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 第128節
然而狄戎部落著實有些冤。 原本猴群盤踞林中,兇悍異常,他們別說進來搜尋,路過都要繞道。 若非有狼群和金雕,想要收拾猴群絕非容易之事。冒失闖進來,別說擊殺目標,有極大可能會被反殺。 郅玄能滅猴群不代表狄戎也能。即便是趙顥,在沒有充足準備的情況下,遇到郅玄昨日的情況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如今郅玄出戰的次數不多,見識過的諸侯國軍隊更是鳳毛麟角,唯二了解的就是西原國和北安國,而這兩國軍隊都位于金字塔頂端,屬于武力值的佼佼者。 如此一來,難免讓他產生錯誤認知。 等他了解各國軍隊的真實情況,就會發現這些和西原國不在一個水平線的中原軍隊,隨便挑出一支就能將狄戎踩在腳底摩擦。 兩相比較,很容易理解狄戎的無奈。 一個能扛鼎的壯漢對著一群三寸釘滿面疑惑,不明白為何自己一巴掌就能把對方掄飛。這不是凡爾賽,這是純粹的欺負人,欺負得明明白白,不打半分折扣! 第一百二十三章 郅玄在林中盤桓半日,再次滿載而歸。 隊伍進城時又遇到兩支遠來的商隊。其中一支隊伍驅趕大量牦牛,領隊身材高大,相貌不類中原人,也和狄戎有些區別,倒更像是北安國的白奴。 見到國君車駕,帶路的卒伍立即示意,兩支商隊迅速退往路邊。數百頭牦牛不好驅趕,牽繩的奴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沒生出亂子。 戰車駛過長街,商隊眾人心中好奇,卻始終牢記卒伍的叮囑,加上耳聞的種種神異,全都低著頭,沒人敢偷瞄一眼。 等到隊伍走遠,眾人才敢抬起視線,目送遠去的車駕,開始小聲議論。 “車中就是西原國君?” “聽聞極年輕,智慧勇武?!?/br> “可惜未能見到?!?/br> 車駕越行越遠,將商隊落在身后,車廂內的郅玄自然聽不到商人的議論。 車身輕輕搖晃,郅玄靠向車壁,對比方才和出城時,愈發覺得先前遇到的商隊有異。 如果是他神經緊繃,為何見到這兩支商隊全無異常,反倒對之前那支隊伍耿耿于懷?他相信自己的直覺,不管那支商隊來自哪里,肯定有不對勁之處,才會讓自己心生警覺。 回到國君府,府令早在門前等候。 帶回來的野果收入府內,由專人負責挑揀清洗,按照郅玄的要求釀成果酒,或在商坊出售。 郅玄本打算休息,想起堆積的政務,不由得嘆息一聲??v然百般不情愿,還是腳步一轉前往書房。 時間還不到傍晚,室內已經點亮燭火,將稍顯昏暗的房間照得燈火通明。 案上的竹簡沒人敢碰,和郅玄離開時一模一樣。 府令停在門外,吩咐人準備熱湯。 “送甜湯和糕餅?!?/br> “諾?!?/br> 婢女下去準備,不多時從廚房返回,手上提著木制的食盒。食盒共分三層,下層盛有熱水,在冬季使用,能最大程度保溫,不破壞食物的風味。 郅玄用過甜湯和糕餅,發現廚的手藝又進步許多。 糕餅以麥和稻為主料,制成咸甜兩種口味。內餡有rou松和紅豆沙,還有兩種郅玄沒能一口嘗出來,又吃了兩塊才能斷定,應該是用蜂蜜熬煮的野果。 飲下最后一口甜湯,郅玄凈過手,重新坐回到案后,一心一意埋首政務。 由于他身在草原,竹簡需要先匯總到西都城,再由專人飛馳送來。 西都城和雙城相距甚遠,來來回回,路上要耗費不少時間,許多事情難免耽擱。不想延誤要事,郅玄不得不考慮盡早動身回國。如果有必要,他會和群臣商議是否應該遷都,或者設立一座陪都。 處理完大部分竹簡,郅玄停下筆,活動兩下手腕,起身抻了個懶腰。 他已經習慣正坐,只是腿仍會發麻。 室內沒有旁人,郅玄索性伸開雙腿,仍覺得不解乏,干脆向后一倒,大字型仰躺在地,還翻了個身,舒服得想要嘆氣。 就在這時,房門忽然推開,趙顥出現在門口,一只腳抬起,貌似正要走入房內。 郅玄翻身翻到一半,直接僵在的當場。 趙顥腳跨過門檻,遲遲沒有落下。 兩人愣愣地看著對方,都沒料到如此場景。四目相對,空氣仿佛凝滯,半晌都沒說話。 對視許久,郅玄若無其事坐起身,心中如何想暫時不知,至少表面十分鎮定。趙顥嘴角微動,似乎想笑卻強壓下來,邁步走進室內,回手關上房門。 侍人守在門外,眼觀鼻鼻觀心,雙眼直視腳面。方才妖風吹過,大家都是眼前一黑,短暫失明外加失憶,什么都沒看到也什么都不知道。 身為國君府的侍人,這點覺悟必須有。 趙顥歸來后,郅玄沒有在書房停留太久,兩人返回后殿一同用膳,膳后就修路和利用熱泉等事商談許久,至后半夜方才休息。 隔日,趙顥仍早早起身帶兵出城。 郅玄也想出去,奈何積壓的政務實在太多,只能召來留在城內的卿大夫,將部分事情安排下去,即表明對對方的信任,也是一種考驗。 