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后被世子盯上了 第18節
緩過那一陣刺痛,齊昭抬起頭面上帶著笑,“要不是你我剛怕是要出糗,還要謝···”話未說完,就見趙觀南左手藍白的袖子上暈出了鮮紅的血跡。 “你傷口裂開了!” 趙觀南順著她的目光低頭,見袖子上果然又染了一點點血跡,也不覺著痛,若無其事的擺擺手,“無妨,回去再包扎一下就好了?!?/br> “那怎么行了,你這傷口不小,不能馬虎了?!?/br> 齊昭拉著他坐在一處桃樹下的石塊上,從袖中牽出軟帕,拉過他的手,解開那已經浸滿血的棉布,把軟帕相疊重新纏繞在他手臂上。 粉白的軟帕上,繡著一株素雅的蘭花,覆上那還在滲血的傷口時,白色的花朵瞬間變成了赤紅色,熱烈的一如趙觀南此刻跳動的心。 齊昭低著頭,飄落的花瓣正好停在她發間,一瓣,二瓣,桃林中落英繽紛,周遭都安靜了下來,趙觀南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眸色翻涌。 小心的重新給他包好傷口后,齊昭提醒他:“這只手不能再使勁了,回去別騎馬了?!?/br> “好?!?/br> 趙觀南溫柔的應下,放下袖子,站了起來抬手從她發間掃走了那幾片桃花瓣,動作自然無比。 鬢發微動,那細微的碰觸讓齊昭心莫名的跟著輕顫了一下,見著他手中拿下的花瓣,她揚起嘴角掩飾心中的異?;艁y。 春風佛動,林子里就他們二人,齊昭覺得有些不大妥當,提議不要再往深處走了,二人順著原路開始回走。 沒走多就看見了來尋她們的貫珠和采青。 一見夫人貫珠就氣餒的抱怨著,說她和采青去遲了,雖然尋著了那幾株胡頹子樹,可上的果一個都沒了,連枝葉都被人一并折走了,就余下光禿禿的桿子了。 齊昭笑她,盡喜歡吃些刁鉆的東西,那胡頹子酸澀無比,她素來吃不慣,也不愛吃。 采青認同的點點頭,她剛才就是被貫珠強拉著去的,跑得氣喘吁吁不說,還白跑了一趟。 回去的時候,趙觀南沒再騎馬,而是同齊昭和meimei一起坐馬車。 侯府馬車寬大三人坐倒是一點也不擠,就是安然的唇紅潤異常,一路她也只敢低著頭,不敢看哥哥也不敢看齊昭,畢竟做了虧心事,是以也未曾發現哥哥的手傷了。 馬車入城時,盤查仔細了許多,城內巡邏官兵驟然增加了,趙觀南讓長青去打聽出了何事。 長青離開不過片刻便回來復命了,原來就在一個時辰前圣上突然下令,將戶部侍郎曹嚴華的府邸圍了,曹家滿門現都已在大理寺的獄中了。 “這俞秉文動作夠快的?!甭犕贲w觀南放下簾子,嘆了一句。 “曹大人犯什么事了?” 聽哥哥的語氣,像是知道什么內情,趙安然好奇的問道,好歹也是三品大員,這說抓就抓了,定是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罪。 想起昨夜和齊昭說的話,趙觀南回了meimei:“本來這事到昨晚上還是秘密,但現在告訴你也無妨?!?/br> “曹嚴華犯的事和宋遠的死有關?!?/br> “西南貪墨案!”安然驚呼道。 齊昭的心倏地一跳,突兀的問了一句,“他是主謀嗎?”問完也不知自己是在害怕什么。 她緊張的神情落入趙觀南眼底,不過一瞬就明白了過來,她在擔心的事,胸中驟然生出一股悶氣,遲遲的回她:“目前還尚難定奪,但他貪了賑災的銀子已是鐵證?!?/br> 安然不關系這些,想起先前關于曹嚴華的傳聞,向哥哥求證道:“那曹大人之前逼死發妻的事也是真的嗎?” 曹嚴華的原配發妻沈氏是太常寺少卿的meimei,多年前沈氏病故后,兩家就斷了來往,甚至還隱有結仇之勢,坊間猜測沈氏的死不簡單,要不然怎么好好的親家還能成了仇敵。 趙觀南沉著臉睨了meimei一眼,不想回她亂七八糟的問題。 齊昭也若有所思,不再說話,到了崇正街后,就心神不定的下了馬車,甚至忘記了同安然兄妹二人道別。 看著明顯不在狀態的齊jiejie,安然扭頭看向哥哥,“齊jiejie這是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蓖谋秤斑M了大門,趙觀南放下車簾,沒好氣地回了meimei。 城中戒嚴,街上的行人都少了許多,回侯府的路上一路通暢,到家時家正是日薄西山之際。 送meimei回府后,趙觀南去了大理寺找俞秉文。 