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局食攤,郎君靠撿(美食) 第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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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知道! 這倆人一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沒他的份了! 人都說他含著金湯匙出生,只等行了冠禮就承爵,正式當這國公府一家之主。關策心中默默流淚,誰能想到他家庭地位最低呢? 這種時候,與心眼偏到天上去的婆婆、meimei相比,外人向著他的可能性都更大些。 關策只能來關鶴謠這尋找安慰,“怎不見鶴廚娘第三道菜?” 哎呀,一不小心,二蟹殺三士。 關鶴謠把蕭屹的坦然,趙錦的得意和關策的委屈都看在眼里,心中暗笑,這朝散郎哪里是什么湯圓,分明是個受氣包! 她趕忙道:“妾馬上準備?!北阃屏税⒒⒊鋈グ釚|西。 “馬上準備?” 關策正疑惑,就見有人搬進來一條細腿高桌案,又將案板、刀架、水盆等物置于其上。 關箏驚呼:“難道是魚膾?” “正是。春日將近,趁著魚還鮮肥,斫些魚膾給各位嘗嘗?!闭f話間,關鶴謠行至案前,拿起一把小細刀當場拾掇起魚來。 她利落地割掉外腥所在的鰭根、鰓邊、尾棱,又將魚破開,除去內腥所在的黑膜、積血、鰓瓤,再把魚泡到一邊的小木盆里,輕輕翻洗數次之后放在綿紙上擦干。 一番行云流水的動作已然驚呆眾人,卻又見她直接從刀架上取下兩把細長鸞刀。 撫著那泛青白光焰的利刃,關鶴謠滿意一笑。 雙刀小關,砍得最歡。 諸位可看好了! 第62章 雙刀魚膾、二百五 她關鶴謠和英親王不…… 除了鸞刀上金鈴聲聲脆響, 寬敞的玉饌堂中鴉雀無聲。 席間五人,并著滿屋的仆從都瞪大眼睛看著那案前之人。 只見她左右開弓,手中鸞刀若飛, 一下又一下片出薄薄的魚膾。那么嬌小的一個小娘子, 居然運肘風生,興致一起,還轉了兩個刀花。 隨著她的動作,雪白的魚膾層層疊疊地飄落,似乎來一陣風都能被吹走。 雖是自家小宴, 帳設司和油燭局也將廳堂裝點了一二,天未黑就點了明燭花燈。 于是刀光映著燭光,配著那流暢又迅捷的動作, 更加攝人心魂。 這樣的斫膾表演,連府中最穩重的幾位監司、監局都看得目瞪口呆, 哪里有功夫去管理下屬?便有不少廚娘廚師把什么規矩、禮儀忘得一干二凈,如饑似渴地歪著身子,抻著脖子,只為了多看到一角。 哪怕只學到個一招半式, 也能去到小酒肆、食肆里賺錢維生??! 眾人的驚嘆也好,嫉妒也罷, 此刻都不入關鶴謠神思。 因時人吃魚膾, 講究越薄越好, 她便只顧穩住節奏,卯著勁兒將那魚膾切得比雪花還纖薄,比紗緞還輕盈。 為了注視著她的蕭屹,為了信任著她的孟監司,她都必須做到盡善盡美。 金鈴聲漸緩, 關鶴謠最后拿起幾片魚膾,切成細細的膾縷。而后抬起頭一笑與眾人致意,便把雙刀一放,陡然收勢。 關鶴謠向來佛得很,卻只在廚藝上有極重的勝負欲和表現欲。 她自己也對自己今日表現很滿意,眉宇間便帶上幾絲傲氣的飛揚神采。 這個逼裝得,簡直就像一陣妖風恰好吹走小當家袖上的布條,露出里面金光萬丈的特級廚師標志。 要多成功,有多成功。 “好——!”是趙錦最先反應過來,擊掌而嘆,“精妙絕倫!” 關策不甘哥后,“是??!居然用雙刀!和這一比,三月三曲宴那御廚可不算什么了!” 而后云太夫人點點頭,高度總結道:“鶴廚娘這般好手藝,老身活了這么些年也未曾見過?!?/br> 在場不少年輕的廚婢廚徒,雖被這一通斫膾表演唬住,卻還在想是不是自己沒見過世面,這鶴廚娘也許沒什么了不起? 可一聽最錦衣玉食的三皇子,最率直實誠的朝散郎,以及最見多識廣的太夫人都這么說了,心中的震驚更上層樓,竟不住地和同伴低聲交頭接耳起來。 這玉饌堂,還沒這么喧雜過。 蕭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關鶴謠。 她系著襻膊,露出半截瑩白的手臂晃在他眼里??删褪沁@么仿佛冰雕雪砌的纖細手臂,卻能牢牢咬著刀,姿態又穩又美。 蕭屹心中喟嘆,他的阿鳶,如此聰慧,如此靈巧,如此耀眼到讓所有人都贊賞驚艷。 他甚至有了一個瘋狂的想法,哪怕此時關鶴謠想把他的心這樣一片片斫了,他都會心甘情愿地把心捧給她。 