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窈窕 第23節
他肩上有積雪,應當是出去了一趟,不知道做了什么。 月皊聽著窗外的烈風,小聲問:“三郎,你說李潛會不會再來抓我?” “不能了?!苯瓍掁o解下沾雪的大氅隨手搭在椅背,身后有窸窸窣窣的聲響。 他回頭,看見月皊下了床。 月皊勉強扯出一絲笑容來,柔聲說:“我好很多啦,不在這里打擾三郎了?!?/br> 她總不能占了他的床,讓他不得安歇。 她扶著墻壁,垂眸往外走。 “回來?!苯瓍掁o聲音微沉。 月皊回眸,欲言又止,重新在心里編著用詞。 江厭辭朝她走來,立在她面前。 “三郎……”月皊剛開口,就被江厭辭橫掌打在她后頸,昏了過去。 月皊的身子軟綿綿地倒下,被江厭辭扶住。 他今日又一次抱起她,將她放在床榻。 這下總能睡沉了,他想。 · 昨夜風雪給天地間做了次清洗,萬物更加干凈明艷。 一大早,李漳還未起身,心腹手下跑著進來稟話:“殿下,出事了!” 手下極少這般失態,可見事態嚴重??衫钫倪€是不悅,他揉了揉額角,問:“何事如此慌張?” “五殿下昨夜遇害,沒了!” 李漳一下子從困頓中清醒過來。 “什么?”他驚坐起,“李潛死了?” “是!”手下橫掌放在脖子前,白著臉稟話,“頭顱被斬,身首分離,連個全尸都沒留!” 李漳變了臉色,眸色幾經變幻,迅速掀了被子起身。 【 作者有話說 】 別人的老婆睡不好,老公抱抱 廿廿睡不好。小江——打昏就行了。 (李潛:明明說好是個貫穿全文的超有魅力大反派,怎么一場戲就讓我領了盒飯?我不服!不服不服?。?/br> 第二十二章 自從那一日官兵沖進來將月皊帶走,她就再也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月皊睜開眼睛的時候,望著床榻頂端的青色幔帳,久違的睡足感讓她有一瞬間的茫然。 屋子里很暖,燒著比往日多一倍的炭火。已經不能說只是暖和,甚至有些悶熱了。 “娘子,你醒啦?”花彤進來,咧著嘴笑。只是昨晚哭腫的眼睛還未消腫,這笑臉便顯得不是那么可愛。 花彤過來扶月皊,一邊扶她坐起,一邊絮絮念叨著:“娘子覺得怎么樣啦?頭還疼不疼?嗓子呢?嗓子疼不疼?嗯,是不燒了,不燒了就好!” “我……昨晚一直睡在這里的?”月皊虛弱開口,聲線帶著病弱的虛弱和沙啞。 “對呀!” “那三郎呢?”月皊眉心皺起來,也慢慢想起昨晚的事情。她明明撐著下了床,不想占著江厭辭的床榻…… 花彤的臉色卻奇怪起來,她盯著月皊的神情,問:“娘子什么都不記得了?” 月皊抬手摸了摸有點疼的后頸,茫然望向花彤。 “娘子要是不知道,那花彤就更不知道了呀!”花彤忽然笑了,眼睛里帶了幾分打趣的意思。 這讓月皊更迷茫了。 “就是三郎說你醒了,才讓我進來侍奉的?!被ㄍf,“三郎昨晚一直在這屋里呀,剛剛喊我的時候才出去?!?/br> 月皊“哦”了一聲,有點心不在焉。她一會兒擔心自己的安危,一會兒擔心江厭辭的安危,巴掌大的蒼白小臉上五官擰巴著。 花彤打量著她這神情,也不多說,轉身出去給月皊端梳洗熱水。 花彤很快端著熱水回來。月皊身上沒力氣,只得花彤給她擦臉。最后給月皊擦手的時候,瞧著月皊雙手上纏著的紗布,想起昨天晚上月皊回來時滿手是血的模樣,花彤眼睛又是一紅。 她趕忙收收心思,笑著說:“娘子等著,我去給你拿身干凈衣裳來?!?/br> 月皊點頭。她也正想換身衣裳。屋子里熱,再加上藥效,她身上沁出了一層薄汗。黏黏的,很不舒服。若不是她身上沒力氣且手上沾不得水,偏她又不喜歡別人幫著她沐洗,她倒是很想現在就去洗一洗。 花彤很快回來,抱著月皊的衣裳。她手腳麻利地將月皊外面的寢衣褪下來,剛要去解她貼身心衣的帶子,忽然“哎呀”了一聲,說:“忘了小衣了!娘子你等等!” 她也沒等月皊回話,轉身就跑出去拿衣裳。她想著反正不遠也沒將月皊的衣裳再披上,反正她很快就能回來,反正屋子里熱得她冒汗娘子不會冷。 月皊望向花彤抱過來的那疊衣裳,瞧見細細的帶子露出一個角。她探手勾住帶子一扯,果然將貼身的心衣從那堆衣裳里扯出來。 月皊無奈搖頭,心道花彤還是這樣毛手毛腳,做事不仔細。她有心自己換衣裳,可只是蜷起手指去翻心衣的動作,便覺得手指頭一陣刺痛。 月皊皺眉,望著自己的雙手。她雙手昨晚被酒壇的碎片割破,左手還好一點,只破了一點點,右手卻嚴重一些,不僅掌心割了很深一道口子,三根手指的里側也被割破了,使得她做蜷指這樣的動作會很疼。 聽見推門聲,月皊抬眸望過去,道:“你沒有忘記拿,在……” 望著江厭辭走進來的身影,她孱弱的聲線忽然斷開。月皊很快反應過來,她匆匆放下手里的心衣,將堆在腿上的被子一點一點往上挪,直到徹底擋在身前。 江厭辭好似并不認為他撞見了不該撞見的場景,腳步沒有停滯繼續往前走,一直走到月皊的身前。 他抬手,手掌覆在月皊的額頭,看她還燒不燒。 