,她問道:“你是往哪兒去?” 張彩扯了扯嘴角,他道:“似乎每次到這種時候,碰見的都是你?!?/br> 夜幕低垂,大大小小的星星嵌在天上,如蓮蓬中的蓮實一般。他們四仰八叉地靠坐在大石頭上,身下是微黃的草地。時春將酒囊丟給張彩,她道:“喝一點吧,喝一點心里會好受些?!?/br> 張彩拔開酒塞,猛灌了兩口,辛辣的酒液像刀子一樣,順著他的喉嚨滑下去。他咳得上氣不接下氣。時春忍不住笑出聲,她道:“慢點,慢點……” 張彩眼角沁出眼淚,他捂著嘴,滿身滿手都是酒,好不容易他平復下來,卻將酒囊還給了時春。時春訝異道:“再來一點兒吧?!?/br> 張彩深吸一口氣,他的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他搖頭道:“不了,再喝下去,就要出丑了?!?/br> 時春沉默片刻:“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我打算怎么辦?”張彩噗的一聲笑出聲來,他仰頭看向天空,星光似在他的眉目間閃爍,他頭發蓬亂,胡子拉碴,半晌方道,“一個是皇帝,一個是上官,我能怎么辦,你說我能怎么辦?” 第288章 云在青天水在瓶 既然再也回不去,我就讓它快一點來。 時春沉默了半晌, 她道:“不要怨她,她心里也很苦。她這么做,也是為了保住你。你不能長留在她身邊, 這樣會害了你們兩個人?!?/br> 張彩思忖了一會兒, 突然問道:“那你覺得,她做這個決定, 更多是為了保住我,還是更多為了達成目的?” 時春一愣,她許久方道:“她并不是一個無情之人?!?/br> 張彩的眼中盛滿了悲哀:“對,她不是無情,她恰恰是太多情。她心中的是萬里河山, 而我,只不過是山中的一片葉子?!?/br> “可誰也無法改變她?!睍r春心中長久以來的隱憂終于傾xiele出來, 她經歷了無數死亡,又眼睜睜看著月池越走越遠,她的心早已被絞住,找不到解脫之路,“我們都無法牽絆住她,都無法支撐她活下去,她只能靠一個目標熬下去。她就像、就像石筍尖上的水一樣, 不知疲倦地往下滴,只為擊穿那塊石頭。結局只有兩個, 要么水滴石穿,要么水枯人亡?!?/br> 張彩身子一震,他喃喃道:“我知道, 我當然知道??伤呀涀叩锰盍?, 皇上遲早有一天會知道真相, 那時只會玉石俱焚?!?/br> 時春的聲音很苦澀:“不,她不會的,她再也不會自盡了。她只會,活活熬著,熬到不得不死的那天?!?/br> 張彩面色慘變,他眼前浮現出月池將藥湯一飲而盡的模樣,就如同在飲水一般:“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時春凄聲道:“你救不了她的,就像在宣府時一樣?!?/br> 聽了此話,張彩卻忽然鎮靜下來,他忽然一笑:“在宣府時,我失敗了,可在固原時,我卻成功了。只要一直趕,總會趕得及的……” 此后第三日,月池正在議事,卻忽有侍衛來報,言說皇上召見。她剛剛來到皇帳前,就聽見了亦不剌和琴德木尼父女熟悉的笑聲。月池一愣,剛要邁步進去,又聽見了張彩的聲音。他說得是:“謝主隆恩?!?/br> 月池的心莫名咯噔了一下,她抬眼望去,張彩、琴德木尼、亦不剌三人正立在帳中。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同樣歡快的笑容。月池心中的寒意更盛,朱厚照見到她,也笑道:“快來,這可有一樁大喜事?!?/br> 月池的目光從張彩臉上劃過,她緩緩道:“臣愚昧,不知喜從何來?” 她的面色實在太難看了,朱厚照上次見她這樣不顧場合,怫然變色,還是在俞家一案時。這與她先前在他面前的波瀾不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相較于他的驚怒,張彩卻是在擔憂中夾雜了一絲絲喜悅,他忙道:“御史豈會不知,只是想聽卑職親口說罷了?!?/br> 琴德木尼笑道:“還是我來說吧,我的堂妹與張郎中,年齡相仿,家世相當,如今男未婚,女未嫁,又正逢明蒙議和的盛事,所以特特來請大明天子賜婚?!?