但他知阿鳶不會這樣做。 相反,她正這么努力地,把她能做到的最好的東西,親手捧給他。 關箏已經饞得不行,顧不得小娘子家家的矜持,脆聲請關鶴謠快將魚膾上桌。 關鶴謠一邊回話,一邊拿過幾個玄色的小碟子擺盤。 片狀的魚膾擺成蝴蝶翅膀,魚rou里偶有的殷紅血點,正好充作翅膀的花紋,再用膾縷擺作蝴蝶觸須。 她剛擺好,邊上讓阿虎看著的湯正好沸騰起來。 生食雖鮮美又保證營養,但是寄生蟲是最大的隱患。 這湯里煮了蒔蘿、茱萸葉和老姜,又特別加了蕪荑——這是一味消積殺蟲的中藥,還有辛香味,最適合配著吃生魚。 她在每個小碟里擺了兩只蝴蝶,再舀起半勺熱湯澆上,這正是前朝食魚膾時的“潑沸之法”。此法既保住魚rou美味,又殺菌消毒。 鮮魚瞬間受熱,呈現出一種介于透明和象牙白色之間的奇妙質感,被玄色碟子襯得更加瑩潤。再擺上幾朵小巧嬌艷的鮮花,這一小碟魚膾,赫然描繪出一幅銀蝶在花間飛舞的美景。 關鶴謠又將一個黎朦子切成小瓣擺上去,配著醬料上了桌。 “呀,今日有黎朦子?”關箏興沖沖指給趙錦看,“錦哥哥你吃過黎朦子嗎?要不是鶴廚娘,我都不知還有這樣的果子!” 趙錦一愣,看著黃澄澄的黎朦子笑開,“不曾吃過。在宮里也沒見過這個?!?/br> 關箏便與他說蜜漬的黎朦子泡水非??煽?,只可惜關鶴謠之前做的那一小罐已經喝完了。這下又見到,她驚喜之下卻不禁疑惑,“這黎朦子……還能配魚吃?” 那當然,黎朦子永遠是各種海鮮的好朋友。 “十分相配,就如橙子配蟹一般?!标P鶴謠道:“三娘子可將汁水擠在魚rou上享用,會很鮮……” 她本笑著解釋,卻忽然笑容微滯,徑直看向席間某人。 誒? 好像不太對,為什么……為什么他…… “好吃!”關策忽然叫好打斷了她的思路,這五谷不分的富貴少年郎問道:“這是什么魚?” 聽了關鶴謠說是鯉魚,他卻說什么都不信。 他不識庖廚之事,卻也知道單論口味,鯉魚絕非魚中佳品,怎么這鯉魚膾比鯽魚、鱸魚都鮮美? 關鶴謠自然也知道,鯉魚并非做鮮魚膾的首選。 莫說“首選”了,它是連前十都進不去的,只淪落到“其它”里,得了前人一句“強為”的評價,湊合之情溢于言表(1)。 但正如關鶴謠教導阿虎的那樣,對食材一視同仁,并為其揚長避短才是真本事。這條魚已經努力地長得鮮肥,既有土腥味,替它除了不就得了? 關鶴謠便講了這其中門道:她用來清洗鯉魚的水里泡了曬干的薄荷、紫蘇、香櫞皮、橘皮還有菊花等等,不僅解腥,還能提鮮。又以潑沸之法賦予魚rou柔嫩的口感,蘸料亦是精心搭配過,最能凸顯鯉魚滋味的。 清洗之水,潑沸之湯,蘸沾之醬,正是這一環接一環的細致處理,將土里土氣的鯉魚包裝成了頂級白富美。 關策聽得五迷三道的。 好吃是真好吃,麻煩也是真麻煩,明明有更簡單、更好的選擇,她為什么偏要用鯉魚呢? 竟說脫骨魚也是鯉魚做的。 一做就還做了兩條。 余光中,他看到蕭屹閑適地夾起一片魚膾放入口中,微微瞇起眼睛露出享受的樣子。 關策恍然大悟。 天老爺啊,你們是一點也不低調??! 做的菜是雙鯉,拼出的魚膾還是一對蝴蝶。 新晉cp粉頭關策表示磕到了磕到了! 身處吃瓜第一線,關策光速上頭,“鶴廚娘說得對??!鯉魚確實極好。正所謂——青青河畔草……” 他熊熊八卦之火急需宣泄,居然圓眼晶亮亮地吟起詩來: 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 遠道不可思,宿昔夢見之。 …… 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 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 長跪讀素書,書中竟何如。 上言加餐食,下言長相憶(2)。 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磕的cp是全世界最甜的,差點當場敲碗唱一段。 哎這朝散郎的嘴,還是一如既往的松啊……關鶴謠腹誹。 但這次怪不得人家,她確實是故意做的兩條鯉魚。蓋世人以雙鯉喻書信,傳情達意。 上言加餐食,下言長相憶。 她就是想讓蕭屹保重身體,就是想讓他知道,她一直牽掛著他。 為自己這份執拗的心思,關鶴謠在關策仍未停歇的瘋狂打call中,悄悄紅了耳垂,卻還是禁不住又抬頭向席間看去。 蕭屹也正看著她。 那目光清潤的仿佛剛下過一場纏綿悱惻的春雨,又炙熱的仿佛夏夜篝火,隨著風野上了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