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8)
她下巴抬起,眼神睥睨,一看就是久居高位之人,早已習慣了居高臨下地命令和吩咐。 只是這幅表情由岳歌妄的臉做出來,實在突兀。 好在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會過分糾結于這個表情。因為在下一秒,圣徽又開口了。 她說:我和你說了這么久的話,你是不是該給我一些報酬呢? 木吾老師聽她這么說,卻覺得格外可笑,他收起了慈祥的表情,罕見的有了怒意,圣徽,你不要忘了,你是一個天選者! 哦?所以呢。圣徽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漫不經心地回應道:你不會這么蠢,想要勸我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放棄自己的生命吧? 說到這里,她的笑容陡然滑稽了起來,不會吧?現在仙土大陸上,竟然還有像你這么蠢的人? 被圣徽好一通擠兌,木吾老師氣得稍微有些失態,只是仔細聽,卻能聽出來他不是在憤怒,而是痛心。 他說:你是天選者,這是你的職責! 什么狗屁天選者,誰愛當誰當。圣徽優雅地轉身,就看她這窈窕的姿態,誰也想象不出來,剛剛她竟然說出如此粗鄙之語。 木吾老師卻好像早已習慣,他沒有在意圣徽的遣詞,而是對著圣徽的背影,激動到失態,你這種人,簡直沒有良心! 對呀,我就是沒有良心。圣徽似乎冷笑了一聲,隨即又冷靜下來,繼續和木吾老師針尖對麥芒,針鋒相對:那種沒用的東西,我也不需要! 察覺到木吾還想說什么,圣徽快速轉身,對著木吾微笑道:我就是因為討厭你們這些老頭子,沒事就對我說教,所以一千年前才會創立天機閣。 見木吾愣住,圣徽嘴角勾起,隨意地命令欽原道:來,給你的老朋友看看,你現在有多聽話。 聽見圣徽的命令,欽原渾身僵直。好像它的骨頭已經變成了鐵,再也轉動不得。 可圣徽卻不滿意欽原的表現,她冷哼一聲,嘴里開開合合,不知道念了什么東西。 就在她閉嘴以后,欽原渾身羽毛炸起,身體也不住地顫栗。一雙黑溜溜的鳥眼睛里,滿是憤怒和厭惡,可隨即又被溫順所取代。 它緩緩地,朝著圣徽跪了下去。 明明欽原只是一只鳥,它并沒有膝蓋,也沒法做出跪拜的姿勢來。 現如今,它卻穩穩當當地跪在圣徽面前,被打斷了一身傲骨,不留一點尊嚴。 想來,鳥腿上的骨頭已經斷了吧。 圣徽見此,頗為滿意,甚至還有心情打趣欽原:一千年不見,功力下降了不少啊。 她摸著下巴,咂嘴感嘆道:要知道在一千年前,你還能在下跪之時,啐我一生的毒藥。 這種情況下,欽原自然不會愿意說話。 如此高傲的一只鳥,卻在自己的老友面前,受此折辱。如果沒有那么一道主仆契約,它肯定就不管天下蒼生,直接與圣徽拼個你死我活! 可它現在不行。 只要它現在稍微有反抗圣徽的念頭,四肢百骸就有劇痛傳來。好像有人將釘子,一寸一寸地敲進了它的骨骼深處。 卡在骨頭與骨頭的連接處,叫它痛不欲生。 痛苦暫且可以忍耐,只是那本能的想要臣服的念頭,才叫欽原不好過。 它本該翱翔于九天之上,為萬獸之主,受民眾祈禱,蕩平禍端。 可現如今,只能生生折斷自己的腿骨,朝這么一個卑鄙小人下跪! 它怎么能不恨! 好在,快了 它能感覺到,這無休止的折辱,就快要迎來終點了。 欽原的所思所想,木吾老師完全不知道。他看著自己的摯友如此,恍然錯步,差點直接跌倒。 欽原可是天地神鳥,你怎么能這樣對它??? 木吾老師的聲音字字泣血,滿臉失望:你現在怎么是這副樣子? 死老頭,少廢話。圣徽顯然已經耐心耗盡,她不客氣地說道:你只要把蒼梧之靈交給我,我就能讓欽原少受點罪。 聽圣徽這么說,木吾已經被她的無恥所震懾。氣極反笑,一千多年來,沒想到自己也有風度全無的一天。 他理智全無,甚至顧不上留著些韻力來滋養蒼梧之靈。滿天藤蔓作囚牢,藤蔓上方長滿了倒刺,齊齊刺向圣徽! 就在藤蔓即將觸碰到圣徽的時候,欽原卻拖著已經殘廢的腿,毅然護在了圣徽身前! 