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拿了女主劇本的咸魚 第43節
他低聲問:“身子還疼嗎?” 昨兒實在太倉促了,很多事兒根本顧不上。 蘇瓷:“……” 她有點想笑,這問題怎么那么想小言里男女主啪啪后的經典臺詞呢?就是楊延宗嗓音天生帶著淡淡漠然的質感,表情也是,聽起來感覺差老遠了,但她又沒好意思笑,這問題有點讓人尷尬啊。 她溜了他一眼,咳咳兩聲,一本正經說:“沒事,反正也沒多長時間?!?/br> 說的時候是沒心的,就表示一下沒有不舒服嘛,但說完馬上就反應過來了,她忍不住噴笑出聲。 果然人不能尷尬,尷尬就容易說錯話??! 楊延宗臉黑了黑,不過蘇瓷大眼睛立馬溜過來了,眉眼彎彎,帶著笑瞅著他:“楊大哥?!眲e生氣嘛! 他冷哼一聲,最后暫且先饒了她,心里卻狠狠道,你給我等著! 不過兩人經過這么一鬧,那種怪怪的氛圍倒是不見了,相處間重新恢復正常。 兩人是去上陽宮的,德慶宮和上陽宮距離倒是非常近,只是有些御道卻是御駕出行才能走的,其余人等不管是誰一律得繞道,就得兜了好大一個圈。 沿著石板路緩行,一路繞上朱廊,順著朱廊一路行至蒼龍門附近,兩人一路低聲說了幾句,不過基本都是蘇瓷說的,楊延宗簡短“嗯”應上一聲,兩人走著走著,忽前面引路的徐姑姑頓了下,她頭往廊外的蒼龍門望了下,表情沒什么變化,但眼神似乎添了點隱晦東西。 于是楊延宗蘇瓷也跟著眺望了眼。 只見蒼龍門后,有一個年輕男子穿過宮門后正往內宮行來。 蘇瓷心里哇了一聲,她和徐姑姑也算漸漸熟悉,她膽子也算大的,于是好奇問了句:“這是誰呀?” 徐姑姑已經收回視線,淡淡道:“這是虔王殿下?!?/br> 蘇瓷恍然大悟,原來是虔王??! 虔王可能大家有點陌生,但他兒子大家就有印象的,前頭說過,老皇帝原先屬意的皇位繼承人是坤皇后甥女所出的虔王幼子,今年七歲,這孩子現在還養在長秋宮呢。 當然,這對于現在的蘇瓷而言,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眼前的這位虔王。 第一眼,蘇瓷真有些驚了,哇,這虔王真好人才??! 頎長清癯,身形高瘦,膚白眉黑,風姿淡雅,如同江南煙雨水墨畫中走出來的年輕男子,一襲青緞白底寬帶束腰的秀色王袍,穿過蒼龍門大廣場往這邊行來,天青煙雨,水霧朦朧,漸行漸近。 蘇瓷還真是頭回見這款,俊美到極致,氣質到極致,關鍵是他眉目攏著一抹淡淡的愁緒,讓人根本就沒法將他和權欲熏心扯上一絲半點的關聯,反而第一眼就下意識相信,他并不是想送兒子進宮的。 “是虔王不假,他該是來探望幼子的?!?/br> 蘇瓷說:“我原來還以為,虔王年紀該很大了?!睕]想到這么年輕哇。 “虔王膝下共二子,長子原配先妃所出,幼子則是繼妃所出?!?/br> 虔王身邊還帶著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少年,大小面貌相似,那這位就該是長子了,父子倆一同進宮探望襁褓就被接進宮養的幼子和弟弟。 虔王在朱廊下與幾人擦身而過,認出了徐姑姑,還點了點頭,徐姑姑斂目,還了一禮。 近距離看,這虔王更加養眼,皮膚白皙看不到一絲毛孔,那種撲面而來的淡雅輕愁感強烈到極致,簡直是蘇瓷見過最佳氣質男性,一騎絕塵,沒有之一。 蘇瓷其實沒表現出來的,就眼珠子轉了一下,她可沒忘她身邊站著楊延宗,作為未婚妻的她總不好表現太過,就暗戳戳欣賞和哈喇子一下。 