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窈窕 第19節
月皊開門見山:“離娘,那盒金子是不是你送來的?” 江厭辭立刻抬眼,意外地望向月皊。 離娘柔笑著,問:“怎么猜到的?” “紅綢上殘了一點香料,聞著像你以前用的?!痹掳s解釋。 離娘眸中帶出幾分懊惱。她并不希望月皊知道是她所贈。她笑著搖頭,柔聲道:“是我疏忽了,忘了你那鼻子就沒有聞不出的香料?!?/br> “多謝你?!痹掳s誠心道謝,言淺意深。 “我在外面等你?!苯瓍掁o打斷兩個人的交談,丟下這么一句,大步走下畫舫。 月皊望著江厭辭的背影,蹙起眉。鬧不懂他怎么剛坐下就要走。 離娘拉了拉她的手,低聲問:“他對你好不好?” “好。很好的?!痹掳s眼兒彎彎。 離娘卻很是擔憂。在她看來,小郡王可不像個會疼人的。 月皊將話題轉回那盒金子上:“現在知道是你給的,我可以放心用啦?!?/br> 她并不和離娘客氣,只是說:“當我借的。等我賺了錢,再還你!” 離娘掩唇而笑,在她的印象里月皊最會花錢了。她要賺錢?這還是新鮮事兒。 月皊也不隱瞞,將自己的計劃說了。 離娘聽了點點頭,又說:“我認識一家珠釵鋪子的老板娘,前一陣在尋人修首飾。你若愿意,這雙巧手一定能修好。等我問問她找到沒有?!?/br> “那太好啦?!痹掳s笑著道謝,“多謝jiejie?!?/br> 月皊不想江厭辭在河畔多等,與離娘又說了沒幾句,便告辭下了畫舫。 離娘立在舫上,望著月皊朝江厭辭走去,兩個人一句話沒說,一前一后轉身離去的背影,擔憂地皺起眉。 正是午后最暖和的時候,暖陽鋪展在粼粼的河面。月皊跟在江厭辭身后,唇角一直翹著。她滿心想著先買哪些料子,最先做什么東西拿去賣。 江厭辭忽然停下腳步,月皊一個不察,差點撞到他身上。她急忙向后退了小小一步。 “給你尋了個新家,明日搬過去?!?/br> 江厭辭一開口,就讓月皊呆住。她眼睫顫了顫,小聲問:“什、什么意思?” “待華陽公主回來,你若想在府中小住隨時都可?!苯瓍掁o頓了頓,“我帶你去見那對夫婦?!?/br> 月皊沉默地望著他。 江厭辭再補一句:“若你不喜歡他們,可以再尋?!?/br> 他眼睜睜看著月皊那張巴掌大的小臉慢慢褪去血色,呈現著不可碰觸的脆弱之感。 月皊藏在袖子里的手輕輕攥緊。她仰著小臉望著江厭辭,低聲問:“三郎是不是很介意?” 江厭辭皺眉,不解其意。 “是介意我這些年占著你的身份嗎?還是……還是如那些人說的那般,介意我進過牢獄去過教坊?” 風忽然涼了,吹拂水面,將她映在粼粼水面上的纖細影子,吹得破碎。 月皊紅著眼睛慢慢翹起唇角。 “好?!彼c頭含笑道,“我都聽三郎的?!?/br> 第十九章 江厭辭一個字也沒解釋。 若如此能讓月皊同意去白家也好。至于她眼里的他是什么樣子,并不重要。不管是師父的仇,還是義父的事,樁樁件件壓在他肩上,江厭辭并不能確保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他可不想沾惹磨磨唧唧的男女之事。 只是偶爾,他抬眼看向走在河畔邊的少女低垂黯然的眉眼,心中難免澀悶,不大暢快。 江厭辭將月皊送回江府,并未跟她一同回觀嵐齋。 花彤趕忙迎上來詢問:“怎么樣呀,是不是離娘子?” 月皊收起低落,扯起笑臉來,點頭柔聲說是。月皊強打起精神,讓花彤給她拿了紙筆。 她那間屋子不僅光線暗,連張多余的桌子也擺不下。她讓花彤拖了張桌子在小間門外,也不坐椅子,站在桌后寫下做小首飾要用的材料,讓花彤一會兒出去買回來。 花彤立在月皊身側候著。她頻頻望向月皊,打量著月皊臉色。 月皊也清楚自己不太會藏心事,她不想讓花彤擔心,也怕她追問,開口將她支開:“你去收拾行李。咱們明天要去別的地方?!?/br> 花彤驚訝地瞪圓眼睛,問:“去哪?三郎該不會把咱們賣了吧?” 月皊沒多解釋,只是說:“別瞎想。也不用多收拾,只帶一套換洗衣裳就好?!?/br> 花彤壓下一肚子的好奇,一步三回頭地轉身去收拾。 江厭辭回來之后去了書房,本是想隨便寫幾個字,將書畫籌要用的東西交上去。 可是他坐在書案后,并未動筆,長久凝望著案上灑逸清雋的“江宴辭”三個字。 吳嬤嬤端著茶水進來,將茶水擱在案上,開口:“大殿下身邊的人過來了,說是那邊一切準備妥當。問一問三郎何時啟程去宜豐縣?!?/br> 江厭辭想了一下,道:“明晚?!?/br> 他叫住轉身要出去的吳嬤嬤,道:“去二娘子那里一趟,把月皊的身契要過來?!?