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年少 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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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里面治瘧疾的湯方多的是,新近又有西洋來的什么金雞納霜。太子面上不顯,心里早就慌了神,簡直有點病急亂投醫的意味,恨不得什么都給寶珠用上。 他才走了多久,長禧宮的就囂張到這種田地了? 床上的人略動了動,有快醒來的跡象。 太子狠狠一咬牙,將一應情緒都壓了下去。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頰邊的碎發。 寶珠緩緩地睜眼,又慢慢地把目光聚到他身上來,半晌,才啞啞地說:“要水?!?/br> 太子連忙去給她倒水,里面摻了點梨膏,她也嘗不出來,牛飲似的喝完了,拿帕子掖掖嘴角,又接著睡。 還是身子骨差的緣故,短精神。 太子站起身,同大篆走到外頭去了,才讓吩咐廚房,要盡可能地給她補回來,別按著三餐的點兒來,她什么時候想吃了,廚房里都要有。 他一面說話,一面走著,腳下邁得幾乎極慢,力求姿態是穩的。 太子在巴蜀平叛時受了腿傷,不止宮里,連他這小小別苑里的人都知道。 御醫說,要有一段日子不良于行了。 誰也說不準這段日子是多久。 寶珠的癥候不發作了,只是因為天熱,仍舊不大吃得下東西。 頭一回清醒時遇見太子來,她有點臊,生怕太子聽見了那日她昏沉時的夢囈。 幸而他并未聽到。 寶珠便向他道謝,問了皇后,得知太子已經安撫過皇后了,頓時松一口氣。又提起陵戶長家,太子自然也已賞過了,但于她而言,終究無以為報。 再者,孫家有了錢,可以過更好的日子,可以看大夫抓藥,其他陵戶呢?比他們更不如的百姓呢? 深究下去就過于沉重了,更不是她可以過問的。 也從照顧她的使女那里知曉,太子的腿傷了。 于情于理,她都該關切一番。但最終說的,只一句:“殿下腿還疼嗎?”自己也覺得咸嘴淡舌:疼是最輕微的癥候,最讓人提著心的,是將來會不會留下后遺癥。 太子搖頭,倒是認真答了:“不疼?!比魶]有這腿傷,只怕他一回宮,要先去父皇跟前請罪呢。 林文那廝賊心不小,脫了匪皮才幾年,就和大理土酋暗通曲款起來,明面上的旗號是光復燕朝李氏江山,實際兩邊都各懷心思。多虧右布政使詹惟是一向留心,林文再是瞞得滴水不漏,仍被他察覺了行跡,當即便密信告知了太子。 如今更有了確鑿證據,林文被梟首于馬前,不日就要送進都中;朝廷與大理土酋的會面也談得頗見眉目。恰在此時,大臣中有人向皇帝參奏,直斥太子行事獨斷,扣下地方密信不上報天聽,實有蔑視君父之嫌。 皇帝聽完這一大篇話,倒是什么表示也沒有。 太子彼時在距京百里以外,獲悉此事,亦只沉默良久。 直到軍隊臨近城門,遇上一隊策馬而來的太監,傳皇帝的口諭:“太子有傷在身,禮節從簡,可乘車來見朕?!?/br> 太子在親隨的攙扶下下馬接旨,又步履緩慢地坐到馬車里。 其余士兵們則由副將帶領,就此回兵營去了。 太子進宮拜見皇帝,皇帝賜宴為他洗塵。只父子二人,分了君臣席位,皇帝不要他飲酒,自斟自飲幾回,說了些勉勵的話,又囑咐他安心養傷,賞賜倒極為豐厚,財帛之外,還有許多難得的藥材。 而后又去鳳儀宮見母后,這才聽說寶珠被支到前朝皇陵去了,且病得起不了身,皇后正要想法子將人接回來。 太子便說,由他來安排,更方便些。 知道人生病受苦是一回事,等親眼見著了,又是另外一回事。瘦得不成樣子,藏在那樣窄小朽陋的一張床里,水米不進,太子心里又是疼,又是恨,一把將人抱起來帶到車上,片刻不停地往回趕。 其余細枝末節,都留給隨行的人慢慢審問。 父皇讓他好生養傷,他搬到別苑里來也是一樣,各種溫補的食材藥材都運過來,兩個人一并養。 