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拿了女主劇本的咸魚 第44節
“你治愈朕躬,有大功,有功豈能不獎?!著……” 蘇瓷簡直在心里一擊掌啊,她就知道會這樣! 蘇瓷努力憋了憋,她以為會很有難度的,但實際此刻腎上腺素飆升,她幾乎不用刻意去憋,就已經心血上涌滿臉通紅了。 心臟咚咚跳得飛快,她兩靨生暈,做出一副羞得難以啟齒之態,但眼見老皇帝要毫不猶豫下旨賜婚,她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陛下,陛下不可??!” “臣,臣女,”蘇瓷‘羞澀'回頭,剛好和楊延宗深沉的目光正正好碰在一起,他想必極度清楚老皇帝心思,因為她從他眼底看到幽深噬人一般的沉沉風暴旋渦,蘇瓷心跳也很快,她咬了咬牙關,兩人今日能不能平安,就看來接下來了! “……臣女和楊將軍已有肌膚之親了??!” 她大聲喊了一句,慌忙叩首:“謝陛下隆恩,只是,只是……” 老皇帝沉默了。 他半垂的眼皮子徹底抬起,銳利眸光如箭矢一般射出,讓蘇瓷心驚膽戰!要是尋常閨中女郎,估計早就癱軟在地無法發聲了,可她心臟有點戰栗感,嘴皮子卻依舊很溜:“所謂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且陛下之痊愈,除了天佑龍威,最重要是青霉素,這青霉素能最終提取出來,全賴楊將軍當初竭力尋找陳芥菜鹵!非全是小女的功勞?!?/br> 她放低聲音,但在偌大的大殿中依然極清晰:“臣女長于閨閣,外事不通,只知夫為妻綱,若陛下要論功行賞,只管記于楊將軍頭上就是!” 今天楊延宗要是走不出去,蘇楊兩家在這傾輒的朝局中絕對熬不了多久的,一個不好,她全家都得后腳跟上。 此等風云變幻詭異莫測的局勢,非楊延宗這等如狼似虎又極度能耐的人物才能帶領這兩家人走向最后的平安。 所以頂著老皇帝那沉沉壓力和威勢的目光,她還是飛快說完了,并道:“倘若陛下不嫌,臣女愿在太醫院掛上名單,只待陛下隨時傳召?!?/br> 這都是廢話了,她醫術再好,今天之后,皇帝都不會再用她了。 偌大的宮殿,瞬間死寂,落針可聞,所有宮人內侍含胸駝背,恨不得即時消失。 蘇瓷安靜如雞,梯子她搭好了,接下來就看楊延宗的了! 心跳太快,她有些受不了。 老皇帝視線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看得她一后背冷汗,老皇帝驀地抬眼,銳利的目光落在楊延宗身上! 楊延宗一拂衣袖,“啪”一聲單膝下跪! 沒有人說話。 這如同死寂般的安靜持續了半晌,老皇帝笑了,他冷笑一聲,他并不認為這是蘇瓷的主意,老皇帝銳如鷹隼的目光一寸寸在楊延宗身上掃視過,被架起來和被拂好意的他索性推翻原來打算! 楊延宗一動不動,在老皇帝審視下斂目巋然,身上一直斂藏的氣息卻不再去刻意收斂,沙場殺出來的武將自帶一種血腥凌然的氣勢,而楊延宗正在其中的佼佼者。 這是一個極有野心的男人。 而對方此刻并未斂藏他的野心! 老皇帝笑了,嗤嗤冷笑,那蒼老的笑聲在偌大的殿堂之中讓人有一種悚栗的感覺。 老皇帝陡然坐直:“鎮西宣撫使、明威將軍楊延宗,既你前后兩度有功,即日,朕即擢你為左衛上將軍兼殿前副都指揮使!” 左衛上將軍兼殿前副都指揮使,從二品,僅次六部尚書半級,一躍躋身國朝第一梯隊,然這個左衛上將軍兼殿前副都指揮使卻歷來都是皇帝的人所擔任,沖鋒在收割諸王府的第一線,上一任左衛上將軍兼殿前副都指揮使剛去世沒多久,就是下馬于老皇帝重度傷病的期間。 