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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恐怕只是因為生理反應?!?/br> 然后她笑了,“就和你那時候控制不住地掉眼淚一樣?!?/br> 于是祝尋魚也想起來了,他那時候狼狽得很,問她,就沒有辦法能讓它停下來嗎? 韓雪紹說完之后,就覺得意識有些潰散,她的所有精力都用以對抗那洶涌的魔氣,分出一絲精力來同祝尋魚說話已是不易,緊接著便是兩三聲低咳,胸腔如爐,再說不出話了。 她尚在茍延殘喘地呼吸,一聲悶響,驚得她抬眼,便見那小少年已經墜然倒地。 韓雪紹瞪大了眼睛,有點兒喘不上氣,腦袋不清醒得像團漿糊,無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祝尋魚似乎也沒想讓她理解。 如同傀儡的身體倒下,枕在她臂彎之間,很輕,和一根羽毛一樣,沒什么重量。 與此同時,一個巨大的黑影從這具略顯瘦弱的身體后站了起來。 這地方原是海獸的巢xue,空間很大,凡人身處其中,猶如一滴水和海洋相比。 然而,黑影的出現卻將整個房間都徹底填滿,光芒節節敗退,逼至墻角,強烈的壓迫感使得攏海之手終于發出了一點嗡鳴聲,黑夜卻不會在意這一點螢火,瞥也懶得瞥它一眼。 那是混沌的,寂靜的,它既沒有面目,也沒有說話,韓雪紹卻感覺到了它的視線。 黑夜拾起地上那柄還留有藕斷絲連的皮rou的短刀,刀刃劃過地面,發出尖銳的悲鳴。 一切都在沉默中進行,韓雪紹望著,甚至有一瞬間覺得這是自己產生了幻覺。 短刀懸在空中,被悠悠翻了個面,泛著冷冽光芒的刀尖,還覆有她真氣的刀尖—— 朝內推進,一寸,兩寸,直至全部沒入黑霧之中,遠遠看去,就像是被黑暗所吞噬。 當短刀再度被拔.出來的時候,用以放血的細小凹槽里,多了一滴血。 世人說,魔族是骯臟的,渾身上下,沒有哪一處是干凈的。 提及,皆掩鼻側目,如同望見跪過來拽住衣角的乞丐。 他們或許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魔族的心頭血。 澄澈無比,明亮無比,即使懸于天際的星月,正午之際的烈陽,也無法將其掩蓋。 韓雪紹也就只望見了一眼。 下一刻,短刀飛至,黑霧cao縱著短刀,小心翼翼地將刀尖輕落她唇瓣之上。 整個過程,它什么也沒說,只將短刀斜過,任由那滴血珠順著凹槽滑進她唇齒間。 韓雪紹是說不出話,齒列卻咬著刀尖,唇瓣緊閉,將那滴純凈的血阻隔在外。 她漫無目的,眼睛卻一眨也不眨的,望著眼前的黑暗,也不懂得側目避讓。 黑霧凝滯了一瞬,隨即攀附而上,扼住她的咬肌,迫使她唇齒微啟,血液順勢滑入。 那一滴血,喝下去,很是快速,喉嚨只是微微地顫動了一下,便墜了下去。 “這是毒藥?!?/br> 它還有心思同韓雪紹開玩笑。 “師尊,你快要死了,怎么辦?” 黑暗深處,傳來戲謔的聲音,尾音卻深含藏不住的倦意。 虛虛的,顫著,就像是一根緊繃的弦,仍余殘響,卻已近斷裂的邊緣。 第九十章 離開龍傲天的第九十天?!?/br> 冰冷的血液滑入喉嚨,墜落腹中,化為一股暖流。 韓雪紹側過頭,猛地嗆了幾下,抵在舌尖的不屈丹也順勢滾了出來,跌落在地。 她唇紋間,還殘余點點殷紅,紋路交錯密布,好似糾纏盤繞的根莖枝椏。 闊別已久的疼痛感在此時一擁而上,震得她額角發麻,眼前有片刻的模糊——但這并不是詛咒所帶來的疼痛,她能夠感覺到手臂上的傷口、那結痂又潰爛的傷口,正在飛速愈合,魔氣極為不情愿地褪去,夾雜著陣陣哀嚎,剛騰至半空,就被黑暗揪過去吃得干干凈凈。 化為白骨的手臂正在長出新rou。 就像剝離的時候一樣,生長的時候也依舊是刺痛的,還有絲絲難以忍受的癢意。 韓雪紹的手指不自覺地抽搐著,牙齒直打顫,皮rou相連的指骨胡亂揮動幾下,就發覺一團陰冷的、潮濕的,說不上硬,也說不上軟的東西,好似霧,又似煙,悠悠托住了她的手。 之前在靈鹿玉船上,她身體抱恙,落座的時候似乎就觸到了一個這樣的東西。 這么想來,他膽子也還真大,如此輕易就顯出了原型,也不怕別人會察覺到他的氣息。 韓雪紹的眉頭微微舒展,閉上眼睛,用全部精力去對抗那來勢洶洶的痛意。 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那種疼痛感終于有了消散的趨勢。 韓雪紹按在地上的手掌用力,手臂繃直,想要撐起身子,隨即,黑暗簇擁而來。 說實話,這幅場景實在有點詭異,她扶著望不見的虛空、無盡的深淵,慢慢坐了起來。 皮rou重新生出,她也得以察覺到那躺在自己臂彎間的少年,那具軀體,被抽離了靈魂,呼吸也一并停了下來,略顯瘦削的身體逐漸變得冰冷,殘留的一絲溫度,是出自她身上。 她從芥子戒中取出一件外袍,以真氣烘熱,覆在他身上。 手指拂過臂上的皮膚,指腹所觸,昔日的刀傷已經痊愈,不留痕跡,消失得徹底。 韓雪紹再望向丹田內的識海時,沉靜的識海已經被那一滴血染成了刺目的紅色,她以指尖翻覆潮水,水面上,浮動著淺淺的罌粟花香氣,近乎糜爛,伸手一觸,即又紛紛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