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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貴極人臣在線閱讀 - 第162節

第162節

    楊慎大吃一驚,一時難以言語。

    李東陽道:“我們明明都在想折中的法子,去盡量保住含章的命,我早已修書于楊一清,使他在九邊營造聲勢,震懾蒙古??晌覀冋l都不敢說,你說究竟是為什么呢?”

    皇上已經習慣用權術來走捷徑了。九卿共議、九卿會審、三堂會審、言官彈劾等等匯集群智,避免君主任意妄為的制度,都能夠被他以權術cao控、扭曲。不管群臣有多么正當的理由,最后的局面總會如圣上所愿。

    其他的事,若他們退一步也就罷了,可遠征韃靼之事,事關國運。這若是再退下去,前頭可能就是亡國之殃。要真到了那一步,他們這群老家伙只怕都要掩面而葬,再無顏去見列祖列宗。這恐怕就是希賢公與其他同僚,在大驚之下,寧愿鋌而走險,斷定此信為假的緣由。

    李東陽想到此,不由嗟嘆不已。至于混雜在其中的jian佞,他們一生都以揣度上意,為飛黃騰達的手段,眼看著下一波的清洗就要開始,他們又豈會不抓住機會,排除異己,博一個龍心大悅,一步登天呢?

    長此以往,朝堂上敢說真話的君子越來越少,熒惑圣聰的小人卻越來越多。圣上固然聰慧,可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一旦他踏錯一步,那于士卒黎民而言,就是滅頂之災。君不見,土木堡之變,京師勁甲精騎皆陷沒,血流漂杵,尸積如山。

    巨大的懊悔攫住了他的心神,李東陽哀聲道:“不,怎么能歸咎于圣上,這實是老夫的罪過。在戴家一案時,老夫就應當據理力爭,保住陳清的性命。就是因為老夫沒有犯顏直諫,才讓萬歲一錯再錯,以至于到了這種無法挽回的地步?!?/br>
    楊慎聽得一愣,他喃喃道:“陳清?就是他害死了前右副都御史松厓公三個孫兒,難道……”松厓是戴珊的號。

    他打了一個寒顫,只覺毛骨悚然。他猛然起身:“難怪、難怪,世伯,那些人、那些涉案的同謀,是否都是力阻東官廳成立之人?”

    李東陽沒有說話,可一切都在不言之中了。楊慎想到了自己的父親,他的臉變得如紙一樣蒼白,他道:“我不會讓你們也淪為到這個地步……”

    他轉身就要跑,李東陽忙叫住他:“用修,別做傻事。你改變不了什么的?!妓?,臣不得不死’的道理,你還沒讀透嗎?你是長子,應當看顧弟妹?!?/br>
    楊慎屏住呼吸,直憋得胸口發疼時,他才忍不住吸進一口氣。夜間微涼的風如尖刀一般劃破他的喉嚨,刺穿他的肺部。他就像街上被人無端踢了一腳的狗,既然痛苦又茫然,更多得卻是無能為力。

    只是楊慎沒想到的是,他以為高高在上,cao縱一切的天子,此刻竟和他是一樣的愁緒滿懷。他在深夜擺駕去了南臺。南臺是帝王閱稼之所,建筑多仿村落。朱厚照和月池曾經就在這里住過一晚上。他大步流星地穿過綠油油的田壟,一頭鉆進了屋里,倒在了紙窗下的木榻旁。

    朱厚照上次感覺自己無比失敗,還是李越身陷宣府,他救不得的時候。他摩挲著手中的玉虎,一下一下將它拋起接下,冷不妨接了個空,玉虎便掉下來,正砸到他的鼻子上。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氣,抬手就想將玉虎砸出去,卻一下遲疑。他將玉虎狠狠地拍在塌上。

    “我還以為,你會丟出去?!?/br>
    屋內驟然響起熟悉的聲音。朱厚照一驚,他下意識想要抬頭,卻又生生止住了。斜光順著屋檐,透過了紙窗,將滿屋照得一片澄明。屏風后隱隱綽綽的身影越來越清晰,他甚至能聽到輕輕的腳步聲。

    “難道連皇上現下厭棄我到,連看我一眼不都想了?是了,天子富有四海,丟掉的東西,總能找回更好的?!彼穆曇魩е┱{侃。

    朱厚照屏住呼吸,直憋到胸口發疼時,才霍然抬起了頭。他只看了她一眼,就倉皇別過頭去:“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br>
    她像是聽到了有趣的笑話:“不敢什么?”