到大理寺時天將擦黑,但大理寺府衙到是門庭若市,都察院和刑部都來了不少官員聚集在堂上,言語間探討的都是有關曹嚴華的事。 刑部的王尚書是個年過花甲身形有些肥碩的老者,此時正拉著大理寺卿范豊在邊上不知商議何事,面上的褶子堆積在一起。 趙觀南路過廳堂前時,里面都察院右都御史董璗正好向外看了一眼,二人目光對上,均一頷首示意又錯開,來到俞秉文往常當差的房中等著,許寺副言曹嚴華剛羈押入獄少卿大人目前還天牢中安排關押事宜。 曹嚴華眼下還是戶部侍郎,雖圣上下旨將其關押,但尚未定罪,且就在圣上令人查辦曹嚴華時,已將西南貪墨案正式交由三法司同審,大理寺主審,都察院和刑部協同查辦。 許寺副還告訴趙觀南,說昨夜他帶回的那張夾子小賬本中的當鋪憑票起了大作用。 今日一早少卿大人拿著當鋪憑票,贖回的東西竟是整整五百兩的嘉定元年的銀錠,皆是五十兩一錠的,完全符合當年西南丟失的那批災銀。 因伙計與當鋪掌柜舊相識,所以雖不符合規定,但當鋪還是接收了銀鋪伙計寄放的銀兩,按絲綢之物做了假的憑票,當的活期,也正是如此才保全了這重要的物證。 今日俞秉文拿到銀子后,當即帶了兩案的卷宗與賬本還有那一箱銀錠進宮面見了圣上,物證俱全,只是可惜今日未在曹家搜出其余贓銀,尚不能立刻定其罪名。 趙觀南足足等了大半個時辰,才終于等來遲遲而歸的俞秉文,一進房中就尋著桌上早已冷卻的茶水一連喝了好幾大杯才作罷。 “來了怎么也不讓人去尋我?!?/br> “這還不是耽誤了少卿大人的要事,左右我閑來無事,等等也無妨?!壁w觀南笑著與他客氣。 解了渴后俞秉文就立即坐那案卷堆積如山的案牘后,深鎖眉心一張張看著今日從曹家搜查出來的物件清單,也懶得和他客套。 曹嚴華身為戶部侍郎,這家中器皿包括府中花銷著實算不奢靡,更別提像是一個貪墨的巨額銀兩的貪官了,這次若不他妻弟出事,怎么也讓人想不到他竟也參與到當年的那件案子中,畢竟當年他賑災一事他從頭到尾就未曾參與進去。 如今也正因曹嚴華的落網,將案情往另一個他們從未想過的方向推。 都察院一直查無所獲就是一直認定銀子是在離京至西南途中所失的,畢竟就連前任戶部左侍郎宋遠的自絕書上寫的也是,他與都察院監官親眼見著四百萬兩白銀從戶部寶泉局出庫欽點封箱,出京途中未曾出現任何意外。 且當時因數額巨大朝廷特地從與西南相鄰的淮南駐軍抽調五千兵馬一路護送。 直至戶部官員到達淮南在當地購糧籌集運往西南時,無意中打開一只箱籠發現白銀竟成了石塊,當即將此事稟明了當時的欽差宋遠。 那時已近西南,擔心事情引起災民動亂,宋遠叮囑不讓聲張出去,與其余八名戶部官員點點了整整一夜,發現賑災銀兩竟足足少了近二百萬兩,眾人驚駭倉惶,紛覺大難臨頭。 弄丟了賑災之銀可是要株連九族死罪,他們一行晝夜輪守一路未有任何異常,這二百萬兩不翼而飛,一旦爆出無論朝廷還是民間百姓都只會認為是他們一行人監守自盜,他們百口莫辯,等著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宋遠當時面如死灰,想過向朝廷請罪,但念及孫媳腹中還是出世的嫡孫,與一家老小,又痛苦難舍,就在眾人惶恐不安時,不知是誰提了一句說瞞下來或許還有一絲生機。 緊接著又有一人分析,言以往地方上有個什么災情,都是地方上折子稟明,朝廷撥款,這層層剝扣往往到地方上也所剩不多,這次西南的事雖嚴重許多,但朝廷派他們戶部主理賑災,親自押運已少了層層扣除,再購以次等雜糧摻進麥麩或可解燃煤之急。 那人的話猶如給了溺水之人一根救命稻草,有的開始商議此舉可行性有多大時,宋遠自始至終未發一言。 部下們見侍郎大人未曾首肯,近大半跪地央求痛哭流涕,再加以勸解言西南之災已迫在眉睫,若此時再生枝節,耽擱下去西南之地只會餓死更多百姓,他們可以試著也用這用用這個辦法,若能順利度過那也是天意如此。 部下的哭求,家人的性命,就這樣宋遠在百般掙扎中應了下來。 許是上天也站在他們這邊,到了西南后發現災情遠比奏報上要嚴重的多。 當地知府擔心朝廷責怪,刻意瞞報,宋遠這邊又因糧食短缺,雙方一拍即合,心照不宣的開始賑災,都將實情瞞而不報。 眾人配合嚴密,兢兢死守,這一試還真蒙混過關了,回朝后甚至還得了圣上的嘉賞,只是宋遠歸朝不久后就以身體不適的原因向朝廷請辭,此后一直重病在床。 