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拿了女主劇本的咸魚 第122節
雖微弱,但穩了,人救活了,沒死。 但這個手術難度真的不低,失血量大,傷口密雜還多,顏氏真的下了死手戳的,專刺舊傷,幸好她沒刺心肺,不知道是不是這一年來楊重嬰反復舊傷發作折騰得死去活來給顏氏留下極深影響的原因,她下意識就沖那里下手了。 但也幸好是這樣,那位置沒有重要臟器,不然張辛和牟安都沒轍了,兩人的技術還不到修補重要臟器的地步,現在的條件也支持不了這種大手術。 饒是如此,兩人也夠嗆,楊重嬰被割傷的腸道很多,這是兩人進行過最復雜最嚴重的腹腔手術,雖然手術成功了,但兩人心里還是有些沒底的,飛速說完,就看向蘇瓷,想和蘇瓷說說,讓她來把關后續。 蘇瓷點點頭,匆匆去了隔壁房間,換身衣服再進去,張辛牟安趕緊跟上,邊走邊快速說著。 楊延宗洗了把手臉,罩上干凈外袍進去了一趟,父親面色蒼白如紙,濃重的血腥味沖鼻極了。 這一剎,他真的有點天旋地轉。 可是再如何,這件事情終歸要解決了,怎么也得有個處理結果的。 馮婆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大公子,大公子,您去看看老夫人吧!” “老夫人這是一時豬油蒙了心,她錯了,可她不想死啊,大公子您救救她??!” 是的,楊重嬰被抬走手術之前,真真的恨毒了顏氏這個毒婦,他指著顏氏恨聲道:“要以國法家規處置這個毒婦??!” 古代有三綱五常,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前者權力絕對后者,后者是無條件服從前者的。 父親殺子,是不用償命的。 而父親告子大不孝,無需任何證據,直接出首相告就行,板上釘釘的。 君和臣,亦如此。 所謂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至于夫和妻,倒不至于殺了不用償命的地步,但亦可從中窺見一斑。 顏氏重傷其夫,不管按照國法還是家規,這都是重罪來的,最嚴重者可治死,最輕也有流刑和徒刑,重刑,不赦。 擔心傷及楊延宗顏面,不推出人前,自家私下處理,也一樣。 按楊重嬰對顏氏的恨毒,她真的死定了這回,哪怕不想楊延宗卷入丁憂困局,他也有一百種方法治死她,讓她生不如死,后悔活在這個世上。 顏氏熱血下頭之后,害怕了,痛哭流涕,想見楊延宗,她這時候想起了自己大兒子的好處了。 “兒子,兒子,娘不想死!娘錯了,嗚嗚娘求求你了,你跟你爹求個情好不好?” 楊延宗一進門,顏氏就沖過來,她被關在壽安堂里,甚至她的手也有被割傷的,血跡斑斑的手和沒換下來的衣服,一臉惶然老態畢現,她聲淚俱下,哭著哭著跪下來了。 楊延宗也跪下來了,跪在他的母親面前,他頭痛欲裂,可眼前是他懷胎十月生身之母,他喝她的血化的奶水,他的母親也曾慈愛撫育將他養大,也曾欣欣期盼過他快高長大,母子感情也曾極好極好的。 他總不能真讓他的父親殺死了他的母親。 這真的是造的什么孽?! 顏氏哭了許久,聲沙力竭,涕淚交流,楊延宗最終啞聲道:“母親,我會去和父親說的?!?/br> 顏氏大喜,“兒啊,兒!娘幸好還有你!” 楊延宗身心疲倦,慢慢站起身,把丫鬟叫人來,讓她給顏氏換件衣服,轉身出去了。 已經入黑了,昏暗暮色淹沒大地,他一天都進食,卻一點都沒感覺到餓,站在壽安堂的花壇旁,像雕塑一樣,許久,最終還是不得不舉步往鴻瑞堂行去。 楊重嬰已經醒了,劇痛,沒有止痛藥,熬了半個下午,蘇瓷琢磨著給他施了幾趟針,這是她在自己負傷過之后研究出來的,改良自中醫的鎮痛針法,用于術后,效果不算十分理想,但到底有些。 