血液滴答滴答流淌,叫木吾下意識地撤掉了攻擊的韻力。不顧韻力反噬,他拋了一個治療的法術,扔在了欽原的身上。 一道光芒閃過,欽原的腿恢復如初。 看著他突然露這一手,圣徽挑眉,心情大好:你的法力,似乎也比不上一千年前了。 她瞇起眼來,饒有興致地打量欽原和木吾:都變弱了啊。 木吾老師冷哼,你現在不也是身無韻力? 他一雙眼上下掃描圣徽,冷漠地問道:沒有元丹和韻力的身體,用起來感覺怎么樣? 反正只是暫用。圣徽云淡風輕地說道:等過不了多久,這身體也就沒用了。 說到這里,她又朝著木吾溫柔一笑,只是到時候,還得需要你的幫忙啊。 癡人說夢。 木吾冷冷道,我就算是生死道消,也不會助紂為虐。 是嗎?圣徽可有可無地點頭,說道:那在你之前,就先送欽原離開吧。 她單手點著下巴,嘴角勾起,看起來十分愉悅。說出的話,也格外輕快。 我一點一點拔下它的羽毛,打碎他的骨頭,用刀子一塊一塊的割下它身上的rou,然后再叫它自己親口吃下。 越說圣徽臉上的笑容越大,看起來更加可怕。她興致高昂地看著木吾,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如果你能答應我,把蒼梧之靈交給我,那我就放過欽原。 木吾聞言,似乎是被震懾到,不受控制地倒退兩步??捎至⒓捶磻^來,覺得失了氣勢,又往前走了些許。 只是一雙眼,再也不敢看欽原。 他因為憤怒,胡子都跟著微微顫抖。蓋在眉毛下的眼睛好像刀子,恨不得把眼前人殺之而后快! 只是殺意過于明顯,驚擾了一旁的欽原。 它立馬撲棱翅膀,護在圣徽的面前。并且對著木吾,冒出了長又詭異的角來。 這是進攻的號角。 木吾現在只有五百年修為,再加上蒼梧之靈即將成熟,每天需要供給大量的靈力,剛剛還抽出部分來應戰,這就導致他現在和凡人幾乎沒有區別。 而欽原在圣徽的加持下,它的戰力高低,完全由圣徽說了算。 就算圣徽不顧及實際情況,要它以一擊之力鏟除掉自己,也是完全可行的。 只是這樣,對欽原的傷害也很大。 而且木吾知道,圣徽壓根不會在意欽原的身體情況,所以他不會嘗試激怒圣徽。 畢竟欽原和她是奴仆契約,而不是共生契。 若想解開奴仆契約,只能主人方自愿。而圣徽現在身無韻力,占據著岳歌妄的身體,靠著奴仆契約使喚欽原,保全自己。 除非她腦子秀逗了,否則她絕對不會解開契約的。 而且,她的目的,無非就是蒼梧之靈。 想到這里,木吾老師稍微冷靜了些。 蒼梧之靈絕不可能交給圣徽,只是現在如果翻臉,他絲毫不懷疑,圣徽會用盡一切手段,叫他倆不好過。 緩兵之計有何緩兵之計呢? 木吾下意識地收起自己身上的殺氣,努力和緩地對圣徽說道:都說死也要做個明白鬼,我無論是不是落到你的手上,終歸逃不過一個死字。 在談到死亡的時候,木吾表情不變,甚至十分和藹地說道:既然如此,你也莫要強求。 他說:等蒼梧之靈成熟,能者得之。 這也是天意。 天意?圣徽不屑道:我為天選者,所代表的,不就是天意嗎? 木吾現在已經冷靜不少,他拄著拐杖,慢悠悠地靠樹坐下,語氣和緩,像是村口喝茶的老大爺。 可你莫要忘了,這天選者,從來都不只是一個人。 聽木吾這么說,圣徽下意識地想到了天機閣里發生的事情。那一匹白色的狼,怎么會突然變成人,又怎么會,使用囚仙鏈? 囚仙鏈不是汪堯的東西嗎,怎么會在那個奇怪的女人身上? 而且囚仙鏈已經出現,那她的鎮魔劍呢? 幾乎是這個念頭才浮現在圣徽腦海,原本放在竹屋上的桃木劍,突然大放異彩,憑空浮動,并且奔向圣徽。 圣徽似有所感,她的雙手虛虛握住,只是眨眼的功夫,手里便多了一柄劍。 熟悉的手感,叫圣徽不由自主地挽了個劍花,劍氣縱橫,僅僅是簡單的幾個動作,就劈得須彌間里的竹子七零八落,溝壑道道,著實刺眼。 而欽原和木吾卻好像什么都沒看見,一個依舊站得筆直,另一個則看著圣徽手里那把劍,不住地嘆氣。 圣徽自然不會顧及他倆的心情,而是打量著手里的劍,十分開心地說道:沒想到世間還有如此好事。 不僅清醒過來,還遇見了蒼梧之靈和鎮魔劍。 緊接著,她看見劍身上的道道裂痕,不滿地蹙起了眉:怎么破成這模樣了?