直至嘉定七年,宋遠因無法再忍受背君欺瞞,至西南餓殍遍野日日惡夢的折磨,在臥房之中留有自絕書,與梁上自縊身亡,這才爆出當年西南之事的真相。 嘉定帝之所以未下旨羈押當年西行的其余八名戶部官員,為的就是讓他們人人自危。 更或者就是用他們來釣魚,釣出貪墨的真兇,如果當連年的欽差也是局中棋子,那剩下的八人即便有內鬼,也之只會是小魚小蝦。 如今當年未牽扯進去的曹嚴華率先落網了,也就說明當年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當年災銀很有可能還未出城就被人掉包了。 若真是這樣那牽扯之人只會更廣,畢竟在城中眾目睽睽之下這么大手筆的掉包,僅憑他一個曹嚴華就想悄無聲息的偷走二百萬兩白銀,根本就是難如登天。 這也正是俞秉文頭疼的事,他看看好友突然問:“你進來時見到董璗沒?” 趙觀南斜靠在他往常歇息的榻上,正閉著眼也不知在思索什么,乍然聽見他的話,懶懶的睜開眼,“見著了,不只他,都察院和刑部都來了好些人?!?/br> 外邊已是黑漆漆的一片,府衙內懸掛的篾燈飄搖著,他們這兒現在還能聽見廳堂上傳來的嘈雜聲,那一眾官員顯然都還未走。 “你猜曹嚴華這一抓,城中今夜能有多少官員睡得下去覺?”俞秉文從案牘后起身,望向外邊黑漆漆的夜色,滿目疲憊。 曹嚴華家中未搜查出任何災銀,他妻弟那邊滿打滿算也就十萬兩白銀,既然撕開了口子,那剩下消失的一百九十萬兩,圣上和朝廷都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想起俞秉文剛才問起董璗的事,趙觀南突然明白了過來,震驚無比,“你懷疑董璗?” 董璗身為監察百官,澄清吏治都察院右都御史,若是連他也牽扯進去了,那這朝中圣上可還能有可信之人。 “沒有證據,但都察院干凈不了?!?/br> 俞秉文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他,“還記得之前葛良方那個案子嗎?當時就是董璗授意刑部王岐來搶案子的?!?/br> “曹嚴華可有交代什么?”趙觀南蹙眉問道。 “暫未,他自被捕后一直箴言緘口不言,我目前也無權審他,需得三司同審?!?/br> “可都察院不是···”趙觀南只聽好友之言還是難以相信都察院中也有人參與進這件案中。 想起今日與圣上的密談,俞秉文思及他早晚都要知道的事,便直接同他言明;“這也正是圣上要三法司會審的原因,借此機會將三司中的鬼魅都揪出來?!?/br> 都察院對西南之事久查未果,圣上心中早有懷疑了,只是缺一個契機而已,如今曹嚴華的落網正好將三法司名正言順一同牽扯進去。 圣上登基多年又一直得謝太傅親傳授教,對處理朝局之事早就駕輕就熟,深計遠慮又周密,趙觀南點點頭,可又覺不對,困惑道:“這般機密之事,你告知我做甚?” “自是···” 俞秉文話剛開口,許寺副匆忙走了過來,“俞大人,范大人尋您過去?!?/br> 俞秉文卡在喉嚨里的話鋒一轉,向好友解釋:“日后你自會明了,我先去見范大人了?!闭f罷就隨著許寺副一同走了。 留下一臉莫名的趙觀南,在原地呆愣了半響后,最后百思不得其解的出了大理寺府衙回家。 浩渺深幽的夜空中,一輪弦月西沉,暗淡的月華難以照透無際的黑暗。 風眠院中,枝葉隨風動簌簌的響著,夜風隨軒窗潛入戶,藕色紗帳飄搖蕩起層層如煙輕波。 黃梨花木的的拔步床上,齊昭滿頭是汗。 漫天黃沙之中,不見一絲綠色,光禿禿的樹干上連樹皮都被人剝的一干二凈。 朦朧中聽見有人在不停的叫她,可卻又被風沙迷了眼,再一睜開面前一張張面黃肌瘦不成人樣的鬼臉朝著她脖子掐了,向她索命。 “不要···” “不關我的事,我沒害人!” 接連的夢囈聲響起,床上的人掙扎的更厲害了。 “不要!” 齊昭從夢中徹底驚醒,環顧四周見是自己房中,雙手捂住濕涼的面頰,心緒再難平靜。 好一會兒才目光迷離的一直呆呆的看向頂上的紗帳,仿佛再一閉眼又會見到夢中纏著她的那些冤魂。 自兩年前無意得知徐世欽在西南犯下的罪孽,但選擇隱瞞下來的齊昭,不久后就開始惡夢纏身,選擇包庇的她和當時將錯就錯的徐世欽又有什么分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