    朱厚照沒有作聲,那人笑了:“您也有畏懼之事。您忘了當初是怎么教我的,只要多看看,就會習慣了。您已經見慣了別人的血,慢慢地也會見慣我的血?!?/br>
    朱厚照眼前霎時浮現出那一塊塊帶血的巾帕,他顫聲道:“你還在怪我??蛇@二者怎么能混為一談!”

    那人道:“為什么不能?我從來不是您的例外,不是嗎?”

    朱厚照一時心痛如絞,凄然道:“我卻因此后悔終生?!?/br>
    那人忽然一笑:“您此刻這般懊惱后悔,并非是因我不在您的身邊,而是您發覺,拿我的性命去換的東西,原來是這般不中用?!?/br>
    她學著他的口氣:“權力,這無上的權柄,原來依然不能讓所有人俯首帖耳。朝局反而因清洗變得更加動蕩,新人未必比舊人更聽使喚。早知是這般無用之物,我就不該拿李越的性命去換。李越的命,本該賣個好價錢?!?/br>
    她的話就像就像是一根根針,深深地扎入了他的心。他的嘴唇微動,那人卻像未卜先知一樣:“噓,不要辯解,我是住在你心里的人,我比你自己,還要了解你?!?/br>
    他的心尖一顫,他緩緩看向她,這是他第一次正視她:“阿越,朕是皇帝,很多事,是不得已?!?/br>
    她靜默了片刻,身形在屏風后變得更加影影綽綽。她嘆息道:“而我是臣子,很多事,我該體諒你的‘不得已’,再讓我的‘不得已’變得‘得已’。只可惜,人心不是面團,不會因人揉扁搓圓。你不僅在我身上嘗到這苦果,終于也在旁人身上亦吃到了?!?/br>
    朱厚照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他道:“可這到底是為什么!”他能憑借京察壓制文官,手握京營調動武將,勛貴不敢再蹦跶,太監更是早就聽命而行。那個膽大包天的馴獸師,他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螞蟻還要容易。這群人,他們明明知道騙他是個什么下場,卻還是合起伙來騙他。他們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們怎么敢?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她忍不住又笑了,“權力和權威是大不相同的。有權力,并不代表……”

    他和她同時說了出來:“并不代表就會有權威。前者只能讓人被迫去服從,后者卻能人讓去心甘情愿做事?!?/br>
    朱厚照柔聲道:“你說得每一句話,我都記得?!?/br>
    那人卻譏誚道:“可你只是記得,卻不理解。權力是只要坐上這個位置就能獲得,哪怕是一頭豬,也能執棰附而鞭笞天下?!?/br>
    朱厚照氣急:“你在諷刺誰呢?”

    那人自顧自道:“可后者卻來自于坐上這個位置的人本身。只有本身有讓人信服的力量,才能讓人家心甘情愿地做事。你只打碎了舊有之物,卻從未確立正行之道。你用不光明的手段將他們從舊框架下拖出來,卻沒及時告訴他們,在新框架下又要走正道了。太宗爺為何在登基后要宣告自己是馬皇后之子,篡改《太祖實錄》,難道真只是為了一個光彩的出身嗎?”

    朱厚照茅塞頓開,他欣喜之余,又有些感動:“阿越,謝謝你……”

    一只蒼白的手突然伸到他面前,她不知何時已然到了他的身邊:“不必謝,我亦只為活命而已,你因收回權力而舍棄我,卻要因樹立權威而救回我?;噬?,你最愛的,始終都是你自己?!?/br>
    鮮血又一次從她的身上滴落,沁透了他的衣襟。朱厚照看著這刺目的血,猛地起身,他叫道:“阿越,阿越?阿越!”

