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頁
皇后看見兒子醒了,繃著的那根弦松了松,又忙著召太醫。 衛璟撐著雙臂慢慢坐起來,眼神有些空靈看著殿內的陳設,他望著窗外的天色,嗓子很沙啞,“曹緣,我睡了多久了?” 曹緣跪在門外不敢進來,“殿下,您已經昏迷一天一夜了?!?/br> 從昨天睡到今天傍晚。 衛璟花了好一會兒的時辰逐漸回想起昨天發生了什么事,心頭驟然刺痛,就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針扎了一圈,他下意識用手掌捂住胸口,“都出去吧?!?/br> 皇后面色擔憂看著兒子發白的臉龐,“太醫還是要看的?!?/br> 衛璟的聲音聽起來就是平直的線,已經沒有任何起伏,“母后,不必了?!?/br> 儲君已經頗有未來帝王的威嚴和壓迫感,冷冷淡淡的幾個字就足夠叫人不敢再繼續多說。 皇后心不甘情不愿離開東宮,回去之后頭疼的厲害,命人私下去打探消息。 太子無緣無故怎么可能會昏迷一天之久?醒來后看著也沒什么精神,反倒是像個重傷不治的病人,叫人心憂。 衛璟的后腦勺像是被重創過泛著一陣接著一陣的痛覺,他起床更衣,重新整理好衣襟過后,打開殿門看見跪了一地的人,“盛家如何了?” 曹緣不敢隱瞞,躊躇半晌也不敢說實話,他瞥了眼太子手指上的傷,欲言又止。 都說十指連心,昨天那口棺材上生生被太子留下他指腹上的模糊血rou。 “說話?!?/br> “人已經下葬了。今兒晌午請了和尚超度念經,而后就葬入盛家的祖墳?!?/br> 曹緣一口氣說完這句話立刻重新低下頭,沒敢看太子的臉色。 衛璟扶著門框,骨頭發白,皮膚底下的青筋時隱時現,泛白的薄唇逐漸抿成一條沒有溫度的線。 迎面而來的金色日光還叫他有點恍惚,他是不是應該還在夢里,所見所聞都是假的。 衛璟說:“去盛家看看?!?/br> 說不定就是個醒不來的噩夢。 這世上沒人比她更會騙人。 對。 前些日子她不是還想調任地方嗎?肯定是她早就想逃離京城,而想出來的騙局。 “她沒死,你們都被騙了?!?/br> 曹緣聽見太子這句話,只感覺到頭皮發麻,還有些可憐殿下。 這回著實是傷到太子的心尖rou了。 從小就照看著長大的人啊。 說沒就沒了。 曹緣雖然是個閹人,下面沒了根,眼睛卻比他們都好使,伺候太子多年。 小時候,太子就是嘴上不說,其實心里很喜歡盛家來的這個漂亮小公子。 五六歲的小公子,又乖巧又懂事。 說話還有一股子奶味,糯嘰嘰的,內里就是好捏的軟團子。 逢年過節,少年老成都會給身邊的人在包紅包,認認真真準備封紅。 每年偷偷塞給盛家這位的,一準是銀子最多的那個。 曹緣那個時候還敢和小太子開玩笑,問過他怎么偏偏就要給盛家這位多點呢? 太子皺著眉頭一本正經撒謊說沒有,大家都是一樣多。 曹緣沒給小太子留面,說他親眼看見了。 太子很不高興,“他那么饞,每天都像個小叫花子似的討別人的東西吃,多給他點銀子,讓他自己去買,免得他眼巴巴望著別人的,還伸手去要?!?/br> 曹緣當時笑瞇瞇沒做聲。 而盛家的小公子五六歲的年紀就有點不識好歹,太子每回給的紅包都不敢去接,非得別人攆著她上前才去拿紅包。 平時像條尾巴似的貼著太子,真和她關系走得親近,她又害怕。 小太子因為她不情不愿收紅包,還生過悶氣,只是沒有讓人看出來。 曹緣想起往事唯剩嘆息。 盛家這位在太子心里分量多重,曹緣如今也拿捏不住,他都擔心殿下現在剛醒又要去盛家,是去掘墳的! —— 人雖然已經下葬,但靈堂的布置還沒有撤,之前是什么樣,現在還是什么樣子。 侯府世子兩天都沒回去,燒紙錢時人看著且還正常,落葬時忽然像瘋了一樣,不讓人封棺,還是侯夫人給了他一巴掌才叫人冷靜下來。 世子爺風光霽月的美名在先,都道他是儒雅的俊公子,誰知道就這么瘋了呢? 他親自扶棺送人下葬,棺木入土為安之后又舊事重提,要結陰魂,不介意娶個牌位回去當擺設。 侯夫人叫家奴將他打暈了綁回的侯府。 江桓得知他即將過門的未婚妻死了,特意上門去安慰他。 幾天不見,顧青林就瘦了一大圈,不見笑臉,唯有死氣沉沉的嚴肅。 江桓不擅長說漂亮話,安慰人也做的生硬,“人已經走了,你也別……太傷心?!?/br> “往后說不定還會有你喜歡的人?!?/br> 顧青林的眼神有些空,“沒有了?!?/br> 江桓:“……” 不過設身處地想了想,若是他喜歡的女子忽然間病亡,他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江桓看著顧青林半死不活的樣子心里竟然好受了許多,雖然他還沒有尋到他的心上人,至少她還活著。 人沒事。 這盛三小姐命也太薄了,非得和她哥哥一樣是個病秧子。 江桓想到盛清越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他那人動不動就要哭,遇到生離死別的事兒估計也扛不住,聽說meimei出殯,他都只是遙遙相送,坐在輪椅起不來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