但蘇瓷不知道,人心情極佳的時候,總會容光煥發的,要是旁人也就罷了,偏偏楊延宗是個觀察力極其敏銳的,他從虔王身上淡淡收回視線,脧她一眼,卻發現這丫頭雙眼锃亮锃亮的,比剛才亮了起碼一個度。 她看似收回了視線,但實際余光仍籠罩著虔王轉身的方向。 楊延宗惱得要死,真是要被她活活氣死了,真的從來沒有見過這么一個女人!他突然發現,哪怕兩人已經有過肌膚之親了,她也根本沒改變過什么。 他記得蘇瓷第一次見季元昊,她就貓在草叢里瞄了好半晌的。 蘇瓷被楊延宗拉著一把,拖著大步往前走,她詫異側頭,卻發現他在瞪她,那眼睛好像要噴火似的。 蘇瓷莫名其妙:“怎么了?”這又是氣的什么?好端端的呀? 楊延宗重重冷哼一聲,心里想的卻是,看來,不成婚這個女人都不會老實的! …… 下了朱廊,沿著宮墻穿過蒼龍門大廣場,風很大,橫著掃過來衣衫下擺和鞋面都被打濕了,但誰也沒吭聲。 上陽宮馬上就到了,已經能看到了重檐廡殿頂下的大紅金柱了。 這時候,不管是楊延宗還是蘇瓷,不管是莫名還是惱怒的情緒,都統統拋到一邊,兩人的臉色都不約而同繃緊了起來。 蘇瓷昨天就給楊延宗說過,老皇帝的傷口要拆線了。 本來前些天就能拆的了,但皇帝這病患不同其他,一般人拆線后傷口還會疼上一段時間,但老皇帝你敢這么和他說嗎?蘇瓷索性不嗶嗶,就傷勢差不多痊愈再拆吧。 換而言之,目前老皇帝的治療已經進入尾聲了。 她和楊延宗進宮之事,也馬上要出一個最終結果了。 如果不是這樣,兩人昨天也不會那么迫切,蘇瓷也不至于他一示意她就答應給他弄了。 轉折就在眼前,是好是歹,能不能順利安然回家,怕就看今天了! 治好的皇帝還不算完的,古代有句話叫雷霆雨露皆君恩,尤其是現在局勢這么復雜,楊延宗身份還這么敏感。 蘇瓷深呼吸一口氣,側頭看楊延宗。 這個男人內斂無聲,如同凜冬兵鋒的河面,從窺見上陽宮的寶頂伊始,他安寂無聲中蘊著一種極度危險的緊繃。 徐姑姑率先登上臺階,兩人落后幾步,借著收傘的動作,楊延宗那雙沉沉鋒銳的眼眸瞥過來,用極低的聲音快速道:“切不可驚慌,保持鎮定?!?/br> 蘇瓷飛快點了一下頭,徐姑姑已經轉過身來了,將傘交給迎上來的小太監,蘇瓷也跟著把傘給他了。 一行三人轉身往大殿殿門行去。 雨天宮中穿的雨鞋是高底木屐,徐姑姑不知怎么練的,走在堅硬的漢白玉廊道上一點聲音都不發出來,可蘇瓷不行,她怎么踮著腳小心走路,都還是聽見一點聲音。 “咯咯咯咯”,細微的木屐敲廊聲音在極度安靜的宮廊上被無限放大,明明這么多人,卻安靜得落針可聞,不管是配刀執戟朝外的護軍還是垂眉斂目立在墻邊的小太監,統統都沒有一點聲音,就好像雕塑死物一般。 那“咯咯咯咯”一下下非常清晰,像敲打在人的心臟上一樣,讓人小心肝不自禁蜷縮成一團,蘇瓷十分后悔,早知道她不穿雨鞋了,繡花鞋底子雖然和紙一樣薄,但濕就濕吧,反正鞋面都濕了也不差鞋底了。 到了殿門前,宮人取來一雙軟底繡花鞋,服侍蘇瓷換上。 現在上陽宮的宮人太監對她都很客氣照顧的,自從她治愈老皇帝之后。就是不知道,今日過后還有沒有這個待遇了。 今天陰天,殿內燃了燭,但老皇帝年紀大了,過多過亮的光線會讓他感到刺眼,所以每次一次來,上陽殿的燭光總會偏昏暗。 有種殿內進入殿內,有種昏暗了兩個度的感覺,也不知是不是蘇瓷的心理作用,總感覺今天的的龍涎香味道格外濃郁,熏得人頭暈。 老皇帝剛下朝,已經換了常服,正坐在玉階上的髹金大椅上,斜倚抬眸,一只手搭在寬大的扶手上。 楊延宗和她一起進來,可是不管是徐姑姑還是守門的小太監,全都視若不見。 蘇瓷舔舔唇,媽耶,有點緊張啊。 真是人不死都被嚇死。 