這是一個折損率非常高的位置,而歷來擔任的無一不是帝皇心腹。 可楊延宗卻不是皇帝心腹。 他是六王府的人,六王心腹! 這個一個異樣的出身被拉至這個刀鋒一樣的位置,卻瞬間將楊延宗從六王府中剝離出來。 老皇帝這是想讓楊延宗成為他手上的一把刀!去肆無忌憚往三大王府開割??! 蘇瓷聽冷汗都下來了,這當口,作為沖刺在第一線直沖三大王府的刀口哪能落得好?! 而且楊延宗的根基都在六王府啊,強行剝離,刀鋒掉頭,六王府固然元氣大損為如狼似虎的老皇帝打開缺口,可楊延宗這把刀也必將鮮血淋漓刀鋒斷折,這是眾叛親離兩邊無靠,必死無疑??! 但老皇帝根本毫不在意! 君王之威,頃刻覆頂,生殺大權,翻手為云,覆手即雨,莫敢不從! 可楊延宗偏偏卻沒有從命,驚濤駭浪旋渦加身之下,他卻腰身板直,紋絲不動,那淡漠聲音沉沉如水,卻沒有絲毫駭然懼怕。 他頂著老皇帝萬鈞覆頂的王威,叩首,直身,拱手,一字一句:“啟稟陛下,臣愿為左衛副都指揮使、鎮西都指揮使?!?/br> “六王陛見爭之,而陛下予之?!?/br> 左衛副都指揮使,聽著似乎和殿前副都指揮使仿佛差不多,但職能范圍卻完全不搭界,前者并不是皇帝心腹擔任的,而是一個一向處于諸方勢力你爭我奪的位置。前一任左衛副都指揮使剛剛卸任,目前六王府正在全力運作爭取放上自己的人。 而鎮西都指揮使和左衛上將軍更不一樣了,這是一省最高軍事長官,左衛副都指揮使是京官,鎮西都指揮使則是地方大吏,而楊延宗本來就是鎮西宣撫使,這地兒可是他的起家之地,勢力根植最深的范圍。 楊延宗心內冷笑。 他可以當刀。 但不能這么當! 皇帝可以即刻將他和蘇瓷放出宮,或攆或只給予財物獎賞,想當然六王必定不會這么善罷甘休,他能設法煽動六王來進宮咄咄爭取,雙方一番拉鋸糾爭后,然后老皇帝再給,給他另外一個同樣高品階、有實權、卻完全不會扎六王眼睛的職位。 楊延宗可以當刀。 但他只當暗刀! 明面不脫離六王府,甚至飛躍式晉階,唯獨暗地里,聽命老皇帝! 昏暗的殿內,冷風呼嘯,他倏地抬眼,直直盯向視線平齊的玉階第三級! 從進宮伊始,他就知道自己走上了懸崖鋼絲,有烏川前情,人在宮中,不管能不能治好老皇帝,蘇瓷或許還有好的可能,他卻是絕無可能! 楊延宗猜到了老皇帝的心思和今日,該如何應對,如何才能博取一線生機并火中取栗機遇險中求,他早已反復斟酌過了。 這是一場豪賭! 老皇帝需要一把刀,去盡快打開這個三大王府同進共退的棘手局面。 而老皇帝年紀太大了,此次傷病元氣大損,哪怕老皇帝極力掩飾并鮮少讓他和蘇瓷一起進殿,但楊延宗還是敏銳察覺到,皇帝的手有時候會不自禁微顫。 此刻的老皇帝,該深刻感受到老邁和天不假年,對方內心該是很焦灼迫切的。 而他,卻也不再想將全盤籌碼盡數押在六王府。 楊延宗,雖悖逆了圣意,但他這退一步自保的提議卻是可行性極高的,而他,很明顯符合一把殺傷力極大的刀! 這次一次懸崖走鋼絲般的危機賭局,稍有不慎,即時身死,粉身碎骨血濺三尺! 但只要賭贏了,他渡過危,成功掌住機,那不管明暗盤算都將會獲得重大成功,得到的將會是飛躍式的進展! 蘇瓷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她根本不敢抬頭偷看皇帝。 御座之上,老皇帝神色陰沉到了極點,他瞇著眼睛打量楊延宗,山雨欲來。 足足半晌,他都沒有吭聲。 大殿內,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第34章 楊延宗足足跪了一天。 