    朱厚照陡然從夢中驚醒,蕭敬正在一旁擔憂地望著他:“爺,您是在做夢呢?!?/br>
    朱厚照茫然地望著他,他突然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趿著鞋沖到了屏風后,空無一人的竹榻正對他。突如其來的風將紙窗吹得嘩嘩作響。他佇立半晌,方又失魂落魄地回來。

    蕭敬忙上前攙扶他:“皇上是做噩夢了吧,老奴這就給您端一碗安神湯來,咱們喝了就好了?!?/br>
    朱厚照魂不守舍地靠在床上,他擺擺手道:“身病能以身藥治,心病能以何物醫?”

    至那日信被送走之后,明廷諸人都被軟禁起來。月池更是被單獨關起來。幸好有丹巴增措,時時來照料診治,才讓她的身子沒有繼續惡化。亦不剌和滿都賚阿固勒呼仍不甘心,將自己的侄女和女兒皆送到月池帳中來,一眾鶯鶯燕燕時時勸說,要讓她再往明廷去信。

    月池只借病重,說兩句就昏迷不醒,倒把女眷們嚇了一跳。只是苦了丹巴增措,一邊要傳教布道,一邊要照料她的身子,還要想法子打發那些女眷,累得人都瘦了一圈。

    丹巴增措本以為搭上得是順風車,誰知,這車卻在往地底里開。他成日愁眉苦臉道:“李御史,就寫一封信,又能怎么著。咱們就不能先拖著嗎?”

    月池閉目養神道:“你繼續讓信眾出入營地,就是最好的拖延辦法?!?/br>
    丹巴增措期期艾艾道:“這……小僧不明白?!?/br>
    月池睜開眼,精光四射:“左翼將達延汗之死甩到右翼身上,而右翼則借恩和汗之名,大肆結盟,言說是大哈敦弒君。不管是為了政局,還是為了兒子,大哈敦都該出手了?!?/br>
    丹巴增措倒吸一口冷氣:“那小僧帶著信眾,豈不是讓左翼……您、您不是和黃金家族勢同水火,怎么如今又……”

    月池又閉上雙眼,她輕笑一聲:“沒有永恒的朋友,也沒有永恒的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大師放心,鬧成這樣,無論哪一方,都不會貿然惹上大明。只要我活著,你就有命在?!?/br>
    丹巴增措長松一口氣,他還替月池掖了掖被角:“那就好,那就好。小僧就知曉,以施主之智,一定有法子的?!?/br>
    七天之后的一個晚上,月池就迎來了自己一直等待的變數。她又陷入到了噩夢之中,依然是在遍地尸骸中跌跌撞撞地狂奔,可又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她一低頭,就看到了時春和張彩毫無血色的臉和破碎的軀干。她陡然驚醒,黑發粘在了臉上,胸口不斷起伏。

    她愣了一會兒,習慣性地告訴自己:“是夢,是夢?!?/br>
    她正恍惚時,異變卻發生了。叫嚷聲、救火聲如閃電一般劃破夜空。月池悄悄地爬起來,在黑暗中摸索著前行,想看看外頭的情況。忽然,兩只手緊緊地抓住了她,就如鐵鉗一般。

    月池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噩夢帶來的陰影一掃而空,她一下就笑了:“總算是來了?!?/br>
    一隊隊人馬手持火把從帳前跑過,料峭春風吹入,朦朧的火光下映出嘎魯的臉。月池粲然一笑,她豎起了手指:“噓,先別說話,讓我來猜猜看。你能夠混進來,就表明外頭出了大亂子。什么樣的大亂子,能將整個鄂爾多斯都驚動呢?噢,只有一個原因,烏魯斯逃亡了,對嗎?”

    月池察覺到抓住她的那雙手在發抖,她一下明白了,她猜對了。

    帳篷外的叫嚷聲還在繼續,且越來越有拔高的趨勢。他們大叫道:“快去運水,著火了,快來拿水來救火??!”

    只隔著薄薄的一層帳子,內外就像變成了兩個世界。嘎魯目不轉睛地瞧著她,就像盯著一條吐信的毒蛇:“你猜錯了,是烏魯斯,自盡了?!?/br>
    月池的身子一顫,這是大大超乎她想象的。她道:“不可能,烏魯斯,沒有自盡的勇氣?!?/br>
    嘎魯道:“可他卻不能違背母親的命令?!?/br>
    大哈敦、滿都?!鲁仳嚾恍α顺鰜?,火光映照在她的臉上,她微笑道:“那么,你是要送我去陪他嗎?”