她心里吐著槽,面上卻一點都不敢顯,老皇帝不動,她就跟著徐姑姑登上玉階,孫時平捧了一大個鋪了白麻布的髹金大托盆上來,上面一色的剪子彎針持針器鑷子等物,簇新精致。 ——這個把月來,她這醫療器械可謂鳥槍換炮,就是不知道以后還歸不歸她了。 孫時平身后一溜的小太監捧著銅盆胰子等物,蘇瓷凈手擦干,已經有宮人跪下小心掀開蓋在老皇帝腿傷的毯子,蘇瓷小心剪開明黃色的外褲,剪斷黑色的絲線,用鑷子精準夾住,快速一抽。 她小心用余光瞄了瞄老皇帝臉色,這拆線是有些疼的,但后者并不愿意再服麻沸散。 老皇帝慢慢捻著手上一串深褐的沉香木珠串,不疾不徐捻動,蘇瓷抽線那會,動作也沒緩滯過,那已見層層皺褶眼瞼下的眼神幽深不見底。 蘇瓷不敢再看,瞄一下趕緊把余光收回來,全神貫注在手上的剪鑷上。 皇帝的傷口雖多,有三個,但蘇瓷技術很好,當初開的創口較小,拆線速度很快,前后也就一分鐘左右,就搞定了。 拆線口沁出一點血珠,她用棉巾擦過后,過不了多時,血珠不再沁出,就好了。 孫時平見蘇瓷放下東西洗手,忙問:“蘇姑娘,不用給上點藥嗎?” “不用,只是一點表皮小傷,沒必要的話,藥還是少用的好?!边@是為了減少抗藥性。 蘇瓷低頭洗好手,輕手輕腳從側邊步下玉階,那邊孫時平和宮人要伺候老皇帝進內殿更衣,老皇帝卻抬了抬手,無聲止住了。 他將視線投到玉階下的蘇瓷、以及立在殿門不遠沉默依舊的楊延宗兩人身上。 蘇瓷舔了舔唇,來了! 今天的主題終于來了! 也不知最后會不會演變成暴風雨,而他們又能不能在這場暴風雨中全身而退,并火中取栗??! 而最后一個,是楊延宗心內一閃而過的。 他微微垂眸,長年從軍的腰板卻如標槍一般筆直,悄然無聲間,整個人繃到了極致! 大殿之內,氣氛悄然變了。 嗅覺極其敏銳的孫時平徐姑姑等人,當即神色一斂,無聲退到自己該待的位置,垂首不語。 皇帝先對蘇瓷說話,這時候的他,對蘇瓷還是算相對和顏悅色的,傷勢順利痊愈,他雖應不可能再受外傷,但想留這一個奇技良醫在身邊有備無患順理成章,就是蘇瓷是個女的麻煩了點,不過這對于皇帝而言也不算事,為此,他已命人揀了幾個年齡品貌都不錯的宗室子,并御筆圈了一個。 “蘇大夫神乎其技,有御醫太醫所不及之處也,”老皇帝聲音和緩:“你正當韶齡,正是適婚之時,……” 來了! 果然??! 幸好他們早有準備了??! 蘇瓷立馬抬頭,趕在皇帝再度發聲之前,趕緊稍稍提高一點聲音:“謝陛下關懷!臣女不敢居功,臣女,臣女已有未婚夫婿?!?/br> 她裝作羞怯靦腆回頭望了楊延宗一眼,兩人視線碰了一下,一觸即分,蘇瓷回頭,對老皇帝道:“臣女和楊將軍有婚姻之盟,乃家父做主于數年前所定,婚期就定在本月?!?/br> 她笑笑:“陛下,臣女和楊將軍馬上就要成親了?!?/br> “哦?” 這點老皇帝當然知道,他漫不經心:“馬上要成親,那不就是還未成嗎?” 他連看都沒有看楊延宗一眼。 連一品二品的朝廷大員單拎出來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更何況一個京外四品武官? 楊延宗在他眼里,就是個小人物。 可偏偏就是個這個小人物,在烏川以一己之力粉碎了他借機搗碎三大王府的籌謀! 并且,甚至促使三大王府擰成一股,讓朝中局勢再度大變,讓他一時處處忌憚無從下手??! 在老皇帝眼里,這楊延宗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所以他連一絲眼光都吝嗇于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