二人住的屋子緊挨著,太子每日總要抽空過來看寶珠一回,頭幾日寶珠整天昏昏沉沉的,倒不覺得。如今精神好些了,面對面地坐著,卻有種不知從何說起的滋味。 靜了好一會兒,寶珠又說:“娘娘想必也記掛得很?!彼傅绞翘拥耐葌?,自己的身份不該多問,只好借皇后的名頭,也是怕惹太子傷懷。 這三四個月的“闊別”,讓她突然有點生疏——或者,也不是幾個月里,是出征那日,太子妃的車駕就徐徐地伴行在一旁。 對太遙不可及的東西生出的欣羨,往往會變質為怨懟。 寶珠覺得這是極其不智的。還是將那一瞬的情緒扼殺掉比較好。 太子卻領悟錯了她的意思,道:“你如今這樣子回去,母后看見了反而心里過不得,不如在這兒養好了,再去母后那里也不遲?!?/br> 寶珠原還沒顧到這上頭來,對于太子的安排尚沒有異議,只是聽著他的話,恨不能馬上對鏡照一照:自己如今是什么模樣了? 她抬眼四處一瞧:這屋子顯然是新布置出來的,東西都齊全,內間妝臺上便有一架鏡子,但被鏡罩遮住了。 太子見她張望,因問:“要什么?” 寶珠自然不會實說,只得道:“我想下床走走?!?/br> 被迫從早到晚地躺著,著實是渾身不舒服,太子不久前才親身體會過,眼下便十分能理解;不過她身上還沒力氣,總要個人攙扶著,若是自己上前,又怕她不肯。 別苑里一向也有使女,自打接了寶珠來,更從里頭挑了些忠心得用的,否則更衣擦洗之類過于私密的事兒,終究不能讓太子事必躬親。只不過,這會兒人都在外頭守著,叫進來仿佛太折騰人了。 太子心里頭正糾結,偏巧外面就有人回話,說是宮里新薦進來一個骨傷科的神醫,皇帝讓太子去,再給他瞧瞧,連車馬都已經備下了。 太子答“知道了”,讓人將他進宮的衣裳取出來,回過頭就瞧見寶珠皺起眉頭,關切地看向他。 他竟忍不住笑起來,又說:“午飯想吃什么?我正好起吩咐他們一聲——你別忙著下床,等我回來了才許?!?/br> 寶珠點點頭,但實在想不出要吃什么,只說:“殿下路上慢些?!蓖仁芰藗?,按說應當不必行禮吧? 要是皇帝能把御醫派到這里來便好了。然而君臣父子,自有尊卑秩序。 寶珠隱隱有點替太子不平——但這些話總不能說出來。 太子比她想得更深:皇帝此舉,倒像是為了試試他的腿是真傷假傷。 終究是生身父親,這樣往壞里揣測,也真沒什么意思。 但心里這一句虛弱的辯駁在軟輿拐向長禧宮時啞了聲兒。 皇帝和賢妃都在場,太子行了揖禮,坐下來由著面前的神醫解開包扎起來的傷口,細細察看。 不止是皮rou傷,筋骨分明也受了損,賢妃手指緊緊握著帕子,面上一派憂心,眼中的亮光卻沒遮掩完全。 太子聽見皇帝嘆了口氣,內里毫無波瀾。待這位新御醫亦開了藥方子,寫下復健之法,取了藥來,皇帝又囑咐他務必仔細照做。太子答應著,又再度行禮謝恩,方才告退離去。 出了長禧宮老遠,他才吩咐小篆:“留神點兒,我今日進宮的消息,別叫母后知道?!逼?,又補充一句:“太子妃那邊也是一樣?!?/br> 小篆應下來,送他出了內宮,便不再跟著了:他如今主管盯著鳳儀宮和東宮內院的動靜,至于宮外,則由大篆跟著伺候。 大篆沒小篆多話,回別苑一路,愈發安靜的聽得見靴子掠過地面的“沙沙”聲。 太子自顧自地一笑:實在不成,往后他穿的靴子,底兒做得一厚一薄就是了。 帶回來的藥怎么處置,大篆還沒開口請太子的示下,就見人已徑直往那寶珠姑娘房里去了。 大篆心里倒有點感激這姑娘,病得正是時候,殿下惦記著她,總比老惦記著那些不稱意的事兒強。 不過,那些個事兒原也不是不惦記就能當沒發生一樣,太子自己心里頭指不定琢磨過多少回了。 大篆揚揚指尖,讓跟著的人把藥材先找個不礙眼的角落擱著,自己背著手朝外院走去了。 屋外沒站著人,太子在門上輕叩了叩,方才進去。 繞過屏風,就見里頭床上竟安了張小桌,上頭擱著紙筆,寶珠抬頭沖他笑:“我記著你的囑咐,沒下床呢?!?/br> 太子不禁也笑起來:都是十多歲的年紀,又不是真老弱多病,這會兒稍好了些,可不是在床上躺不??? 一旁侍立的使女給他端了張凳子到床前來,太子坐了,對她說:“你忙去吧?!笔古琢硕锥Y,便出去了。 寶珠將桌上的紙拿給他:“我想給皇后娘娘捎一封信,你過目瞧瞧?” 