/br> 張彩補充道:“以結姻親之好,世代結盟,永不為敵。萬歲天恩浩蕩,已然應允,并允臣當常駐韃靼,總理通商要務?!?/br> 月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金帳出來的。他們一前一后地跨進帳篷。時春瞥見他們面色不對,正待詢問時,就見月池猛然回頭,揚手狠狠給了張彩一記耳光。 清脆的響聲將三個人都嚇了一跳。月池問道:“這就是你外放的辦法?” 張彩含笑道:“是?!?/br> 月池瞥見他的笑意,怒氣更甚,她反手又抽了他一巴掌。他被打得偏過頭去,卻只是擦了擦血,仍舊神態如??粗?。月池咬牙問道:“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很偉大,做出了這么巨大的犧牲!” 張彩垂眸道:“我不敢這么認為?!?/br> 月池的胸口起伏:“你以為,我離了你不行?你以為,你留在這里,我就會心生感動,就會愛上了你了?我告訴你,你是在白日做夢!你做得這些蠢事,感動得只有你自己,別的你什么都改變不了?!?/br> 時春聽到此處亦覺不對勁:“什么叫留在這里,發生了什么事 ?” 張彩扯了扯嘴角:“還請二夫人喝一杯水酒,在下不日就要和琴德木尼小姐的堂妹成婚了?!?/br> 時春眼角的肌rou開始跳動,她顫聲道:“……為什么?這個鬼地方,你還沒待夠嗎?他們那么對你,你還要和他們聯姻?” 張彩默然半晌:“大概是因為自私吧。我一生求而不得的東西,他卻只因出身就能夠得到。他生來就高高在上,我卻生來就低入塵土。他只要一句話,就能要我的命,一句話就能奪走我的一切。我不甘心,所以我也要報復他。我要讓他一生,都得不到你?!?/br> 他留在韃靼,與琴德木尼父女達成聯盟,共同捍衛“李越之子”的地位,這樣才能保證,韃靼這張王牌牢牢握在李越手上。這樣,李越就不會被逼上絕路,也就不會鋌而走險。 張彩想到此,他又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他又一次好好拾掇了自己。他道:“……李御史,這世上并不只有你的心堅如磐石,我、大夫人和二夫人的心,也都一樣?!?/br> “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彼茸霾怀杀纫眸B,那只能做微木和石子。 月池闔上眼,一行清淚從她眼角滾落。張彩下意識地伸出手,他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別哭,我都是為了我自己。我一生想要飛黃騰達,如今做了這韃靼的地頭蛇,再也不用卑躬屈膝,不知道多快活……我終歸是自私的,我知道你活著很苦,可還是想,用恩情拖著你,拖著你痛苦地活下來,只是為讓我自己舒心罷了?!?/br> 月池深吸一口氣:“我還以為,你寧愿死后化蝶?!?/br> 張彩一愣,他笑道:“這正是,我比書呆子高明之處?!?/br> 梁山伯臨終前哀哀切切:“紅黑二字刻兩塊。紅的刻著祝英臺,黑的刻著兒梁山伯。兒與她生前不能夫妻配,兒死后要與她同墳臺!” 而他時至今日,卻終于明白,生前何必夫妻配,死后何必同墳臺。他微微一笑:“李越,忘了我吧……” 夜幕來臨后,月池來了滿都海福晉的帳中。這位威震蒙古的大哈敦已然無法起身了,她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月池靜靜凝視她良久,半晌方道:“我在今日之前,一直都在羨慕你?!?/br> 滿都海福晉緩緩睜開眼:“羨慕我什么?” 月池道:“羨慕你快死了?!?/br> 滿都海福晉一愣,她身邊的侍女塔拉卻是勃然大怒,她指著月池斥道:“你未免太過分了 ……” 滿都海福晉卻艱難地搖搖頭,她露出奇異的笑容:“別,她說得是真話。吃人,很難受吧。我已經看到了你的未來。你會發瘋,你一定會瘋?!?/br> 月池做了一個屏退的手勢,可沒有一個人聽從她的命令。她見狀俯身到滿都海福晉耳畔:“看在兒子的份上,福晉,你應該不會這么讓我下不了臺吧?!?