    嘎魯一愣,他眼中似怨似恨,她永遠都是這個樣子,好像世上的一切都無法使她動搖分毫。他有時真想將她臉上的面具撕碎,可他卻不能。他道:“可惜,大明天子放出了話,李越一日不歸,大軍便一日屠一部落。你的命,還有用?!?/br>
    月池一驚,朱厚照?嘎魯瞥見她的神色,他幾乎是突然福至心靈:“他也喜歡你,對嗎?”

    月池苦笑道:“天子心中的喜歡,比什么都要淡薄?!?/br>
    嘎魯冷笑一聲:“正如權臣口中的愛慕,比什么都要虛偽。跟我去汗廷吧,大哈敦要見你?!?/br>
    第275章 猶為離人照落花

    有人在的地方,就會有廝殺、掠奪與鮮血。

    月池毫不猶豫地選擇和嘎魯離開。她一路上的配合, 連汗廷的探子都嘖嘖稱奇。嘎魯諷刺道:“你和右翼之前打得火熱,現在居然這么快就轉向了。犯下這樣的大罪,你以為汗廷會放過你嗎?”

    月池淡淡道:“你要知道, 世上許多事, 不在于想不想,而在于能不能。汗廷怎么想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們必須怎么做?!?/br>
    嘎魯又一次啞口無言,半晌方冷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br>
    他們在眾多汗廷探子的掩護下,不斷喬裝改扮,穿梭各大部落, 直奔察哈爾草原。而月池離開后,鄂爾多斯高原鬧得沸反盈天。烏魯斯死了, 嘎魯和李越跑了。亦不剌父女與滿都賚阿固勒呼一晚上連失三張王牌,再也沒有當初威逼張彩和時春時的傲慢。

    時將軍則一夜之間翻身做主人,她將桌子拍得砰砰作響:“我問你們,人呢,老娘的人被你們弄到哪里去了!”

    亦不剌恨恨道:“李越是被汗廷的探子帶走了?!?/br>
    張彩譏誚道:“你們這么多人,居然連幾個探子都攔不???”

    滿都賚阿固勒呼呸道:“那是幾個嗎?新來的那些牧民中,有不少都是探子喬裝。我們也是一時沒有防備……”

    張彩的話比刀子還尖刻:“怎么, 那日你們又是上拳腳,又是上飛刀的, 我還以為你們已是準備好了一切,一揮手就能拿下左翼了呢。沒想到,你們這原來還有疏漏啊。大汗沒了, 王子沒了, 就連牧民也將這場火災當作了天譴, 對你們心存懷疑。而你們還去大大咧咧宣了戰,哼?!?/br>
    琴德木尼氣急敗壞:“張彩,你他媽是學變臉出身的吧。李越沒了,你以為你就能逃脫責任了?”

    張彩雙手抱胸道:“我變臉哪有哈敦來得快。就是不知道,事情鬧成這個樣子,哈敦還能不能靠變臉拯救時局。差點忘了,您還可以裝懷孕啊,需不需要外臣拿個枕頭來先給您墊著?”

    琴德木尼氣得柳眉倒豎,鳳眼圓睜。她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烏魯斯居然會自殺。她那個軟蛋丈夫,居然會自殺!烏魯斯自登基為汗后的唾罵吵嚷,讓她十分厭惡。她在不勝其煩后,決定一勞永逸。她去找了黑薩滿,希望能借薩滿的詛咒,讓烏魯斯乖乖順從于她。

    鄂爾多斯的黑薩滿自喇嘛教大興之后,受到了極大的威脅,可礙于政權的強勢支持,他們又無能為力。如今,好不容易新任的哈敦找上門來,他們怎會不絞盡腦汁,好好表現呢?

