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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璟讓他起身,冷冷淡淡的眸光朝他旁邊的少年望了過去,眼底像覆了冰碴,冰冷銳利,男人輕抬下巴微微頷首,唇角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去給他瞧瞧,是得了什么疑難雜癥?!?/br> 男人的聲音陰冷的像是毒蛇爬過,太醫后背起了一陣涼意,寒氣順著皮膚往肺腑里鉆。 太子素來平易近人,溫和儒雅。今兒這樣將暴怒擺在明面的模樣,委實少見,且十分慎人。 太醫點頭稱是,抬眸看向盛家的公子,清咳兩聲,“盛公子,勞你伸出手,容老臣替你把個脈?!?/br> 盛皎月咽了下口水,腳底寒氣直鉆天靈,她掐著掌心,從容不迫面對太醫,直視著他說:“不用,只是微不足道的傷寒?!?/br> 太醫在心里將盛家這不懂看眼色的公子臭罵了一頓! 是他好沒好的問題嗎? 這是太子殿下非要他診脈,沒病也得看診! 沒眼色,難怪狗腿子都當的這樣不討喜。 太醫被夾在中間很是為難,一時不知該怎么辦。 衛璟撂下手中的茶杯,底座磕在玉盤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在寂靜的氛圍里略顯得恐怖,男人抬眸,冷冷地道:“還要孤教你如何診脈?!” 太醫硬著頭皮往前走了兩步,剛往盛公子面前靠近半步,少年慌里慌張將手背到身后,垂著側臉,神情抗拒。 太醫:“……” 不就是看個病嗎?把個脈能怎么樣? 這會兒瞎子都察覺得到,太子殿下已經極其不悅,陰郁冷攝的眼神,把他們逼迫到大氣不敢喘,謹慎屏住呼吸,不敢作聲。 男人坐著背光的陰影里,臉上是看不清楚喜怒的戾氣,眼底存著團化不開的濃墨,漆黑幽沉,晦暗不明。他的眼尾慢慢掃過少年藏在身后的雙手,目光寸寸移動,定在他浮現淡粉色的面頰,連名帶姓:“盛清越?!?/br> 少年單薄的身軀好似顫了顫。 衛璟慢條斯理開腔,用詢問的語氣:“你是要我讓邢坤壓著你才肯老實嗎?” 盛皎月腳底發寒,試圖掙扎,“殿下,我……” 衛璟冷冷打斷她的話茬,繃著張臉,“邢坤?!?/br> 邢坤上前兩步,“盛公子,得罪了?!?/br> 盛皎月在邢坤靠近她時,腳步踉蹌往后退了退,一綹細軟的發絲垂散在側臉,不復從容鎮定的神色,眉心閃過驚惶,她老老實實低下頭,“殿下,是我做錯了?!?/br> 認錯不要緊。 只要能消了太子的怒氣。 盛皎月依稀想明白了,太子厭惡被騙,定是覺得自己被她用假病戲耍,因而震怒。她低著頭,聲音聽起來竟然很是誠懇,認錯的態度姑且看著算不錯,“我沒生病?!?/br> 她的頭頂傳來一聲冷笑,緊接著是男人低沉沙啞的問話:“可你那傳話的奴仆,說的你好像得了會死的重病,下不來床,吃不進飯,憔悴不堪,骨瘦如柴?!?/br> 盛皎月這句刻意諷刺她的話弄得紅了紅臉,她深吸了口氣,“是我讓他這么說的?!?/br> 她頂著男人冰冷如刀的視線繼續說下去,臨時編了個可信的理由:“前些日子天氣實在太冷,我早晨起不來,身體畏寒,便不愿出門,想偷懶一段時日?!?/br> 衛璟嗤笑了聲,沒有溫度的視線悠悠掃過少年全身,他的十根手指攥成一團,纖細骨節隱隱泛白,磕磕巴巴說完這些話,纖睫輕顫,好似很緊張。 他半信半疑,不過盛清越嬌氣早已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冬天起早,對他來說確實有些困難。 從前在太學里念書,他每日天還沒亮就得入宮,倦得懵懵懂懂,眼尾都是泛紅。太傅教課時他還困得抬不起頭來,偷懶睡覺。 衛璟回神,揮了揮手讓太醫先回去。 然后用目光打量著他,說:“既然早晨起不來,那你就在宮里住著吧?!?/br> 盛皎月沒料到自己這回是搬起石頭砸了腳,當即苦下臉,努力隱忍著不情愿,卻還是讓衛璟瞧出了他的抵抗,男人斂笑,聲音冷卻:“你別不識好歹?!?/br> 裝模作樣也得有個限度。 盛皎月眼底閃過不自然的紅色,微微張了張唇,“殿下,我日后不會再偷懶了?!?/br> 她自己都沒發覺,她有求于人時無辜可憐的神色很是誘人。媚眼含羞,烏黑眼眸里沁著朦朧濕意,濺起漣漪,流轉的眼波一派天真。 衛璟不由擰住眉頭,真的太嬌氣,軟弱性情讓人瞧不上眼。 “你也不用回府收拾行李,要用什么直接告訴邢坤?!蹦腥诵囊庖褯Q。 盛皎月明明是想法子離太子遠遠的,如今與她所愿是大相徑庭,她心中有苦說不出。不過現下局面尚不是最糟糕,太子對她依舊嫌惡,正眼都不帶多瞧,這次是覺得被戲弄,冒犯了他的威嚴,才被他盯上收拾。 看來下次她不如靜觀其變,等太子自個兒受不了她這么個不忠心的“狗腿”,不耐煩一腳將她從東宮踢開就是。 邢坤領著盛皎月去東宮偏殿的廂房住下,命人準備了兩床被褥。 邢坤待他向來沒個好臉色,瞧他不起。 盛清越哪次犯了錯不是靠賣可憐蒙混過關?宮里去勢的閹人都比他有骨氣。 細皮嫩rou的小白臉。 長得倒是怪美。 頭頂的陽光如水流傾瀉在少年周身,綢緞般柔軟細膩的發絲被光華照的烏黑發亮,巴掌大小的臉越曬越白,還似是透明的冷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