施完針之后,楊重嬰總算好過多了,雖人有點麻木沉沉的,但總算安靜下來了。 劇痛稍一緩,他隨即就想起顏氏了,在楊延宗到來之前,他就已經斷斷續續痛罵顏氏許久,他簡直恨毒了顏氏,恨到恨不得吃起rou寢其皮的地步! “我要剮了她!我必定要這個賤婦血債血償??!她根本就不配當你們親娘??!” 楊重嬰恨極,對楊延宗道。 楊延宗苦笑,可顏氏就是他親娘啊,生身之母偏就是她,他咬緊牙關,霍地站起,跪在父親床前,重重磕了一個頭,啞聲:“爹,娘確實錯了,她大錯特錯!把她關到莊子里,永遠不許她踏出一步,永遠不許她回府好不好?” 楊重嬰愣了,他怔怔看著兒子,對上楊延宗無奈澀然的眼睛,一股被背叛的憤怒突然涌上心頭! “你,你……” 他最知道他這個兒子是怎么說一不二的。 楊重嬰一瞬想過許多東西,面色潮紅憤怒,又轉過傷痛的蒼白,許久,父子對視了良久,他喉結滾了滾了,忽平靜下來:“……你走罷,以后別再來見我了?!?/br> 一句話,失望之意溢于言表。 而楊延宗卻無話可說。 都是男人,沒有廢話,楊重嬰閉上眼睛,不再看他半眼。 楊延宗握緊拳頭,喉結上下滾動片刻,滿目潮熱,重重叩了三個響頭:“孩兒不孝,讓父親失望了?!?/br> 他哽咽:“謝父親?!?/br> 楊重嬰失望透頂,不言不語不動,拒絕再看楊延宗半眼。 楊延宗跪了許久,直到探溫的人來了,他慢慢站起身,默默走出去。 像個游魂一樣蕩了許久,他最終回到外書房,慢慢推開門,走了進去。 “夫君!” 蘇瓷她一直命廚下溫著湯粥留著火,一見楊延宗從鴻瑞堂出來,廚娘快手快腳把面下了,她趕緊提著食盒追上來。 楊延宗慢慢回頭,蘇瓷把方桌邊的一盞小燈點亮了,從食盒里取出一碗銀絲細面,還有一碗清粥,都是好克化又清淡的,另還有一碗熱氣騰騰的黑褐色湯藥。 她把銀箸放好了,回頭,目光如水,眸帶關切看著他。 楊延宗當然知道她跟著回來了,也知道她一直在楊重嬰那邊忙前忙后,但期間兩人并沒說過一句話。 從發現季承檀到現在,已經大半天時間過去了,兩人這才真正面對面獨處。 對上她噙著關心的目光,楊延宗喉結滾動了片刻,薄薄的光打在他的臉上,他面上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脆弱和疲憊,人仿佛已繃到了極限,但他的脊梁還是挺直的,他啞聲問:“為什么騙我?” “我沒騙你,真的!” 蘇瓷上前一步,想握住他的手,他卻一下子避開了。 他倒退一步撞在窗臺前的花幾上,竟被花幾絆了一下,半身砸在窗沿上,楊延宗以手撐墻,另一只手掩住眼睛,燈光太刺眼了,他忽覺有些承受不住。 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他尚來不及享受外事謀成即將取得階段性勝利的快感,就先遭遇的沉重打擊。 在外,他可以說是無堅不摧的,唯一能傷害他的,只要家里人。 父親失望的眼神和表情猶在眼前,楊延宗忍不住緊緊閉上眼睛。 “你走,我想靜一靜?!?/br> 半晌,他放下手,啞聲道。 他真的太累太累了,他今天不想再談其他事情了。 蘇瓷卻拒絕了,“不,我不走!我一走你又不知想差到哪里去了!” “你又生氣,又不回來了,我不要?!?/br> 楊延宗生氣鬧別扭的套路她也摸清得差不多,蘇瓷才肯不隨他!今天怎么也得先把話說清楚再說,他側身拒看她,她說著卻上前硬一把把他的后背摟住了:“反正你把藥和面都吃了,再聽我把話說完了,我就走,不然我不走!” 她抱得很緊,楊延宗掙了兩下,她死活不松開,他胸臆間那把被疲憊澆下的火騰一下就燒起來,他惱了,恨道:“那你還要說什么???!