    他們將自己所有的大麻存貨都給了琴德木尼,并教導她如何使用。琴德木尼一聽說這靈草的“奇效”,立馬毫不猶豫點在烏魯斯的帳中。最后的結果也讓她十分滿意。

    烏魯斯再也沒有往日的神氣。他要么是抱著藥爐,吸得欲仙欲死,要么是因缺藥而苦苦掙扎,以至于跪在地上求她。她最喜歡干的事,就是在烏魯斯發作時,讓他不住地搖尾乞憐,然后等他清醒后,又在他面前一一復述他的丑態,接著哈哈大笑,欣賞他捶胸頓足的樣子。她真的以為,烏魯斯已經完全被她攥在手心了,可沒想到……

    琴德木尼迄今還記得烏魯斯死時的情景。他不是立刻沒命,而在床上掙扎了數日之后才咽氣。他的大半個身子都燒得黑黢黢一片,就連臉也猙獰如鬼魅一般。他就這么靜靜地躺著床上,一動不動,眼底還帶著笑意,看著他們所有人為他忙得似無頭蒼蠅。

    漢人也是在這個時候才得以逃脫軟禁。這時,他們什么都顧不得了,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救回他的命。然而,薩滿的巫術、漢人的醫術,全部起不到一點兒作用。他們眼睜睜地看著烏魯斯的氣息一點變弱。在最后回光返照時,他竟然又笑了出來,還發出了細弱的聲音。她聽得清清楚楚,他是在聲嘶力竭地重復:“你們完了。你們完了!”

    這四個字就如幽靈一般縈繞在她耳邊。她時常被他那張丑陋的鬼臉從夢中嚇醒。她怎么也沒想到,只一個晚上,她就由風光無限的大哈敦,淪落到如今進退兩難的地步,唯一值得慶幸得是,他們提前備好了和烏魯斯相似的替身,還可先暫時瞞上一陣。只是,紙包不住火,那場大火的動靜又太大,否則她何必在這里受張彩這個王八蛋羞辱。

    琴德木尼的手上青筋鼓起,恨不得再給張彩一刀。張彩似是讀出她的想法,居然把自己的臉湊過來:“哈敦要打就打吧。誰讓您是蒙古的女主人,至高無上、大權在握呢。就連汗廷見到您都得抖三抖,更何況是我這個外臣?!?/br>
    “你!”琴德木尼要氣瘋了,她高高揚起了手,真心想把這個狗東西打翻??芍型緟s被亦不剌太師攔截。

    亦不剌到底是老謀深算,他沒好氣道:“行了,都這個時候,我們還爭這些氣干什么。再不想出法子,我們之前的打算,可都要落空?!?/br>
    張彩冷笑一聲:“想辦法?我這兒就有現成的辦法,就是回歸我們李御史的原計劃。派人緊急通知瓦剌,我們三家結盟,共同對抗汗廷?!?/br>
    滿都賚阿固勒呼一時瞠目結舌,半晌方道:“放屁!瓦剌,你瘋了吧。沒了汗廷,又來一個瓦剌,那有什么區別?!?/br>
    張彩心道真是好言難勸該死的鬼。他與時春對視了一眼。時春適時開口道:“那就只有這個辦法。穩守高原,以逸待勞?!?/br>
    她以手沾奶,只寥寥幾筆,就畫出了鄂爾多斯高原至黃河的大致地形。琴德木尼看得暗自心驚,之前為恭維她勉強稱呼她將軍,豈料她真有行軍打仗的本事。

    時春道:“這里至少有兩個地方可以伏擊。一是翁觀山的峽谷,他們若是從威寧海向西進發,八成會通過這個峽谷。我們大可提前探知,在此伏擊。二是黃河岸邊,他們要是繞路避開了我們的第一重埋伏,那到了這里也勢必要通過黃河。河谷地勢開闊,也是決一死戰的好地方。我們只需要提前備好弩箭等武器,他們連逃命都來不及。而我們大明的軍隊則可去攻打汗廷?!?/br>
    這個戰術倒是可行,只是之前讓明廷打頭陣當炮灰的想法就落空了。亦不剌父女對視了一眼,沒有言語。滿都賚阿固勒呼不滿道:“說來說去,你還是要我們坐在這里等?!?/br>
    時春攤手道:“你們可以打過去啊。我們還能攔得住你們?就是這兩萬戶去對人家四萬戶……”

    張彩在一旁添油加醋道:“還失了大汗、活佛和民心,還是去長途跋涉。我先將話說在前頭,你們這么心急火燎地打過去,我們大明的軍隊可趕不及。你們看我干什么,去京城來回至少得一個多月吧。朝廷也得商量商量呀。我們李御史已經被你們搞丟了,現下你就把我們都殺了,也不頂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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