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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徐承先開口了,“嵐嵐!” 她側身向著他,沒有任何表情地,“有事?” 徐承望著她,低聲問,“我們,談談?”口氣謹慎。 這本也是嵐嵐的意思——理智地,開誠布公地把事情談清楚,可一旦開口,才發現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仿佛理智與情緒在相悖而行。 她聽到自己冷冷的聲音在說:“有什么可談的?難道你白天還沒表演夠么?” 徐承隱忍地蹙眉,“你什么意思?” 久違的煩躁就此卷上心頭。這種熟悉的感覺是他在與俞蕾相處時常常體會到的。他可以對某個技術問題分析得頭頭是道,然而,一涉及感情問題,總顯得說不清道不明,明明心里想的一回事,表達出來仿佛卻成了另一種涵義,于是越弄越擰。 嵐嵐夸張地笑,“哈,這話該我問你才對!” 徐承靜默了一下,“因為張謹?” 嵐嵐嘴角噙了一絲冷笑,心里卻遠比那更冷,“你看,我還沒說什么呢,你就知道是為她,不是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我跟她之間……” 嵐嵐終于轉過身來面對著他了,雙眸卻咄咄逼人,似要噴出火來,聲音卻因為激憤反而壓得低了下來,含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栗,“你想說你們之間很清白是不是?你想說你對她什么想法都沒有是不是?” 淚意還是不爭氣地氳濕了眼眶,她稍稍仰起頭,不讓它們成形,她還有話沒講完。 “徐承!你別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當傻子好不好?不要告訴我她跟你一樣沒想法,如果是我,我不會選擇在別人老婆不在的時候去登堂入室!也不要告訴我你對她的企圖一點都不知情!今天在山腳下,如果不是我叫了你一聲,你是不是已經……”她咬著唇沒有說下去,“你們——真讓我惡心!”她狠狠地說。 最后那句話她不該說出來的,可是她沒忍住。 徐承呼地站了起來,呼吸驟然間紊亂,他覺得自己被逼到了墻角! 一整天,他都陪著小心在周旋,仿佛懷揣著數枚雞蛋走鋼絲,唯恐一不小心就掉落下去,可最終,手里的雞蛋不僅沒有護住,悉數摔得粉碎,連帶他自己也從鋼絲上跌落了下來! “趙嵐嵐!”他忍無可忍,“那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樣?她對我有好感,難道是我的錯?!是不是我要在自己臉上貼個‘女性勿近’的標簽你才滿意?!” 嵐嵐錯愕地望著爆發中的徐承,眼前很快模糊一片,她重重地點頭,“對!你沒有錯,你允許她進入我們的私人空間你沒有錯!你讓她照顧我的女兒,你也沒有錯!錯的是我!我太小氣!我太多疑!你滿意了吧?”她用一雙淚眼瞪著徐承,晶瑩的水珠搖搖欲墜,她沖著他嚷:“你滿意了沒有?!” 嵐嵐眸中的濕潤喚醒了因憋悶而陷入震怒的徐承,他的心驀地軟下來,他最見不得女人哭,尤其是自己深愛的女人,他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想伸手去拉她,“嵐嵐——” 而嵐嵐已經如一陣風似的刮進了臥室! 徐承訥訥地站在原地,適才還如飽漲的皮球一般鼓起的怒意早已謝敗下來,他怔怔地想,難道自己真的沒錯嗎? 他錯在沒有堅決地抵制住張謹那對他顯而易見的好感,也許因為她的美貌很難讓男人對她開口說“不”,更何況她從不索取,只一味給予,誰會忍心拒絕如此好意呢? 人總是心存僥幸,在冒險的邊緣徘徊,以為在享受完曖昧的滋味后仍可以全身而退,卻發現事態往往會朝與人意愿相反的一方發展,且一擊中的。 此時,嵐嵐的委屈終于令他意識到,也許之前對張謹所設的底線的確過低了。 他走到嵐嵐的臥室門口,抬手按下把手,可是門沒開,嵐嵐在里面反鎖住了。 躺在女兒身邊的嵐嵐此時已哭成一個淚人,為了不驚醒甜夢中的圓圓,她不得不咬著浴巾的一角不讓自己大放悲聲,可是靜默的空氣中,那一聲聲抽泣的凝噎依然如此刺耳,散發著悲哀。 她終于沒能夠理智地處理這場家庭危機,她的表現跟任何一個世俗的普通女子毫無區別,一樣的沒有頭腦,除了哭訴,別無其他手腕! 但直到此時,她方才明白,惟有象這樣傾性發泄一番,才有可能排遣掉心頭的積郁,畢竟女強人不是人人都能當得的! 徐承在敲門,先是緩慢而有節奏的,她沒有起身去開,賭氣躺著,雖是無聲的流淚,盛滿廢氣的心田終究還是松快了一些。 “嵐嵐,快開門!”徐承在門口輕喚,語聲焦灼,加大了力度叩門,他是真的著了急。 圓圓終于被這不時傳來的細碎反復的嘈雜聲所驚擾,小小的身子扭了幾扭,眉頭攢到了一處,嘴里含混地叫喚,“mama——” 嵐嵐趕緊伸手拍拍她的腿以示寬慰,看見她無力地睜了睜眼,瞄到母親就在近前,遂又放心睡去。 “嵐嵐,你別這樣,快把門打開,有什么話我們好好談,不行嗎?”門外的徐承兀自擂著門,聲響越弄越大,語氣里微含哀求。他已經顧不上會否吵醒女兒,唯一的念頭就是要見到嵐嵐,想辦法消除她心頭的疑慮,他習慣了那個活潑開朗對自己心無旁羈的那個嵐嵐,而今晚的嵐嵐,不僅讓他陌生,還有難以名狀的惶恐。 門終于開了,眼睛紅紅的嵐嵐僵直著身子站在他面前,目光哀怨地盯著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