還有什么好說的?!” 他用力一掙,震開蘇瓷雙臂,返身怒視著她,眼底憤慨,惱恨,還有掩在深處的傷心,所有情緒交織成一股巨大的憤懣,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壓抑住,不至于在情緒失控的情況下做出什么事情來,他捏拳,最終重重砸在桌面上,回頭死死瞪著她:“你說,我都聽著!” 我倒要看看你能說出什么花來! “嘩啦”一聲,他動作太大了,掃倒食盒,桌上的面碗粥碗和湯藥嘩啦啦撒了一地,濺在蘇瓷的手上,有些燙,她握住手,卻毫不回避仰頭與他對視。 “季承檀你應也算知道的?!?/br> 楊延宗一愣:“我知道,我知道什么?!” 他惱了,呵冷笑一聲,不過不待他說第二句,蘇瓷截住話頭:“還記得我答應你再續婚約的時候嗎?” 在西南,在大銀礦的礦道出來之后,在那片郁蔥的山崖下,她答應嫁給他,他還第一次親吻了她,當時他察覺她技術有點不是那么生澀,他瞇眼質問:“你和誰親過?” 蘇瓷才不怕他,當時回的是:“年少無知誰沒點憧憬?” 她默認自己以前談過戀愛的,但在她的保證和反親之后,最終默認把這茬揭過去了。 蘇瓷今日無比慶幸,自己當時有給楊延宗打過底。 “別說你忘了!” 楊延宗一怔,他忽想起來了。 但這……他胸口那股氣一滯,卻又立馬高漲起來了,她要是想就這么糊弄過去,那是做夢! 他切齒恨道:“你含糊其辭,你砌詞狡辯!”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他在意的僅僅是這個漏掉的婚前季承檀存在嗎?! 他要被她氣炸肺了! 好!這個季承檀的存在他暫且不論,可這是普通談談嗎?他們都定情了,都久久不忘還互贈過定情信物了,她都沒送過定情信物給他呢! 一想到這點,楊延宗簡直羞憤欲死,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笑話! 可都這了,她還告訴他沒愛過不會不懂,最羞恥的他居然還信了,死心塌地地信,不但一再退讓,甚至還愿意等他,等她愿意敞開心扉那一天! “你騙我!” 他啞聲:“你是不是覺得我像個傻子,很好糊弄,隨便說些迷糊不清的話今天再翻出來,我就得認了!” 說到最后,他不單單是憤怒,還有傷心,今夜積累的情緒實在太多了,他眼眶一片潮熱,最后忍不住用手捂住眼睛。 是的,他真的傷心了,他是這么地捧著一片真心對待她! 說的蘇瓷眼睛也熱起來了,她忍了忍,才說:“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要告訴你!” “我從來沒有真正愛過甚至喜歡過季承檀!我心里,由始到終,就只對一個男人動過感情,那就是你?!?/br> 或許在他眼里遠遠不足夠,但確實就獨他一個人,蘇瓷前世今生,唯一有過觸動、動容,生出喜歡情感的,就只有楊延宗! 這個強勢又霸道,卻此時此刻,捧著一顆真心待她的男人。 “對不起,我不對,或許我有不對的地方?!?/br> “可是,我和你說的,沒有一句是騙你的!” 蘇瓷說完,發現自己也可笑的濕了眼眶,她用力抹了一下,她說完了,張辛那邊還等著她一起觀察楊重嬰的麻藥過后第二階段情況,她掉頭跑了出去。 “哐當”一聲,門推開,她越跑越快,腳步聲很快漸聽不見。 楊延宗漸漸聽愣了,在她越說越快的時候,然后他發現自己很不爭氣的,就在她“唯一動心”那么一句似甜言蜜語的話下,氣竟一下消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