月皊垂著眼,乖乖不動。攥著被子的右手有些使不上力氣,被子變得那樣沉甸甸。搭在右肩上的被子慢慢向下滑,露出纖細雪白的肩頭。 江厭辭瞥了一眼,問:“怎么不穿衣服?” 這問題問得讓月皊臉紅,忍不住緋思,她“唔”了一聲,聲音小小地說:“等、等花彤……” “手給我看看?!彼终f。 垂眸的月皊悄悄蹙起眉。她正攥著被子呢,怎么給他看手?她只好低聲搪塞著:“手沒、沒什么事情……” 隨著她說話,搭在右邊的被子仍然緩慢地向下滑。被沿滑至鎖骨下面一點點時,江厭辭直接扯開了她的被子。 月皊愕然抬眸望向江厭辭,睜大的眼眸里噙著一絲不解和更多的驚慌。 江厭辭卻沒看她,而是拿起放在一側的中衣上衫,問:“穿這個?” 月皊眼角余光掃到一側的貼身心衣,生怕他發現她貼身的小衣服還沒換,要給她換,她忙不迭點頭,點頭的動作僵而快。 江厭辭將衣裳展開,披在她的背上,然后握住她的手腕送進袖中,一邊給她穿一邊問:“花彤沒忘拿什么?” “沒、沒什么……”月皊迅速咬了唇,懊惱地覺得自己在江厭辭面前快要變成結巴了。她偷偷望向江厭辭,趁他走到她另一邊幫她穿袖子時,偷偷攥住身邊那件心衣的細帶子,將它扯進圍身的被子里,藏好。 小衣服剛藏好,江厭辭已走到她面前,俯下身來,去系腰側的衣帶。 月皊抬起眼睫,望著近在咫尺的他。離得那樣近,她可以聞到他身上的氣息。 不是任何香料的味道,月皊以前沒有聞過這種味道,若讓她形容,只能想到春寒料峭微寒時節的風——如果風有味道的話。 月皊望著江厭辭靠得很近的眉目,心里慢慢浮現困惑。 他說沒有把她當成小妾,他說她可以將他當成兄長??墒钦l家的兄長會如此不避嫌? 親生的兄妹都不會如此。 這般想著,月皊輕哼了一聲。原以為只是在心里輕哼一聲,所以當她發覺自己哼出聲音來時,立刻驚得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只露出一雙受驚小鹿般明燦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著江厭辭。 江厭辭自然聽見了那淺淺一道哼音。 他抬眼,四目相對,目光沉緩地在她明凈的眸底游走了一息,再收回。 “不好了!不好了!”花彤慌慌張張跑進來,“外面來了好多官兵!” 月皊一下子變了臉色。 那一日,她正在房中對鏡貼花鈿,小丫鬟正如花彤這般慌張跑進來,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那些不好的經歷讓她下意識地蜷起手來,連手指頭上的疼痛都暫且忽略掉了。 吳嬤嬤跟著走進來,她心里不大看得上花彤的不穩沉。她稟話:“昨天晚上五殿下遇害,官府來了人請三郎和姨娘去一趟,有話要問?!?/br> 江厭辭隨意地點了下頭,示意知道了,神情中并沒有任何意外。他又拿起月皊的外衫,繼續幫她穿。握住月皊手腕的時候,江厭辭明顯感覺到了她在發抖。 這膽子。 江厭辭抬眼瞥過去,可望見月皊那張毫無血色的小臉時,倒也收了笑話她膽子小的心思。 他慢條斯理地將月皊的外衣穿好,道:“不想去就不去?!?/br> 月皊慢吞吞地抬起臉,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可以嗎? 她不太相信。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不相信江厭辭的話,還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厭辭彎腰,掖了掖月皊腰后的被角。 他直起身吩咐:“今日江府若有人過來問話,盡數攔在門外?!?/br> “是?!眳菋邒邞?。 江厭辭不再留,轉身往外走,跟著官兵離開江府。江厭辭所料不錯,他剛走,江三爺瞧著這陣仗便趕過來詢問,被吳嬤嬤板著臉攔住,沒讓進。 不多時,老太太也派身邊人過來請月皊過去問話。吳嬤嬤仍舊給攔了回去。 月皊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榻上?;ㄍ昧嗽缟胖噙^來她也不肯吃,花彤好說歹說用胃里墊些東西才能吃藥的理由哄著,她才吃了幾口粥。 藥,倒是乖乖喝了。 她在床榻上呆坐了良久,僵冷的感覺逐漸被屋內的高溫緩和下來。她喊來花彤詢問,得到的消息有限。她又讓花彤去向旁人打聽。 打聽來打聽去,只知道昨天夜里李潛死在自己寢屋。戒備森嚴的王府竟是沒有一個人發現異常。要知道這些皇子們身邊可都時時備著貼身侍衛的!今早伺候的人進屋才發現李潛身首分離地躺在床上,那流淌到地上的血跡都干了大半。 “還有就是……”花彤說,“我聽孫福說五殿下血淋淋的脖子上,被放了一根白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