這便是她的周到處,信上左不過是報平安敘家常的話,她自己的筆跡口吻,皇后看了又多安心些;如此尚還讓他看看,生怕還有不妥當的地方,惹來是非。 太子知她用意,卻未料她信中除了問安,只寫沿途草木新綠、溪邊野花映水、蓬蓽月色蟲鳴、陵戶濁酒臘鲊,半分不提自己如何受苦,仿佛只是出宮踏青一回,路上遇著一段插曲,也不過是樁軼事罷了。 看罷,太子因說:“等你再好些,我帶你出去逛逛?!?/br> 第23章 .二十三綠珠香液 寶珠實際上很是擔心太子的腿傷。太子本人口中是問不出什么的,照顧她的使女們亦未必會告知她實情,然而越是這樣小心謹慎的氛圍,越是透著不尋常,眼下有機會讓太子散散心,她當然愿意同去。 太子那頭呢,也正琢磨著要帶她往什么地方消遣去。論看熱鬧,那去幾條繁華大道瞧瞧逛逛,買幾樣可意的市井玩意兒,自然是最熱鬧的,不過人多了,就難免魚龍混雜,她一個姑娘家,自己又帶著傷,實在不算方便。 像太子自己平日里同一群官宦子弟來往,通常是在他那姑表兄弟薛盟的一處園子里——說起來堂堂一國儲君,尊貴僅次于帝后,名下竟一處產業也沒有,不獨自己不興建,旁人來依附投名的更萬萬不能收,既怕被彈劾斂財,又怕被彈劾結黨。 薛盟那掬芳館里的景致倒好,只不過太子覺得,從一個園子挪到另一個園子去,縱然布局兩樣,到底看著乏味,不能算散心,寶珠未必喜歡。 這樣一說,他還真想不出寶珠喜歡些什么,平日里偶然送點東西,也是依自己的喜好來的。 從前他還為此喪氣過,好像寶珠待自己總是一時冷一時熱,說她不明白自己的心,又仿佛不是;說她當真不待見自己,仿佛也不是。如今一反思,多少有他行事一貫獨斷專行的緣故吧? 便擇了空特意問寶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寶珠笑著思索了一會兒,說:“這時節荷花開得好,不如找片清凈地方泛舟去?” 她想著出去游玩,免不了要多走動,太子的腿傷不便,心里徒添不樂,若是坐船,一路上大可乘馬車去,水面上風景又好,又少人打擾,不怕暴露了身份。 太子亦覺得這個提議甚好,點頭道:“那我便讓他們準備起來?!?/br> 這初夏季節正適合游湖,太子無意驚擾百姓之樂,不過在自坐的船只外,前后又各有一只小船扈衛。 三條船首尾相連,他和寶珠坐的這一條上便不用人劃槳,清清靜靜地隨波搖蕩。船艙兩邊開有窗,垂下水墨綾子幔帳來,一邊拉嚴實了遮擋太陽,一邊略揭開些,便于觀賞湖面的風光。 寶珠手里握著柄輕巧的菱花形絹扇,慢慢地搖腕送風給二人,手腕上兩只白玉鐲子偶爾相碰,發出玎玲輕響:這些穿戴都是太子替她置辦下的,她去皇陵時怕被人挑眼,只帶了一套換洗衣裳,后頭病了哪還顧得上這些,纏綿病榻弄得頗狼狽,太子見了氣不打一出來,索性全給丟了省心。 這份人情寶珠只得欠著,還也沒法兒還,非較真要還,反而下他的臉面:堂堂太子,難道還在意這些不成? 罷了,第一次出來游玩,何必還惦記著這些無解的煩憂? 矮桌上爇著的蘇內翰貧衙香將盡——因為不似其他衙香,一貫以昂貴的沉香為主香,故戲稱一個“貧”字——寶珠向太子道:“這會兒日頭高了,把外面荷葉荷花連同露珠的清香氣都帶出來了,咱們便不熏香吧?” 太子點頭說“好”,心想:原來她喜歡返樸歸真的意境。 遠處一只敞篷船往這邊駛來,被前頭的羽衛扣住了盤問,說是兜售鹽水筍豆和綠珠香液的船商。 寶珠因問:“什么是綠珠香液?” 太子道:“南邊有以綠豆為曲釀的豆酒,其中淮安城最出名的便喚作綠珠香液,入口甘甜,也不易醉人。只不知傳到都中還正不正宗?!鼻俺拱傩账皆焖劫u酒釀,今上登基后,為一改民生凋零的局面,特意放寬來,允許民間釀售,由官府征收一定的賦稅,以免商賈牟利泛濫,糧庫不充,而今已初見成效。 又說:“讓船家篩一壺過來,你略飲些也不怕,嘗嘗鮮吧?!?/br> 那邊船上幾名羽衛也知情識趣,知道殿下出來一趟,當然要體會一番野趣,早將那小船上的東西各樣都買了一堆,查驗過后,正要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