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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試試給小江個電話,告訴他們已經下山了,免得他們著急?!毙斐薪趵涞胤愿?,不去理會她仿佛含著別樣意味的話頭,他當然明白,那種話還是不接茬得好。 他們已經走出密林區,手機恢復了信號,小江他們在那一頭終于松了口氣,尤其是王超,還奮戰在山間小道上,因為丟失了張謹,正懊悔得不知如何是好。 終于能眺望到他們的旅行大巴了,徐承心頭的一塊石頭重重落了下來,剛才進山時,天知道他是懷著怎樣惶懼和沮喪的心情。 他選了塊平坦的地方,放下張謹,明知對她來說有困難,還是不得不艱難地詢問,“你……能自己走么?” 張謹怔了一下,很快明白他在顧慮什么,當下也只是笑了一笑,點點頭,“可以?!?/br> 她疏離的隱忍里含了一絲倔犟,徐承知道一定是自己剛才故意裝不懂她的話而未加理會讓她失了顏面,不禁在心里苦笑,她對自己有好感,他當然能感覺得到,可他能怎么辦?難道要他縱容她的感情,甚至與她不知輕重地調情?也許有的人會樂于享受這種免費的曖昧,可他做不出來。 可以看得出,她是忍著怎樣的疼痛在往前走路的,嘴里嘶著氣,卻沒有向徐承抱怨過一句,他拎著那只灰頭土臉的風箏,默默伴隨在她身邊,謹慎而小心地在適度的距離之外保護著她。 在她終于承受不住要倒下去的時候,徐承再次出手,挽住了她的纖腰。她仰望著他,而他頭沖下俯視,四目相對,空氣里忽然有什么東西在噼里啪啦撕裂開來,暮靄正悄然蔓延過來,無聲無息,象斂住銳氣向前匍匐的伏兵。 其實只有幾秒而已——盡管那幾秒時間對不遠處的嵐嵐來說已經長得有如一個世紀,然而,那一瞬間她象被利劍再次貫穿,一下子痛徹心扉! 疼痛如火如荼地侵襲進她每一個毛孔,在這秋意醇厚的黃昏里,吞噬著她本就猶疑不定的心。 “徐承!”她終于忍不住喚了出來,嗓音里難掩震顫與嘶啞。 她其實可以不這樣做的,她完全可以靜靜地等在一邊,然后揭曉她心中的疑團??伤辉敢饽菢?。 她知道,一旦徐承真的把持不住而吻了下去,那么,他們之間肯定就徹底完蛋了! 她不會容忍一個用情不專的丈夫,這是無可商量的底線。 可是,她對他的感情根本就未退卻過,如果以這樣的方式結束,她會痛苦一輩子。 于是,在她認為的千鈞一發之際,她選擇了阻止。 徐承猝然扭頭,看見背著光站立在某棵樹下的妻子,眼里寫滿了驚痛與怨憤,他的心猛然間揪到了一起。 第九章 沒有“如果” 經過那一番找風箏的折騰,人人都在焦急的等待中耗到精疲力竭,回去的路上,不少人沒等車開出邊郊就已經昏昏欲睡了。 嵐嵐默默地看著蜷縮在懷里早已睡熟的女兒,思緒卻象被武林高手以醇厚內力猛擊了一掌,外形看起來尚且完好無損,內里實則分崩離析。 徐承就坐在她身邊,然而,誰也沒有交談的欲望。剛才在山腳被她驟然撞見的一幕把他驚出了一身汗,心里懊惱到無以復加,他千防萬防,不為別的,就是怕妻子多心,結果還是防不勝防。幸而嵐嵐沒有作出什么驚人之舉,但他仍看得出來,她已經克制到了極致。 嵐嵐之所以會出現在那里,是因為她擔心丈夫——或者說她擔心徐承跟張謹兩個人。當得知是徐承找到的張謹時,她那原本被著急強壓下去的疑慮再度浮了起來,心里咚咚如戰鼓擂,她拔腿就往最近的山腳跑,仿佛趕著去阻止什么——結果,她確實也阻止了什么。 在她后面趕來的是小江等人,當然,他們走得慢,自是錯過了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徐承象扔燙手山芋似的把張謹扔給了小江,自己則奔到妻子身旁,心驚膽戰地等著她發飆,憑他的直覺,以嵐嵐的脾氣,這場暴風驟雨遲早會來。 可是沒有,她保持著沉默,也許僅僅是為了給他面子,而徐承明白,沉默往往比爆發更為可怕。 這種沉默直到夜深人靜,兩人不得不直面這個白天避而不談卻實際存在的嚴重問題時才正式爆發。彼時,圓圓已酣暢入睡,沐浴完的徐承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觀賞體育頻道轉播的某場球賽。他的心思全然不在電視里,而是一心一意等著還在盥洗室洗澡的嵐嵐出來,他們必須好好談談了。 花灑下閉著眼睛享受溫水撫慰的嵐嵐沒有象往日那樣體會到放松的感覺。本應是休閑的一天,卻比平常任何一日過得都累。 結婚近三年,第一次覺得有點心灰意冷,就好比兩個說好要共患難的人,一個傾心掏出了所有,卻在不久之后發現另一個居然還私藏了寶貝!那種寒心沒有深歷其中的人恐怕很難體會得到??伤聊皇且驗樵卺j釀爆發,而是她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種事。 她當然不想失去徐承,一點兒也不想,她那么愛他,視他為自己的所有,在這個流行叫“粉絲”的年代,她時常會開玩笑說自己是“徐粉”。她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離他而去。 然而,生活中永遠充滿變數,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化”。 揉著半干的頭發走出來,眼睛的余光可以掃到坐在沙發里看電視的徐承,她駐足,有片刻的猶豫,是自己主動還是等他先開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