當真難看。 只是嫌棄歸嫌棄,圣徽一點也不客氣,將鎮魔劍收了起來。 木吾見此,淡定地出聲提醒道:不問而自取是為偷。 什么偷?圣徽挑眉,挑釁道:這東西本就是我的,若說偷的話,也是那個小賊偷了我的寶貝。 說完這句話以后,她又施施然坐下,再次問道:那個小賊是什么來歷?她和汪堯有什么關系? 木吾卻沒直接回答,而是和圣徽談條件:你想要我解答你的問題,那你也得回答我的問題。 行啊。 圣徽現在心情大好,也不多說,直接就坐在木吾的對面。欽原見她坐下,也不再一直盤旋在她身邊,而是站在她右后方,目不轉睛地盯著木吾。 是個忠心的奴隸。 木吾卻好像沒有看見一樣,平和地對話起來。 他問圣徽:那個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和你是什么關系? 圣徽扳手指著下巴,看起來很開心。 她說:你是說岳歌妄嗎?她的來歷,可有些復雜,只能問一個問題的話,我未免太吃虧了。 木吾聞言,無所謂地說道:吃虧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告訴你白瑯的事情。 一千年了,長進了不少啊。圣徽似笑非笑地看著木吾,最后還是松口道:岳歌妄的身體是白鉆,再由我的心頭血,賦予她神智。這才叫它由一個死物,變成了人。 木吾聞言愣住,但好歹活了一千年,還算得上是見多識廣,不到片刻的時間又緩過來。 只是心頭依舊有些復雜 白鉆之于圣徽,就好似墨晶之于汪堯。 連接天地萬物的寶物,竟然就這么輕輕松松的,拿去給人造身體。 這聽起來,不是圣徽會做的事情啊。 而且汪堯的墨晶被剜去,是個什么結局,木吾是親眼見過的。和圣徽現在的情況,可以說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要說服自己,岳歌妄是白鉆所造的話,頗為艱難。 木吾頷首,閉眼,一語不發。 而圣徽也沒指望木吾能夠馬上接受,她也沒心情在這個問題上過多停留。還不等木吾追問,她就率先問道:那匹白狼是怎么回事? 木吾頷首,看了圣徽好一會兒,這才慢悠悠地開口說道:她是天選者。 這句話對圣徽的沖擊,不比剛剛木吾遭受到的沖擊小。她不可置信地哈了一聲以后,立馬用鄙夷的視線打量木吾,我是沒有想到,一千年過去,原來你不僅變聰明了,還學會撒謊了。 這句話,擺明了就不相信木吾。 而木吾也不介意,他捋著胡子,慢悠悠地說道:你懷疑我撒謊,我也懷疑你騙我。 他說:你說岳歌妄是你的魂魄,可信度或許會高一點。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就算是你死,你都不可能讓白鉆離開你。 嗤。圣徽嗤笑道:我自然不愿意讓它離開,可有人盼著呢。 說到這里,她又冷笑道:也是曾經的我蠢,竟然以為由自己親手創造的東西,就會絕對忠誠。 木吾耳朵微動,眼瞼微微低垂,眼珠子悄悄地轉了個圈,不動聲色道:你的身邊似乎總是寫滿了背叛。 圣徽冷笑道:你是在譏笑我嗎? 呵呵。木吾沒否定,也沒有承認。 圣徽卻不滿意他這個反應,咂嘴以后繼續追問道:那匹狼真的是天選者? 她過不久會回這里來,你到時候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拋下這句話,木吾又十分貼心地補充道:那日你倆交手的時候,難道沒有看見她額間的烈日流云紋嗎? 圣徽沒看見嗎? 她看見了的。 就是因為親眼所見,所以更加不可置信。 這烈日流云紋,分明只是汪堯的專屬。就算她后來創造了那么多仙人,也沒一人能復刻汪堯額上的紋樣。 別說復刻了,那些人頭上的標志丑得千奇百怪,叫圣徽不忍直視。 可現在,汪堯專屬的韻紋,卻出現在了一匹狼的身上,這叫圣徽如何放得下心來! 越想越亂,圣徽抓住自己最關心的一個問題,再度開口道:汪堯呢? 她問:難道說這匹狼是汪堯的什么人,他收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