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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筒中二十支羽箭,全部射完后,廊下立著的青年方才停下,就手中長弓扔給一旁侍從,拿帕子隨意擦了擦手。 已近臘月,他卻著了身單薄的紗皰,額上甚至還因剛才的動作滲出了點點汗珠。 青年接過侍從遞來的密信,翻看過后,挑了挑眉稍:“成婚了?這么快?先前都沒收到消息?!?/br> “是?!币慌杂H衛輕應了一聲,聲音很低,“這是殿下的意思?!?/br> 青年看了過去,眉目間并無太多的情緒,只以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親衛卻道:“屬下知曉的也不多,只知道是殿下想要郡主早些完婚。山高水長,郡主婚期定的太快,傳來咱們這就顯得久了?!?/br> 青年忽而笑了聲,頗為無奈道:“這么快便成了婚,都沒來得及給她準備嫁妝?!?/br> “殿下有心,何時送都是一樣的?!庇H衛聲音很輕,仿若一聲嘆息。 蕭衡身子往前了些,看著庭中落雨,心里難得生出些悵惘情緒。 他略有些煩亂的按了按眉心,“如今既然是二叔在幫著處理政事,祖父的病恐怕又重了些?!?/br> 天子的脈案無人敢翻閱,便是朝會也隔著厚重的珠簾。除卻少數近臣外,無人得知圣人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中風此癥,可大可小,然則一旦不慎犯了,即便后續再怎么加以調養,終究是和常人有異的。 前些日子便接到消息,如今泰半政務,是經了齊王的手。 垂眸看著面前的青石板片刻,蕭衡眼睫上也覆了層水汽,輕笑道:“選一匣子珍珠送去吧?!?/br> 親衛回道:“殿下尚且還……郡王還是莫往長安送東西了,太扎眼了些?!?/br> 蕭衡瞥了他一眼,淡聲道:“別大張旗鼓的送就行了,直接送到平涼侯府去?!?/br> 紛雜的細雨,仿若砸在心頭,叫人不得安寧。 院中諸人退去,獨留他一人在此賞雨,一旁案幾上沏了壺上好的茶,并無加任何佐料,撲鼻的清香幽幽傳來。 然他卻沒心情賞雨品茗,只站在廊柱旁眺望西北。合浦的山脈多由青石堆積而成,而遠處那座朦朧細雨中的青山,實屬難得。 他做了十數年的皇太孫,被人喚了十數年的殿下。 自幼由著一眾鴻儒教導,往來皆是飽學之士,他并非受不得打擊之人。 哪怕被貶來合浦,亦是沒有半分猶豫,更沒吐露出什么怨言,收拾了行囊南下。 然則沒想到的是,父親也會遭受幽禁。 一面擔心后繼無人,一面又擔憂兒子提前奪權,這似乎是所有君王的通病。 他不確定自己將來是否如此,但卻很肯定,祖父已經陷入了這樣的兩難之間。 “齊王生性懦弱,即便攝政,也翻不出什么大的浪花?!币灰u青衫之人由旁側走來,雖有傘蓋遮擋,一半衣衫仍舊被斜風細雨浸濕。 那人行至蕭衡身側,輕聲道:“此事恐怕也非他主動,不過是他如今居長罷了?!?/br> 蕭衡閉了閉眼,眸色依舊清明:“他連是否攝政都決定不了,別的豈非更無法抉擇?!?/br> 從一開始他就明白,祖父未必真信了他有不臣之心,或許更多的,是想給父親一個震懾。 青衫男子靜默一瞬,沒曾回話。 “父親既將你送到合浦來,你也該知道自己現在見不得光?!笔捄廪D身同那青衫男子對視,聲音凜冽幾分,“可別再往京中傳什么書信?!?/br> 那人應了聲是。 同這青年相處已有數月,他慣來有洞悉人心的本事,卻是真正近身后才清楚,他同太子是一樣的人。 表面上光風霽月,不沾染人間半點塵埃,實則心機深沉,手腕了得。 太子的手段,早在來合浦之前他已領略過,就是不知這位學了幾成去。無論學了幾成,他也不想再試一遭。 “郡王該早做決斷了?!蹦凶勇曇羝胶?,順著他的視線瞥了眼那座青山,“合浦臨海,并無兵力,郡王在此處待一輩子,只怕也難回京?!?/br> *** 蕭神愛午睡醒來,隔著朦朧鮫紗帳,依稀瞧見有道人影坐于窗邊桌案前,手中握著一桿雞距筆,緩緩寫著什么。 “醒了?”察覺到帳內動靜,齊邯擱置下手頭物什,緩步過來掀開那鮫紗帳。 榻上美人唇瓣有些干涸,又被她咬的泛了白,很是可憐。 齊邯頓了一瞬,伸手拿過茶盞,虛攬著她的脊背,小心翼翼的喂她喝了進去。 蕭神愛面頰有些潮紅,齊邯伸手探去,果見他額上有些細密的汗。心知是屋內炭盆過熱了些,先是過去澆熄了一個,又從旁側小鉤上取過帕子,替她擦拭。 見她一直不肯說話,齊邯不禁有些無奈,伸手捻了下她的耳珠:“還惱著呢?” 方才用過午膳,倆人鬧過一回。 彼時她亦是很沉湎其中,顫栗了數次,手臂都無力的癱了下去。聲聲鶯啼,喚得他酥了半邊身子。 在桌案前她便有些羞惱了,時不時的要瞪他一眼,只是當時來不及發作。 情濃時一聲聲喚著自個,抽不出半點心神,待到回過神后,方才真的惱了起來,差些將他給趕出去。 “別動我?!笔捝駩燮沉怂谎?,將他的手打開,緊抿的唇瓣透露出她的不高興,“你還在這干什么?” 齊邯微微一笑:“我將公文搬過來了,倒也不著急去書房?!?/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