/br> 滿都海福晉惡狠狠地盯著她,她只動了動手指,人就魚貫而出。月池望著他們的背影,幽幽道:“您可真是厲害?!?/br> 滿都海福晉冷笑一聲:“你也可以變得和我一樣厲害,但,就不知道你是先變強,還是先崩潰?!?/br> 月池默了默,她坐在她的床畔,漫無目的地盯著某處發呆:“我曾經真的無比厭惡這個世界。我在剛到這里的一兩年時,總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我總想睡過去,覺得下一次醒來時,我就會躺在自己家里的床上。但每一次醒來,我都是在廚房里的干草上。我以為離開腳鏈會好,可后來發現……” 她攤了攤手,對著滿都海福晉自嘲道:“原來在這整個天地間,枷鎖是無處不在?!?/br> 滿都海福晉不由打斷她:“……你是來找我談心的?” 月池莞爾一笑:“對。我必須找人說說話。別這么看著我,掌握我的弱點,不是更有利于你的布局嗎?” 滿都海福晉道:“可我擔心聽完之后,就是沒命之時?!?/br> 月池嘆道:“你連我最大的秘密都知曉,還擔心什么?大哈敦,天下雖然大,可懂我最深之人,卻只有你?!?/br> 滿都海福晉嘴角一翹:“為什么?” 月池道:“因為我們在一些方面,的確很相似。海外有一位馬先生,他將人的需求分為五等,由下至上分別是:對衣食的追求,對平安的追求,對友誼的追求,對尊重的追求和對自我實現的追求?!?】而我在此世,這一切一切的需求,在我先前看來,都無法達到過去的標準。我在那兒有數不盡的華服美食,出入平安、不必卑躬屈膝,可以自由實現我的人生理想……我太厭世了,厭世到無數次想去死,可我同時又為不甘心所左右,我開始找支撐點。然后,我就像你一樣,決定自我犧牲?!?/br> 滿都海福晉一愣,她隱隱察覺到了什么:“你覺得,我的作為都為了自己?” 月池挑挑眉:“難道不是嗎?活著太累了,我們得有情感才能堅持下去。那些衣食、平安之求,只是尋常人以為的人之欲望所在??伤麄兌己鲆暳巳诵缘臒o常。對有些人來說,為一個宏大目標而自我犧牲時的那種滿足,足以壓倒一切,一切欲望和感情在它面前都要甘拜下風。想想看,一個凡人,摒棄一切軟弱,不惜犧牲所有,只為了拯救蒼生,當他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在瀕死的那一瞬間,他會感覺,他的功績已鐫刻于青史之上,他的偉大已經堪比神明。這種人格實現的極致,永垂不朽的滋味,又有誰能夠拒絕呢?我和你都不能拒絕,所以,我們都走上了這條路。這條通過傷害自己,來獲得滿足的路。而死亡就是滿足的最高點?!?/br> 滿都海福晉的眼中一片冰冷:“你有時很糊涂,可有時,卻又看得太毒辣?!?/br> 月池一哂,她道:“可在今日,我卻改變了自己的看法?!?/br> 滿都海福晉奇道:“為什么?” 月池垂眸道:“這里的一切,的的確確都比不上前世,但唯有一點例外。愛我的人,給予我的愛,都是無盡的。他們給我的愛,都是無盡的……” 滿都海福晉一震,她先前就為月池口中的話語所驚奇,但像她這般有城府之人,沒有直接貿然追問,反而是不動聲色,希望能趁月池心神動蕩,獲取更多訊息,可聽到此處時,她卻忍不住變了臉色:“前世?你是有宿慧的人?” 滿都海福晉也被丹巴增措蒙過許久,聽過一些佛教經義。宿慧正是佛學用語,意指從前世而來的智慧。 月池笑著點頭:“勉強算是?!?/br> 滿都海福晉眉心一跳,問道:“那么,你前世又是什么人呢?” 她想到了自由實現理想一語:“你是男人,所以才女扮男裝?” 月池正色道:“我當然是女人。我不是來自過去,而是來自未來,我來自……五百年后?!?/br> 滿都海福晉渾身一震,她猶疑地看向月池:“你已經瘋了?” 月池啞然失笑:“在五百年后,女子也可以讀書,可以自由上街行走,可以上堂執政,可以下海經商。各行各業都有無數杰出的女子……男女平等,一夫一妻,男人能做的一切事,我們都能做。我們再也不用依附別人了,我們不用靠婚姻來維系權力,也不用裹著胸扮成假男人,我們生而獨立、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