從一大清早到中午傍晚,日升月落,一直到次日早朝結束之后。 他跪的地方就在殿門邊,那地上都是堅硬冰冷的水磨滑面大青磚,沒鋪地毯,雨很大,宮人內侍出入,那地兒早已被得踩潮濕了一層,人的膝蓋直直磕跪在地上,該針扎一樣疼的吧? 蘇瓷呆的地方是大方鼎旁邊,銅鼎內燒著炭,她就著一開始的姿勢半跪半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可就算這樣,時間長了,她還是感覺地面又硬又涼,人通體生涼都有點打哆嗦了。 可楊延宗視線放在身前三尺,腰板筆直,依然紋絲不動。 楊延宗話音落下沒多久,那片令人窒息一般的覆頂死寂并未持續太久,有個小太監匆匆撩簾而進,急忙稟說欽差特使黃世隆大人有急信還朝,來人目前正侯在御書房外。 黃世隆為右丞,內閣次輔,兼戶部尚書,目前正奉皇帝圣旨在東北平災恤民。老皇帝傷愈之后的大事,除了反壓咄咄逼人斗得如火如荼的諸王府之外,還有平州邗州等地的大旱災,這黃世隆辦事挺靠譜的,有急訊肯定不是小事,老皇帝立馬起身去了。 楊延宗和蘇瓷無人理會,被晾在了上陽宮大殿。 這和之前老皇帝山雨欲來面對面其實并沒什么區別,都是懸而未決,十分煎熬。 有把屠刀懸在頭頂,不知道它到底會落不落下,什么時候就落下了。 太熬人了,沒到這份上根本不知道這滋味,簡直度日如年,還餓,蘇瓷一天三頓都沒吃,水也沒能喝上一口,精神的高度緊張并不能抵消身體本能消耗,她餓得前胸貼后背還沒得睡的時候,忍不住攤平想,他喵的究竟殺不殺啊,如果要殺能不能快一點,給個痛快吧! 她不好變換姿勢,只敢小幅度轉移重心,雖然她這姿勢比楊延宗好太多了,其實就是坐著的,但到底膝蓋和小腿著地,時間久了不動,一陣陣螞蟻上身般的又麻又癢,甭提多不好受了。 她趁著沒人注意,趕緊挪動了一下,這才感覺好過多了。 這么足足熬了一天,等到次日早朝結束以后,結果終于出來了! 孫時平一撩簾子,居高臨下站于玉階前,冷冷道:“楊將軍,即刻往御書房?!?/br> 這位御前大總管,即皇帝喜好的晴雨表,往日對蘇瓷的和顏悅色已經消失不見,仿佛那就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不陰不陽,不冷不熱,恢復了一開始的高高在上神態。 楊延宗被叫去御書房,他慢慢站起身,氣血極度不暢,他最后站直舉步時趔趄了一下,蘇瓷趕緊飛奔過去扶住。 她仰著頭看著他,他在殿門口吹了一宿一日的冷風臉有些泛青,只是表情紋絲不動,那雙幽深的眼眸深沉沉的看不見底,他不著痕跡捏了捏蘇瓷的手,旋即放開,跟著孫時平去了。 他初時走得有些慢,但步伐很快變得穩健。 一直到兩人撩起門簾,身影消失不見,蘇瓷才呼出一口氣,媽呀,別看她之前自暴自棄吐槽說要殺快一點,但實際真到這,她的心還是無比提高,怦怦狂跳。 阿米托福,哈利路亞。 求求了! 她又忍不住想,老皇帝沒有直接讓人把他們倆推出去宰了,會不會就是有轉機的意思? 是的吧? 究竟是不是???! 答案是:是的。 …… 當天上午,雨還很大,楊延宗蘇瓷接到老皇帝的口諭:“讓他們回去!” 早春濕漉漉的冷雨,風一吹,讓人凍得由心自肺都打起哆嗦來,蘇瓷扶著楊延宗,一手幫他用帕子按著左邊額角,登上離開皇宮的馬車。 來時一大群內侍引路禁軍尾隨前呼后擁,走的時候只有兩個人。 蘇瓷放在德慶宮那一大堆的賞賜,一件都沒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