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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可沒想到,有一天她竟然需要靠讀這些東西來慰藉自己的靈魂。 那次喝咖啡之后,她跟許志遠一直走得不近不遠。他并沒有展開火熱的攻勢追求伊楠,也不怎么打擾伊楠,可能因為性格偏于靦腆內向,但兩人之間卻保持著一種類似于朋友的淡而親切的聯系。這讓伊楠覺得很舒服,她不喜歡老有人在身邊唧唧喳喳地鬧騰。 許志遠愛畫畫,經常跑出去寫生。她沒事的時候也跟他到外面去跑跑,城里城外的許多小橋流水的風景都被他收羅到了畫中。他也給伊楠畫像。她說不出好或是不好,大概他畫得比較抽象,而她打小就缺乏對美的鑒賞能力。 除了畫畫,他們也聊天,聊音樂,聊電影,聊書籍,但很少聊各自的家庭。 “你喜歡看什么書?”有一次他問她。 伊楠毫不遲疑地答:“閑書我最愛看金庸的,古龍的也愛看。至于正經書嘛……”她仰頭想了想,“所有小學到大學的課本以及課外輔導書,這些已經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了。有那看書的工夫,我寧愿圍著cao場多跑兩圈?!?/br> 相對于伊楠的貧瘠,許志遠看過的書稱得上廣博,他說他喜歡從別人的思想里挖掘能產生共鳴的東西,尋找他存在的價值。 伊楠發現其實他挺能侃的,在學校里的沉悶只是沒有遇到愿意傾訴的人而已。有時候他聊得深了,伊楠便覺得吃力,有點兒跟不上。 山那邊是海 山:介入(4) “伊楠,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我們所在的地球在整個宇宙中也不過是一個微小的細胞……也許,我們根本就是某個人腦子里臆想出來的人物,而非真實的存在,比如小說里的人物,你覺得那是虛幻的,但說不定他們也在某處生活著,跟我們一樣定時吃飯、睡覺、做事或者仰望星空,發出感慨……誰能分得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呢?” 伊楠瞠目結舌,“那……那也太抽象,太……太恐怖了吧?”她搖頭,表示難以理解。 每當遇到這種情況,他就會溫和地一笑,“沒關系,你如果有興趣,可以讀讀這本書……” 她從他那里得到了書目,但幾乎沒一本能讀得完整。最淺顯的那本《蘇菲的世界》,她只看了三分之二,就一直扔在了那里。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她寧愿當縮頭烏龜,生活在柴米油鹽瑣碎的現實里好了。即使自己真是某本書的主角,她也要理直氣壯地過自己的日子。 老這么淡泊也挺無聊的,于是某個周末伊楠提議去溜冰。 那會兒旱冰玩得溜也是倍兒有面子的一件事,伊楠不常去,卻喜歡體驗那種緊張刺激。學校的溜冰場很簡陋,破舊的旱冰鞋,用鑄鐵圍欄圈出一塊水泥場地就算完事了。 伊楠站在欄桿外面,拿眼瞄了瞄比自己更細皮嫩rou的許志遠,嘆了口氣,轉身道:“走吧?!?/br> 許志遠對這種要與水泥地親密接觸的活動似乎心有余悸,聽她這么一說,倒是暗舒了一口氣,但仍然問:“怎么又不玩了?”他擔心是不是自己流露出來的猶豫攪了她的興致,他可不希望這樣。 伊楠一蹦一跳地跑在前頭,大聲道:“咱們上校外那家去?!?/br> 離學校三公里遠的地方也開著一家溜冰場,不過是室內的,木質地板,跌倒的話也比水泥地安全。 伊楠租了鞋和護膝出來,見許志遠瞪著場內的一個身姿優美的滑冰者出神,便用胳膊肘撞撞他,“哎,別看了,快過來換鞋!” 她麻利地綁好了自己的,見他笨手笨腳的,便探身過去幫忙,三下兩下就搞定了。她仰臉望著他,笑嗔道:“怪不得有‘書呆子’一說呢!你讀了那么多書,連穿鞋都不會?!?/br> 他的臉微紅,靦腆地一笑,可那眼神卻不生氣,反而熠熠發光。 他們去的時候快正午了,人很少。伊楠在場內溜了幾圈,很快找到了感覺。她扭頭看到許志遠雙手緊扶欄桿、寸步難行的樣子,不禁撇嘴,嘩嘩幾下就溜到他身邊,朝他伸出了手。 “拉住我!”她發號施令。 許志遠猶豫著,“我比你重,萬一把你帶趴下了不好!” “少啰唆,快拉住我呀!”伊楠朝他嚷,實在看不慣他的扭捏。 他們的手終于緊緊地握到了一起,暖暖的、柔軟的、年輕的手。許志遠的右手開始還拘謹地拽著扶欄,但在伊楠的帶領下,漸漸地也松開了。 他聽從伊楠的指揮,弓腰,屈膝,隨著她一起滑動。當然,跟頭是免不了要摔的,但年輕就是好,學東西快,不久他也能順溜地旋轉了。 她牽引著他,張開另一只手臂,在場中如鳥兒翱翔一樣滑過。風在耳畔呼嘯而過,許志遠突然覺得身子越來越輕,不知不覺中閉上了眼睛。伊楠清脆的聲音在喊著什么,可他徹底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咕咚一聲,兩人先后倒地。許志遠重重地摔下去的時候,終于聽清了伊楠的抱怨,“哎呀,叫你減速減速,你還一個勁兒地往前沖。干什么嘛,疼死我了!”她本有機會逃脫的,可又不忍心松開他的手,由著他像失控的火車頭,結果被連累了。 山那邊是海 山:介入(5) 他四仰八叉地仰面躺在地上,后背生疼,腦門上布滿了汗水,心里卻是從未有過的暢快。他想放聲大笑,如果頭頂是藍天,也許就更美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