粟虎不必提,羊皓也接到任務,在郅玄分身乏術的情況下,需出面協調氏族糾紛。 此外,郅玄還為原桃準備一批嫁妝,主要是上等皮毛和珍珠,都要派人送回西都城。為防途中發生意外,也為表示對這場聯姻的重視,除了從手下調兵,還要向卿大夫借調人手,一路上大張旗鼓,浩浩蕩蕩開往西都城。 任務并不困難,想要做好卻不簡單。 饒是粟虎和羊皓也必須認真對待,派遣心腹家臣,盡可能將事情辦得漂亮,才不辜負郅玄的信任。 尤其是羊皓,在得到郅玄許可后,派羊琦加入護送隊伍。 羊皓了解兒子的志向,自己無法做到,但能幫扶一把。如果這次事情順利,羊琦會更得國君看重,待原桃出嫁,請旨送嫁未償不可能。 羊皓的性格存在缺點,向來以家族利益為上。但他絕非毫無親情,如果能讓原桃今后的路走得更順,在中都城過得更好,他自然會不遺余力。 郅玄將事情安排下去,相信粟虎等人能夠做好。接下來的數日,他開始埋首案牘,甚至有兩天直接宿在書房。 到第三天,郅玄難得和趙顥一起用膳,意識到自己冷落了對方,想到不久后就要啟程回國,沒有再留宿書房。 不想他回去了,卻換成趙顥在忙。 郅玄靠在榻上,聽侍人稟報,起初沒反應過來,真以為趙顥有事情要處理。躺下片刻突然坐起身,回憶趙顥在晚膳時的表現,頓時恍然大悟。 “是這樣?” 屋外的侍人聽到動靜,還以為郅玄有吩咐,正準備走進室內,房門忽然從內打開,郅玄穿著寬松的黑袍,披著一件斗篷就走了出來。 “君上當心著涼!”侍人連忙開口。 “無礙?!?/br> 郅玄擺擺手,大步穿過回廊,走到趙顥的書房外,看到室內搖曳的燈光以及映在窗上的影子,臉上揚起笑容,直接抬手推開房門。 房間內,趙顥坐在案后,面前攤開一卷竹簡。聽到聲響后抬起頭,燈光映在臉上,鑲嵌金線的發繩垂落頜下,繩端的珍珠輕輕搖曳,熠熠生輝。 一改平日里的莊重,郅玄環抱雙臂靠在門邊,燈下觀美人,差點吹了聲口哨。 趙顥瞇了下眼,打量著門邊的郅玄,沒有急著開口說話。 郅玄同樣沒出聲。 對視半晌,趙顥忽然低下頭,貌似要繼續處理政務。郅玄邁步走進室內,在趙顥不解的目光中,一把扯下肩上的斗篷,展開覆到趙顥頭頂。 “君……” 視線陡然變暗,趙顥正想要開口,忽覺得腰間一緊,郅玄竟然彎腰將他扛了起來。動作不算輕松,可確確實實將他扛上了肩頭。 “別動,也別說話,我力氣沒你大?!?/br> 話音落下,郅玄扛著趙顥離開書房,大步返回臥室。 侍人靜立廊下,發揮主觀能動性,再一次集體面壁,群體性短暫失明。 隔日,趙顥破天荒晚起,和郅玄一起睡到日上三竿。 等兩人起身后,公子顥目似春水,面泛桃花,郅玄看似無恙,手卻幾次按在腰后,暗自感嘆:美人恩實難消受,必須有超絕的智慧,過人的體力,兩者缺一不可。 膳后,難得郅玄不急著處理政務,趙顥也沒打算出府,正好偷得浮生半日閑。不想偏有人來打擾。 “稟君上,賜婚使求見?!?/br> “賜婚使?”郅玄坐正身體,微感詫異。想起府令之前稟報,此人幾次求見卻次次錯過,不由得皺了下眉。 不管對方是什么目的,這般鍥而不舍,總該見上一面。 “請去前殿?!?/br> “諾!” 不同于逐漸平靜的顥城,因王子淮和西原國聯姻一事,中都城內正暗潮洶涌。 隨著人王旨意傳出,王子淮府上訪客如云,門庭若市。奇怪的是,來人不是求見王子淮,主要為拜會他府內的妻妾。 訪客最多的是稷夫人,即是王子淮的正室。 稷氏家族十分顯赫,先祖曾為兩代人王戎右,跟隨人王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 人王分封時,稷氏沒有封國,舉家留在王都。 感念稷氏忠心,人王幾番賞賜,時至今日,稷氏掌控的土地人口絲毫不亞于一個中等規模的諸侯國,在朝堂上有極強的話語權。 稷夫人是稷氏家主唯一嫡女,尊貴可見一斑。別說是王子,就是太子也能匹配。 讓人費解的是,稷氏家主沒有選擇太子,而是將女兒嫁給了王子淮。雖然后者也是嫡子,卻無心朝堂,一門心思賺錢,在氏族中的口碑并不好,怎么看都不是良配。 怎奈稷氏家主一意孤行,堅持嫁女,甚至主動向人王請旨。 這番cao作下來,婚事自然板上釘釘。但今后會將如何,不少人都等著看笑話。 可年復一年,笑話沒看到,只等到王子淮得人王信任,明里暗里都在維護,稷氏穩如泰山,家族日盛一日。稷夫人自嫁入王子府,不能說專寵,卻極得丈夫尊重,日子過得相當好。 不少人品出滋味,卻只能壓在心里,不能訴之于口。 在眾人以為情況不會發生變化時,王子淮突然要和西原國聯姻,主動求娶西原侯妹,還是以側夫人迎娶! 事情太過突然,不曾有任何預兆。 府外議論紛紛,府內人心思動,幾個妾變得不老實,被稷夫人嚴厲懲治,各種試探才告一段落。