/br> 卻不想江云蓉并不在府上。 “今兒個一大早,二娘子驅車去了蓮花莊,給一個表親姐妹過生辰。今晚也未必能回來?!眳菋邒叻A話。 江厭辭沒有猶豫,道:“帶人去她住處翻?!?/br> 頓了頓,江厭辭補充:“若是翻不到,讓令梧追去蓮花莊討要?!?/br> 吳嬤嬤皺眉,詢問:“若二娘子不給……” 江厭辭打斷她的話:“明日午時前我要見到月皊的身契?!?/br> ——他總得在走之前,將月皊的事情安頓妥當。 “明白了?!眳菋邒呙靼走@是不管什么法子也要拿到東西。她垂首行禮,轉身出去辦。她先去江云蓉的住處搜,江云蓉院子里的人被她訓斥得沒敢攔,結果一無所獲。吳嬤嬤便依言吩咐令梧。 令梧皺著眉問:“若二娘子不給,是哄騙啊還是強搜?” 吳嬤嬤板著臉瞥他一眼,道:“明日午時前帶不回,你也不必回來?!?/br> 聽了這兇話,令梧反倒咧嘴笑了,說道:“那我心里就有數了?!?/br> 江厭辭又喚了孫福,讓他送錢票給月皊??墒菍O福很快回來,搖頭道:“姨娘不肯收?!?/br> 孫福打量著江厭辭的神色,笑著細聲道:“要不三郎親自送去?” 江厭辭沒去。 月皊寫材料的時候總是心不在焉地走神,本是一會兒就能寫完的東西,愣是拖了半個下午。 她將單子遞給花彤,望一眼陰沉沉的天幕,柔聲叮囑:“時辰不早了。別跑太遠,先買一部分也成的?!?/br> 花彤應了??伤齽偝鋈]多久,又小跑著回來,還帶來了紅兒。紅兒又套上那身良家婢的衣裳,笑盈盈地給離娘帶信:“我們娘子去問了琳釵鋪子的老板娘,果真還沒尋到修首飾的人。那家老板娘正急得團團轉,問三娘子愿不愿現在就過去一趟?!?/br> 月皊自然是愿意的。 已是傍晚時分,沉睡的玉瀾畔將要醒來。紅兒得開始今日的忙碌,不能陪月皊過去,只交代了地址。 花彤問:“只我們兩個過去嗎?” 月皊從開著的廳門看見江厭辭正往這邊走,她輕輕擰了下眉,然后立刻轉身鉆進了自己的小間。 花彤不明所以,跟著躲進去。 月皊垂著眼,抵墻而立,聽著江厭辭的腳步聲慢慢靠近,再逐漸遠離,直到聽不見響動了,她才悶聲低語:“嗯,就我們兩個?!?/br> 她不想再給江厭辭添麻煩。平白無故的,哪好意思再去跟他借小廝。 沒誰家會嚴格拘著小妾不讓出門,只是出于規矩和臉面,沒哪個小妾會帶著個婢女隨意出門。 反正明日就會離開江府,月皊也管不了什么規矩和臉面,帶著花彤出了江府。反正,日后她身邊也不會有小廝丫鬟一大堆,她總得適應一個人去面對很多麻煩事。 月皊抬起臉來,望著陰沉的天幕。日頭被厚厚的烏云遮去,一片黯淡,許是將要落雪。 月皊揚起唇角扯起一絲笑容來。多么糟的事情都經歷了,人總要往前走。與其傷春悲秋,不如想一想怎么賺錢養活自己,養活花彤。 她微笑著拉起花彤的手,甜聲糯語:“正好!等從琳釵鋪子出來了,咱們一起去買材料去!我還沒賺過錢呢。等賺了錢給花彤買簪子!” 月皊帶著花彤前腳從江府西門出去,府里的下人就將事情稟到了江厭辭面前。 “姨娘下午寫了些做姑娘家小玩意兒的材料,這是自己出門去買了吧?!狈嫉榈?。 孫福接話:“吩咐一聲就是了,姨娘怎么還自己跑一趟?!?/br> 孫福這樣的人精哪里瞧不出來這兩人今日出去一趟,鬧了別扭?他漆亮的眼珠子轉了一圈,打量著江厭辭的神色,笑瞇瞇地提議:“也不知道買的東西多不多,指兩個人去接姨娘?” 江厭辭點頭。 孫福瞧著江厭辭還關心月皊,心里有了譜,立刻吩咐幾個小廝去尋人。 可是派去的小廝沒有找到月皊。 “你說什么?”江厭辭抬眼,盯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花彤。 花彤小臉煞白,連話也說得結結巴巴:“我們娘子去、去琳……琳什么的鋪子修首飾。讓我去后街買東西!嗚嗚嗚可是等我回去就不見了娘子!” “問過那家鋪子沒有!”孫福提聲問。 花彤使勁兒點頭,哭著說:“老板娘說將要修的首飾給了我們娘子,娘子就出去了。嗚嗚嗚我挨家鋪子都找了,都沒看見我家娘子……嗚嗚嗚我們娘子是不是被地痞土匪劫去了?” “哎呀呀怎么會這樣!”孫福急得跺腳,“姨娘是不是想回來走錯了路?在咱們長安那是天子腳下,怎么會有土匪!” 吳嬤嬤瞥了一眼孫福,也不知道他的著急幾分真幾分假。她沉聲道:“事不宜遲,這就派人去找?!?/br> “去?!苯瓍掁o道。 吳嬤嬤立刻轉身出去吩咐,帶著芳甸。 孫福打量著江厭辭發寒的臉色,急忙說自己也要出去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